第11章 第11顿饭(1 / 1)

第11顿饭

严琼取了外卖回来,靳恩亭还没离开。一个人站在窗边吹风,指间燃着一根香烟,浓白烟雾缭绕开,像云一样四处流散。

他应该是忘了抽,烟灰在尾端堆了长长一节,欲落未落。

严琼很少见靳恩亭抽烟,还是站在她的办公室。

这背影怎么看都有点颓丧。

严琼拎着外卖走上前,语气奇怪,“小靳总,你怎么还没走?”

刚刚两人在她的办公室谈事情。谈完后,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她下楼去取外卖。以为靳恩亭早走了。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搁这儿站着。

那道身影没动,春风送来他凛然的声线,“你这里风景不错。”

严琼:“……”

严琼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反问一句:“19楼的风景会不好?”

19楼一整层都是靳恩亭的办公室。对面就是精言大厦,堰山区的核心地带。视野开阔,坐拥天下。风景比她这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家伙是故意来拉仇恨的吧?

她笑嘻嘻地开玩笑:“小靳总如果想和我换办公室,我当然一百个乐意。”

“就怕严副总坐不住那个位置。”

严琼:“……”

严琼嘴角微扯,不免暗自腹诽:她当然坐不住那个位置,谁叫她爹不叫靳樊林呢!

她把外卖放到办公桌上,身体陷进宽大的皮椅。双手碰到塑料袋,正打算拆外卖,余光不经意的瞟到一份广告部的文件,正是2号风光互补灯的策划方案。

这份方案前前后后被打回去三次,广告部那边改了又改,昨天才最终敲定下来。今天找严琼签字,明天就可以正式宣发了。

她转手拿起那份文件,忙问:“刚李树深来过了?”

李树深,广告部的总监。

靳恩亭眸色深邃,嗓音微沉,“是他手底下的员工,来找你签字。”

严琼瞧着他晦暗莫测的眼神,猛地想到什么,小声试探道:“是新余妹妹么?”

靳恩亭转了个身,信步走到茶几旁,将手中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严琼,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这是默认了,看来她猜对了。

严琼眯着眼睛笑,“李树深常让她跑腿,我们打过几次照面。”

她快速浏览一遍内容。从笔筒里抽出钢笔,揭开笔帽,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她把文件放到一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听老刘说那天晚上你亲自送新余妹妹回去的……”

话还没说完,男人犀利的眼风就已经不客气的扫射过来了。

“严副总,这个季节,海昏的海风吹起来应该挺舒服的吧?”那声音宛如切冰碎玉,让人不寒而栗。

严琼:“……”

“我吃外卖!”严琼果断闭嘴。

她揭开一次性餐盒,石锅鱼浓郁的香气一阵一阵直冲鼻尖。

她神色满足,食指大动。举着一次性筷子随口问一句:“你要不要吃点?”

靳恩亭抬步往门外走,“不吃了,晚上有饭局。”

***

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光了。程新余落在最后,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

就一个包,收拾起来很快。可她却不太想离开公司。

她现在心里很乱,所有的思绪缠成一团毛线球,杂乱无章,扯不出头绪。

她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就答应今晚和靳恩亭一起吃饭了呢?

人能鬼迷心窍一次,怎么还能鬼迷心窍两次呢?

她明明那么害怕面对他。可当他向她发出邀请时,她震惊的同时,竟然同意了。甚至都没怎么思考。

唯一的解释就是美色误人。靳恩亭顶着他那张颜值逆天的脸,真诚地邀请她吃饭。她脑子一晕就点头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邀请她吃饭呢?

他们之间除了那晚的意外,再无其他交集。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没到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程度。

难不成是找她算账?

时隔两周,他终于要找她清算总账了吗?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好端端的干嘛请她吃饭。他们又不熟。

天呐,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今晚这顿饭她不敢吃呀!

正是心乱如麻,无所适从之际,程新余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两下。

一封邮件挤进了通知栏。

她以为是李总监给她发的工作任务,忙不迭点开邮箱查看。

社畜就是这么的矛盾。嘴上天天嚷嚷着要辞职,老娘不伺候了。可领导安排的工作是一样都不敢落下。哪怕半夜三更收到领导的邮件,她都得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处理。

事实上,这封邮件并非来自李总监。而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今晚七点,茶隐。】

程新余一瞬间反应过来这封邮件是谁发的。她仔细看了一遍发件邮箱,[email protected]

很显然,这是靳恩亭的私人邮箱。

那天公司年会,她抽中特等奖。樊林秘书部也给她发了一封类似的邮件,通知她和靳恩亭共进晚餐。

不过人家的措辞可礼貌多了。哪像靳恩亭,只发一句话,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彰显出上位者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傲慢姿态。

她不明白,一顿饭而已,有必要整得这么复杂吗?给她发条短信不快吗?靳恩亭又不是查不到她的手机号。员工的个人档案里都有登记。

程新余觉得她这人的思绪可真够发散的。这都火烧眉毛了,她还能抠这些细节。

事到如今,她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最不济就是被靳恩亭辞退。除此之外,她还能怕他什么呢!

他今天辞退她,她明天就退租回汀兰老家。她还有父母,总不至于无家可归。虽然回去免不了被父母数落一番,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盘问,她也认了。

程新余背上包,果断去赴今晚的饭局。在她看来,这多半是鸿门宴。

——

茶隐,听名字像是一个茶馆。

程新余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一个茶馆。

靳恩亭要在茶馆请她吃饭吗?

根据地图上的地址,她打车去了堰山社区。

这一带寸土寸金,居住的都是青陵有头有脸的本地人。一般人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这里的房子,

如此金贵儿的地皮,有人豪横的开了一家这般有格调的茶馆。程新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老板是不差钱的主儿。没准还是青陵某个大人物。

漆红大门,檐角高挂两盏大红灯笼,两只石狮端坐两侧,威严毕现。

踏进大门,内里别有洞天。中式的禅意壁灯,暖橙光线四下流窜,将小小的院落衬得愈加沉静。

小院紧连一曲长廊,长廊走到底,入眼一张门帘。门帘上印着大大的“茶”字。程新余细细打量两眼,认出这“茶”字是小篆,一笔一划很是圆润。

掀帘进去,大厅里气氛安静,袅袅茶香浮在空气里,人吸一口,五脏六腑具是香甜。

三两个走动的服务员,身穿统一的灰色制服。客人不多,两对小情侣,外加两位谈事的年轻男士,位置坐得很开。

一楼散座,二楼是包厢。

程新余四下探了探,没在一楼看到靳恩亭。不知道是不是在二楼包厢。正打算找个服务员问一下。头顶恰如其时地传来一道清透有力的男声,“程新余。”

她本能抬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顺利闯进视线。靳恩亭双手搭在砖红色的栏杆上,姿态闲适,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灯光纵横交错,倒映在男人眼中,似有万千星河。

这一幕和《春夜》里的场景完美重合。相似的两张脸,要不是眼前少了樱花当背景,她差点以为自己看到小丁了。

虽然靳恩亭不承认他长得像韩剧的男主角。可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这两人简直神似。只不过小丁给人的感觉更暖,更温柔。而靳恩亭的气质太冷冽,也太锋利。

一扇木门隔开内外。丝丝沉木香缠在空气里,勾人呼吸。

程新余的目光无处安放。在室内逡巡一圈,最后转向桌上那只冰川纹花瓶。

瓶身上窄下宽,三两枝洋桔梗插.在瓶子里,修长的根茎泡在水中,寂静绽放。

对面靳恩亭正在泡茶。手法娴熟,慢条斯理,滚烫的沸水浇出了缕缕茶香。

他拎起茶壶倒茶。右手抬起的一瞬,程新余注意到了他衬衫的袖口。

那里少了一枚蓝纹石袖扣。

现在想来,刚刚在严琼的办公室里,他蹲在沙发后面是在找袖扣。

张女士曾说:“男人的袖扣犹如女人精致的耳环。”

袖扣是特别有精致感的设定。对于靳恩亭这样的上层人士不可或缺。

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

思绪涣散间,一只白瓷杯送到程新余面前。

“法慈寺今年的第一波春茶,尝尝味道如何。”

法慈寺后山百亩茶园,只产龙井。每年初春的第一茬新茶味道最好,专供本寺。一时间,这茶叶就成了抢手货。

程新余道了谢,端起茶杯呡了一小口。

浓郁的茶香在口齿间翻滚,初尝微涩,过后回甘。

“好喝。”她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能凭口感给出最朴实无华的评价。

比起坐在这间格调高雅的茶室里喝这些昂贵的茶水,她宁愿缩在她的小出租屋里啃泡面。

风花雪月哪有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当然,她的这些想法没法说给靳恩亭听。

她眼中的风花雪月,只是他们这些生来锦衣玉食的人最稀松不过的日常。

茶水没法果腹。程新余的肚子不争气,不合时宜地大闹空城计。

男人耳尖,捕捉到了。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饿了?”

程新余:“……”

她老脸发烫。丢人丢到家了。

她试图替自己找补回来:“我午饭没吃。”

靳恩亭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拿出一盒甜品,“先垫下肚子,菜等会儿上来。”

“这里能吃饭?”

这可是一间茶馆啊!茶馆居然供饭?

靳恩亭解释道:“这家茶馆是我朋友开的,我拜托他烧了几个菜。”

原来是这样!

程新余低头一看,认出甜品盒上的logo,浑身一震,“这是……”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

靳恩亭及时说:“你猜得没错,是我早上买的雪媚娘。”

程新余:“……”

他云淡风轻,继续于无声处砸惊雷,“我看到你了。”

程新余:“…………”

“程新余,你在躲我。”他直视她的眼睛,语气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会写得随意一点,不会日更,一周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