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1 / 1)

字迹遒劲舒展,轻入重敛,厚重中藏一丝锋利。

短短几个字,危静颜反复阅看着,疑惑渐起。

这等回应,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却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孔雀蓝釉香炉一缕轻烟直上,清香盈满马车。

纸条拿在指尖,好一会都过去了,危静颜还是未有动作,甘棠不由好奇,便问道:“小姐,纸上写了什么?是很难认的字吗?”

危静颜从沉思中回神,被人打断思绪也不恼,她知道甘棠不识字,便将纸条上的话念于她听。

纸上之意,已然明显,是三皇子桓筠祯在明示他在吃味,因她和五皇子在银杏树下交谈。

可这种反应,不在她原先预料的情况中。

说与甘棠听,是想看看寻常人听到此等话语是何反应。

她细细打量着甘棠,见她捂嘴偷笑,还打趣道:“不过是一场偶遇,慎王殿下便吃醋了,可见他是极看重小姐的,生怕被别人将小姐抢了去。”

危静颜再次阅看着纸上的字句,甘棠所说,倒也合得上小儿女感情之态。

“因而,我偷乐着,并在下次相会之时,好好哄着殿下,说今后尽量远着五皇子,可是这个道理?”

她虽未经历过感情之事,在皇宫和世家里,却见得不少,后妃们如何争宠,如何讨皇帝欢心,皆有参考之用,不过困于名声形象,不能做出格。

甘棠有些懵,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被小姐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好像哪里怪怪的。

她盯着小姐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是,小姐这么问,是不是觉得慎王殿下的举动小性了些?可奴婢觉着这样的更在乎人,更疼人。”

危静颜笑了笑,应承道:“你说有理,性情中人更好。”

说着,她将手中的纸条对折起来,一旁的乔幽如寻常一般从袖中拿出火折子,准备将其焚烧。

火折子火苗跳动,靠近那纸时,危静颜拦了下来。

“先留着,不急着烧毁。”

乔幽不明就里,只顺从着她的话,熄灭了火苗。

车轮滚滚,徐徐前行,而车内恢复静默,危静颜将纸条贴身收好,她轻颦浅笑着,双眸灰蒙,若有所思。

**

云林寺相遇,桓筠祯与五皇子同行,一路相谈甚欢,外人见了,也会称道一句兄友弟恭。

他以兄长之体贴,邀五皇子同乘一辆马车,并将人送回恪王府。

回了慎王府,屏退左右,将程元章叫了来。

桓筠祯擦拭着他的配剑,直接问匆匆赶来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程元章:“恪王与她相熟?”

“她指的是谁?国公府的,还是丞相府的?”

程元章是故意的,他知道他问的是谁,也还是慢悠悠坐下来品茶,等着他继续问。

剑光一闪,快速锋利,程元章眼疾手快,松开了茶盏,后退一步。

茶盏稳稳当当地停在剑刃,而后轻轻飞出,落回桌面。

程元章老实了,讨好地笑道:“别动手,我好好回话。”

人正经了起来,闭眼回想一会后,程元章答复道:“我记得危大小姐和恪王打过几回照面,却没有交谈,应当不熟,不过在我未见过的时候,他们是否有交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程元章记性极好,三五年之内,他见过的人或场景,基本都能回想起来。

利刃回鞘,桓筠祯将配剑放回,沉声说道:“将人派出去,着重留意皇贵妃和恪王的举动,一旦发现他们有接近莘国公府的意向,即刻来报。”

他如此重视,让程元章起了兴致。

程元章重新端起桌上的那杯茶,浅尝一口后才说:“莫非动了情,害怕被人半路截胡?”

“非也。”桓筠祯无甚表情地说着,眼神里还流露出几分对此番言论的不屑,但他也难得多话,跟程元章解释了起来,“论情,恪王截不了胡,只忧心皇帝枕边风,若赐婚圣旨下达,多生事端。”

恪王本事,远不及他,以国公府小姐的性情,不至于舍他选恪王。

然而皇贵妃宠冠后宫,皇帝之心偏向谁,有目共睹,桓筠祯目沉如水,凶意微显,属于他的,岂能拱手让与他人。

他是从来不屑也不愿和人多做解释的,程元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将暗卫唤出来一问,详情了解后,只觉桓筠祯小题大做了。

“不至于吧,那恪王不过一时兴趣,被危大小姐呛了两句,知道错了,想给人道个歉,这点程度,你会不会想太远了?”

人很复杂,心性难辨,桓筠祯见过太多,刻意留心,他就能察觉出些许迹象来,他笃信道:“不会,恪王看她的眼神不对,他若有意,难保皇帝不撮合。”

程元章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颇有些漫不经心,这些事,桓筠祯向来上心,可说了这么久了,事件的另一人,他反而不提及了,“只防着皇帝赐婚,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危大小姐会移情别恋吗?男女之事,细究起来其实很复杂,你为何如此淡然呢?”

“复杂?”桓筠祯嗤笑一声,了然于胸回道:“男女相处,与常人无异,上位者屈尊,危难时相助,再给足颜面,已能收买半数之人,若是女子,添上温柔小意,无有不成,何须忧心?”

程元章:……

他是问这个吗?手段再厉害,也只能在他这一个友人跟前露出本性,何不再争取一人,那人如果是他的夫人,以后生活也轻松许多。

眼下正是机会,他怎么就不知道尝试。

但以如今情形,劝也劝不听,程元章不由叹气。

**

清葭院中,琴音断断续续,似有彷徨之意。

危静颜拨弄琴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危父不久回京,三皇子情意不浅,国公府不敢轻慢,一切欣欣向荣,她为何总觉得有些异样呢?

莫非是顺风局来的容易,没了挑战,她觉得太过轻松,失了趣味?

琴音刺耳,她弹不下去了。

危静颜起身,行至案桌旁,将那张纸条重新拿了出来。

一直关注着她的乔幽,担心地问道:“小姐为何不肯焚毁它,莫非遣词造句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除此,乔幽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了。

房中只乔幽和她,危静颜不再顾及,说出了她的感受,“这句吃味之话,不在我预想之内,合情理,却不合我的道理。”

她想过许多三皇子的态度,按照她的料想,多是关心她或者会替她教训弟弟之类的,更夸大一些的,是他会代替五皇子道歉或自责自己没有教好兄弟,唯有吃醋一说,她没有想到过。

乔幽不解其中意思,只以自己的理解说:“可能儿女情长本就不讲道理,小姐对慎王缺些情意,故而没能体会?”

这种可能,危静颜也想过,三皇子是真心,情意上头,便留了那句话,她是假意,所以没有给出相应的反应,从而自己觉得怪异。

然而,三皇子是正派君子,当时场景,他为她找寻脱身契机,那他应当是知道,五皇子有意纠缠,她无奈避让。

性情温柔之人,见着此事,难道最合理的举动不是宽慰她,指责五皇子无礼吗?

三皇子写出那话,真的和他的品性相符合吗?

危静颜柳眉蹙起,对乔幽换了个说法道:“如果我是三皇子,我莫约也会说那话,因为这是最好的能让其远离我的对手的方法。”

不抹黑不留话柄,用自己的重视和委屈来拴住对方,让其主动远离疑似情敌之人。

此等撩拨手段,比关心更为有用。

“既如此,不正好说明三皇子的做法是对的吗?”

危静颜摇头,“可无论是我,还是设想中的我,应该都没有真情。”

这才是最纠结的地方。

她的假意契合了他的真情?

这算什么,难不成她动了真心了?

还是说……

应该不会,一件小事还不至于推翻之前的所有。

乔幽听了她的话,还是无法理解,她想了一会说:“可能是三皇子的冲动之举,也可能恰巧合了小姐的假设?性情中人的情感难以控制压抑,行事多为冲动,难以预测,做出这种事,应该也是合乎道理的。”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感情之事全能预料,似乎也不合常理。

这份纠结,依旧没能找到确切的方向。

她一个人独自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来,要不,试一试?

“乔幽,你给公主府下张帖子,邀慎王后日来本草药铺相会。”

正好上次药铺和推选盐铁使的事情还未办完,她以这为由头,想个法子,试一试她心中的猜想,不然她的心难以安宁。

“我这就去。”

“慢着,我还有事要嘱咐。”

危静颜叫住了乔幽,待乔幽走近时,她勾了勾手,示意乔幽附耳过来。

她压低着声音,跟乔幽秘密说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一句令她纠结的话,无法证明任何事情,但她可以用别的办法,来验证那一句所引起的怀疑是否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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