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苏妍从梦中醒来，自从家中变故，苏妍几乎夜夜梦魇。

一想到父亲已不在世，饶是她天生乐观开朗的性格，也是忽得鼻头一酸。今身负家族灭门之深恨，她的心情自然低落。但是她告诉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报仇归报仇，但一直自怨自艾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收拾好包袱准备继续上路，她拉停身下老马，苏妍扭头回望。

那里是家的方向。

悲伤到达一定限度，便会转为勇敢向前的动力。

苏妍拉着缰绳的两手，指节已经因为用了而发白。

“爹爹！师兄们！你们放心，我此一生，就为一件事，便是报仇！”

身下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适时发出一声长嘶。苏妍紧收缰绳，老马立刻扭身，朝着前方的路跑去。

骑在马背上的苏妍见此，露出一个惨笑。

“怎么？你是不想看见我哭？想带着我尽快远离这个伤心之地？放心，我已哭够了！。”

一人一马也不知走了多久，苏妍抬头看看天色才意识到，如果不快些赶路恐怕是要露宿野外了。于是她加快脚步，但没走多久就看见前方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着什么东西嘴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苏妍走进了才看见，地上一少年卷缩着身体被这群□□打脚踢着无法动弹。

“住手！”苏妍下马来想阻止他们。

带头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凶神恶煞地说道：“小姑娘少管闲事！”说完又开始围殴那少年。

苏妍实在看不下去了，一鞭子挥舞了过去！这群人被这鞭子抽倒在地，疼的直叫唤，只有那个带头的握紧拳头想揍苏妍，却没想到被苏妍一鞭子缠住手腕拽落进一旁的河里。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会水！”那带头男子在水里挣扎着说。

苏妍看见他不会水本想拉他一把，总不能闹出人命吧。

但这群男子抢先一步从地上爬了起来灰溜溜的去救人了。

苏妍走近少年扶他起来，说道：“你没事吧？为何不还手呢？”

少年展开一直捂着肚子的手臂，原来他不还手的原因是不想这碗白米饭被抢走。

他说：“谢女侠救命，但我父亲病重，就想吃口白米饭，我在前面村里好不容易讨到一点，我要赶紧给他拿回去。”说完他就急冲冲往前跑，苏妍也跟着他后面，有些担心他再出意外，毕竟那群人还在这里。

他们来到一处破庙，这里居然呆了这么多人，看衣着打扮破烂不堪，估计是流民。破庙里臭气熏天，脏乱不堪。真无法想象他们是怎样在这里呆下去的。苏妍从未见过如此场景，这大概就是父亲和师兄们常说的真实世界吧。

从前她也就听听罢了，觉得他们就是故意吓唬自己，为的只是不让她出门远游历找的借口而已。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真实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堪，原先苏妍美好的生活才是父兄为她编织的‘谎言’。

“爹，你醒醒。你看白米饭我给你讨来了，你快醒醒啊。”少年有些急迫，使劲晃着躺在地上的男子。

苏妍走过去替他号脉，她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时常跟着三师兄苏宏看他研习医术，所以也学到点破毛。

她皱了皱眉，这大叔已处弥留之际了，也就一口气尚在。苏妍思索片刻对少年说道：“你父亲恐怕就靠一口气吊着了，但我可以为他施针，或许能让他清醒片刻，让他吃口饭起码走的不留遗憾。你看如何？”

“有劳女侠了！”少年跪倒在苏妍面前，使劲磕着头。

苏妍掏出三师兄的银针，扎在了男子的百会穴上，心中甚是忐忑不知是否有用。

不一会，男子缓缓睁了眼，但已然毫无生气，少年把白米饭拿到他面前喂他，男子张嘴嚼了几下便咽了气。

少年用力向他父亲磕着头，头上已泛出血痕。苏妍看着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但他已然比自己幸运了，起码他完成了他父亲最后的愿望，而她呢？悲伤的情绪一时涌入心头。

这时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说道：“人都死了，赶紧拖出去埋了吧，别呆在这里占地方。发臭怎么办。”听见有人这样说了后，不少人也跟着起哄。苏妍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们，这才渐渐无人敢吱声。她实在无法想象人性竟如此凉薄，若不是见他们都是一群衣不蔽体的可怜人，苏妍真想将他们挨个揍一遍。

在苏妍的帮助下，少年找了处僻静之地将父亲安葬了。再一次跪在苏妍面前给她磕头，说道：“女侠的大恩大德，我薛蘅无以为报，唯有一生为奴！以身相许！伺候女侠！”

苏妍被他这话吓的后退了几步，：“伺？伺候？以身相许？？别别别，小哥成语可别乱用，我独自一人逍遥自在不需要人伺候。”

“女侠是嫌弃我吗？别看我瘦，我力气很大的！就让我伺候你吧！”薛蘅一把抱住苏妍的腿，生怕她跑了似的。

苏妍有些无语，心想：“这力气很大跟伺候人有什么关系？不对！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呸呸呸。”苏妍被这人搞的脑子一片混乱。

一脚给他踹开，说道：“我真不需要伺候，我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方便带上你，你你好自为之啊。”说完苏妍赶紧跑了。

谁知薛蘅像狗皮膏药一样，一直跟着她。这才真是绝了，前脚被媒婆追着跑，后脚又被男子追着跑要来伺候自己，这都叫什么事啊。

可怜了，这救人耽误了时间，苏妍今晚注定只能露宿野外了。而且她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唤了。

来到小溪边，简单搭了个火堆，苏妍就去溪里摸鱼，这薛蘅也不敢靠近就在一旁看着她。这时那群人又来了，可能刚才挨揍没挨够又想来挑衅，带头的拿着根木棍怼着薛蘅的胸口，说：“臭小子，刚刚让你跑了，你以为就万事大吉了吗？还让老子被一个小娘们给打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苏妍眼瞧不对，怕薛蘅真被他们打死，赶紧走上岸。结果还没等苏妍走过去薛蘅居然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原来这小子挺厉害啊。

得意洋洋的冲苏妍喊：“我就说我力气很大吧。”

看着这群人鼻青脸肿的甚是可笑，苏妍说：“赶紧滚吧，不然本女侠出手了，就可能缺胳膊少腿了！”

一群人灰溜溜的逃走了，走之前还不忘逞口舌之快。

“你这小子早上是为了护着那碗饭才被他们打的啊。何必呢，你把他们都打跑了饭也不会丢呀。”

“我，我怕把饭弄脏。”薛蘅低下头回答道。

两人同时沉默了好一会。

苏妍有些心软，他现在也无依无靠，和她一样孤身一人，想了想不如就带上他一起去乌山郡再说吧，便对他说道：“你会烤鱼吗？”

“会！我可会烤鱼了！”薛蘅开心的说。

“那我去摸鱼你来烤。”苏妍笑着对他说道。

薛蘅赶紧开始生火，烤着火身体暖和了心也有了一丝暖意，这一路上带着孱弱的父亲，他们受尽欺凌，看尽世间沧桑，他以为他的心已经冷了，直到遇到苏妍，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薛蘅的烤鱼手艺真是不赖，苏妍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饿了好几日呢。薛蘅把烤好的鱼一条条往苏妍手里送，自己却不吃，苏妍说：“你也快吃呀，就剩三条了呢。”

“不要紧，我等你吃饱我再吃，我已经饿习惯了。”薛蘅摆弄着柴火，继续翻烤着鱼。

苏妍听到他说这话，放下刚烤好的鱼，擦了擦嘴说：“我吃饱了，你赶紧吃吧。”

薛蘅听她这样说，便拿起鱼开始狼吞虎咽，苏妍被他的吃相吓了一跳，她自己的吃相虽然也不见得好看，但跟他比简直称得上是名门闺秀了。

“你慢点吃呀，小心鱼刺。”苏妍实在怕他没被人打死，倒是被鱼刺卡死了。

“习惯了，逃难的时候如果不赶紧吃完手里的食物，说不定就被人抢了。”苏妍终于察觉哪里不对劲了，因为这些听着挺惨的事，薛蘅都是用一种稀松平常见怪不怪聊家常般的语气讲述这些事。

或许他是真的觉得习惯了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但在生活美满、不用考虑温饱问题的苏妍这里看来，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这样不同经历的两个人居然也能坐在一起聊天，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充满未知。

“老薛啊，我有些好奇为何你父亲刚离世，你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苏妍有些忐忑地问出她一晚上都想问的问题，因为薛蘅看起来实在不像刚刚丧父的人的样子。

“这段日子，我已经接连送走了祖母、母亲、父亲，我们一家人从边城一路逃难到此地，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来赶去，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饿急了还会跟狗抢食，你觉得这样活着有意义吗？死了或许才是解脱吧。”薛蘅紧紧握住手中的鱼。火光中，苏妍似乎看见他的眼中含着泪。

“苏小姐，你赶紧歇息吧，我来守夜，你放心。”薛蘅催促着在一旁发呆的苏妍。

“你可别叫我苏小姐了，既然你想与我同行，咱俩又一般大，你就唤我名字就好。”苏妍躺在石堆上对薛蘅说道。

“啊？这？但我说过我要以身相许、伺候你一辈子的呀！怎么能对你直呼姓名！”

苏妍被这话惊的脸一搭红一搭白的，赶紧说道：“你能不能别乱用成语！什么以身相许啊！你再这样说，你就别跟着我了！”心里想，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要对我以身相许？这还得了！

薛蘅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明白他哪里说错了。

苏妍坐直了十分正经的样子看着薛蘅说：“老薛，我不需要奴隶，我们可以是结伴同行的伙伴，伙伴知道吗？就是相互扶持的朋友。”

薛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着反正只要让他跟着，苏妍说什么就是什么肯定没错。

“算了，我看你也一下懂不了，反正不要叫我苏小姐！叫我苏妍。”苏妍无可奈何的躺下望着满天星空，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