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遇羿修(1 / 1)

说完,伊望立刻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钟慈发起一个视频通话,耐心地等待对方接通。

“这是给谁视频啊?”Bob从没见他对谁这么有耐心。

“我家慈慈。”

“噢,了解了。尊贵的男仆先生。”这是Bob给伊望取的绰号,戏谑他对外是个傲慢的国王,背地在钟慈面前却是个忠诚的男仆。

“咦?没接。”

“快十点了,兴许人家已经睡了?”

“不可能,慈慈最近老失眠。你给我拨个视频过来,我看看是不是我手机有问题。”

“尊贵的男仆先生,我看不是手机有问题,而是你智商有问题。”

“快点。”某人催促。

一秒后,伊望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条来自Bob的视频申请。

Bob耸耸肩,无情地说道:“我就说是你有问题,智商离家出走了。”

伊望没搭理这句戏谑,很快纤长的手指拨到通讯录,蹙眉点击【拨打】,听见机械女音播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什么?空号!”伊望险些惊掉下巴,继而对Bob摊手,“把你手机借我打一下。”

点开外放键,片刻熟悉的机械女音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搞什么鬼。”

一只手摁在眉心,伊望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回去,请她帮忙给慈慈……

“妈的,都空号了,谁拨不是听这混蛋的机器人说话。”

他的智商终于回来,继而坐立不安,脸上担忧、紧张、烦躁杂糅一起:“慈慈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接着他又拍着脑袋不停地自责:“都怪我,怪我,这几天忙昏头了没关心慈慈,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在!”

邵楷之在一旁躲得远远的,一脸“我不认识这人”的嫌弃表情。

飞机刚落地,伊望就火急火燎让司机把他送到化工厂家属小区,等到了钟慈家,此时正好零点十分。

他顾不得会惊扰屋里的人睡觉,“砰砰砰”敲着老旧的防盗门。

五分钟后,一个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踩着拖鞋从卧室出来,通过猫眼往外瞧。

“你谁啊?大晚上敲人门,有没有素质。”

“你特么又是谁。怎么在我慈慈家。”

“什么谁的家。听好了小子,上个月25号原房东就把房子卖给我了,现在这是我家。”

“卖?什么意思?”

“卖你都不懂。”新房东先愕然,旋即开口给他解释,“卖是指一种交易……”看得出家里小孩的作业是他亲自辅导。

“别说了,你真当哥智商离家出走不懂什么是卖。”伊望无语,急着追问,“哥问你慈……原房东搬哪去了?”

“不知道,她没说。”

“那你有她新手机号吗?”

“没有。——不过搬家公司肯定知道。”

“要联系谁问号码?”伊望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

“我靠!那你废什么话,简直浪费哥的时间!”

无情吐槽完,伊望转身下楼,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垂头丧气道:“慈慈你究竟在哪儿?你怎么偷偷离开,不要我了!”

接下来二十几天,伊望四处寻人无果,那颓废模样看不出这是刚赚了六亿的投资精英。

地平线基金会总经理办公室,邵楷之随口说了一句:“老弟要不你去染头粉色的头发,用物理方法给自己招桃花。兴许……你家钟慈就出现你面前了。”

下午,邵楷之看见伊望真顶着一头粉发出现时,嘴里的咖啡没控制住全喷了出来。

“老弟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怎就当真了。”

“经常智商离家出走的家伙,我妹怎么会看上你,我不理解。”

隔日,【粉发校草出没,冒死一组偷拍,简直更帅了】的帖子在海圳校园墙上火了。

周午,伊望大学室友兼基金会小组成员,在校园墙吃到自己人的瓜,反手就把链接转发给了伊望,附带一句留言:

“哥,你又上热门了。”

伊望躺家里的懒人沙发中生无可恋地点开链接,一秒后退出,不感兴趣。

五分钟后隔壁【树洞】多了一个匿名帖子。

“喜欢的人把自己拉黑,有什么办法能重新联系到她?”

这条帖子很冷,比漠北的天气都冷,十分钟过去竟然只有一条回帖,还是个狗屁作用都不起的傻缺回帖:

“建议每月农历初一、十五两天,虔诚地向各路神仙祈求。”

“艹!”伊望忍不住骂出声。

下午这条冷帖在伊望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爆了,半小时不到盖了三百多层楼。

导火索是第二条、第三条回帖内容:

“这个发帖人ID好眼熟,像是两年前火了一阵的某二货菜鸟。”

“我翻出那条原帖了,《我和cc又成校友了,毕业前我可以告别cn之身吗?》,链接自取,不用谢。”

最终引爆这个炸药桶的是二十二楼的回帖内容:

“看完原帖,我沉默了。帖主这说话风格,好像金融学院的YW。有没有熟悉YW的人来扒一下。”

然后,这条旧帖就自然地与另一条新帖【粉发校草出没,冒死一组偷拍,简直更帅了】光明正大串了起来。

“妈呀,我越看也觉得像YW。篮球校园赛,我们学院对金院,他口头禅太好记——十句话九句不离‘哥’。”

“我也觉得像YW。”

“听说之前YW很绅士地拒绝了某院院花告白,理由是他有喜欢很多年的人。”

“原来高冷男神竟有如此青涩幼稚的一面。太萌,太犯规了。”

“……”

回帖内容都集中在讨论伊望的人前人后的反差萌,直到,一条歪楼帖子出现了。

“你们就不好奇YW喜欢的CC是谁吗?这人也在海圳大学,就在你我身边!”

这条回帖像引燃的大桶油,立刻让这团火烧得比卢旺达这个名字还旺,几乎达到了爆炸程度。

伊望睡前本想去瞅瞅究竟有没有靠谱点儿的建议,刚登陆扫到那个赤红的【爆】字,他整个人一怔,呆了几秒。

结果点进去一看内容,吓得他当场甩开手机,指天发誓,以后再不去校园墙发帖。

旋即又吐气庆幸,幸好哥从小就知道低调的好处,对外一直是个谦虚的普通在校大学生,否则这次底裤肯定被人给扒没了。

“再手痒发帖,小狗就是我自己。”

这段时间,钟慈和伊望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悲伤一点都不相通。

钟慈焦虑地等待DP的面试结果通知,可是距离第五轮面试结束快七个工作日,对方都没来消息。

此前每轮面完,最长五个工作日,最快一个工作日,钟慈就会先接到电话然后收到邮件。

可这次……任何消息都没有。

昨晚下了一夜雨,早晨起来仍细雨蒙蒙,钟慈为了驱赶心头的烦闷,换上雨靴,打着把伞就去附近公园瞎逛。

雾蒙蒙的水汽,让公园多了一丝仙境的朦胧。

钟慈呆站在公园小湖边,凝神望着雨打芭蕉。

忽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DP人力。

先后五轮面试,跟钟慈联系的HR不再单是Julia小姐,虽然都是同样的来电号码,但分机号肯定不同,所以她把原先的备注“DP人力Julia小姐”改成了“DP人力”。

“请问是钟慈小姐吗?”对方这次上来就是全英文,纯正的美音。

“是的,您好。”她立刻也切成英语交流。

“您的面试结果出来了——但,抱歉现在我们还不能给你发offer。”

听到这里,钟慈整个心都凉了,眼神迅速黯淡下来。

这时,听筒对面又传来声音:“因为Bill这周要来海圳,我们确认了他的schedule(行程表),他将在下周一早上9点开始,统一对所有通过第五轮面试的候选人安排1V1的面试,请问您有时间吗?”

“啊?——”

钟慈没回过神。

对面的女士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您是第五位接受Bill面试候选人,您的面试时间在11:00-11:30之间,请问您能准时参加吗?”

“啊!”回过神的钟慈大气都不敢喘,又惊又喜,中气十足保证道,“能!我一定准时参加,谢谢您。”

“好的,那请您待会儿查收面试通知邮件。”

周末,钟慈特意去小区附近一家门面装修风格很过时的发廊,她想认真打量下过肩的长发。

两个月的时间,这头发比青春期的小孩长个子都还能长。

发廊老板是个快五十岁的大姐,经验老道,通过她的审美她给钟慈建议——烫个发梢微卷的就行,既不会像大波浪那样成熟,又脱离单纯直发的稚气。

钟慈默默点头。

周一,如常7:15分起床,在家里又准备一番,8:40准时出门。

DP的办公地点就设在Morest’Hotle斜对面的超甲级写字楼寰宇大厦。

这还是钟慈面试过程中第一次从线上来到线下,来到DP海圳分公司。

从苍连街到寰宇大厦,得先坐公交然后再转乘地铁,钟慈算了算时间,公交不堵的话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早点出门,谨防万一,宁愿提前到DP等候,也不可以迟到踩点。

DP在寰宇大厦租了三层楼作为临时办公区,据媒体报道,政府在南区梓桐路附近给DP划了一块地用来建园区,显然海圳想致力打造出一个如DP美国总部那样的享誉世界的特色建筑,方便以后招商引资。

钟慈提前半小时来到DP,在前台工作人员的热情招呼下,她取过一个临时访客工牌,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休闲沙发上。

这里已经坐着两位同样正装打扮的年轻人。

一个是扎武士头的时髦男,这是设计师群体钟爱的发型之一。

时髦男从头到脚被琳琅满目奢侈品武装着,包括但不限于西服,领带,领夹,袖钉、手表,尾戒,男士手镯,皮鞋。

与他相比,钟慈这套七百多从商场高价买回的正装,抵不住人一颗袖钉的价,略显寒酸。

“你也是来面试的?”傲慢的语气。

“是的,第五个进去面试的就是我。”

“我是第四个。小姐以前哪家公司高就?”

“呃……一家不知名小公司。”钟慈不想说出余香二字,刻意摆低姿态想含糊过去。

“噢,我之前一直在香港MNS搞动效设计。”

“我是第六个!”

突然,沙发另一头一个女士插话道:“显然,我提前得太早了,得耐心等一个半小时才能进入那间会客室。”

这是个看起来特意做了全身美黑的姑娘,涂着红唇,带钻的流苏耳环非常夺人眼球。

美黑小姐的气场开得很足,浑身的御姐范儿,但年龄应该只比钟慈略大一点。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修身平纹白衬衣,搭配一条过膝质感极好的黑裙,脚踩一双十厘米的Dior蕾丝刺绣高跟鞋,烈焰红唇,太飒了,让钟慈没胆儿正眼瞧她。

“你好。”钟慈虚看过去,微笑打完招呼,迅速扭回脑袋。

“你好,我叫Cindy。请问你面的哪个岗位?”对方还挺有礼貌。

“角色技术艺术家。你呢?”

“吁——幸好我们不是竞争对手。我是今天Shading Designer(渲染设计师)的面试候选人。”

沙发区三人随便闲聊着,十分钟后,一个频频用手背擦着脸上虚汗的男子轻轻开门走出面试会客厅。

“嗨朋友,面试感受如何?”Cindy起身走上前,大方地询问。

“Not bad(还不算糟)。不过我运气太糟,面到一半Mr.Hugh竟然出现了,别看他顶着张俊脸,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但一字一句都跟刀子似的犀利。后半场我简直如履薄冰,瞧见没,这满头大汗就是他吓出来的。”

Cindy大杀四方的气场顿时也乱了,小声惊呼道:

“Mr.Hugh?Oh my god,他怎么来了,我朋友说Hugh在专业上特严厉特挑剔,每次他来过我朋友团队的项目,整个组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啊啊啊,为什么我不是前面两个候选人,要命。”

扎武士头的傲慢男子此刻也坐立不安起来,盯着擦汗男,沉痛说道:“从你开始面试难度系数呈指数级别增长,shit,前面那两个面试的候选人踩了什么狗屎运。”

钟慈在一旁安静坐着,显然无法轻松参与进他们三人的谈话。

老实讲,这几位要么曾经在国外留学,要么曾经在国外工作,要么为了看展出国比出省还多,与这种“洋派”先生小姐共处一室,钟慈这种从小连旅游都没出过海圳的“土鳖”,压根没法与他们同频。

Cindy和武士头男俩人,或自己或朋友引荐,都曾在某些公开场合接触过Bill,虽不至到深交的程度,但好歹做足了功课,知道接下来面试时要怎样“套近乎”,谁知,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来了个“魔头”,他俩顿时方寸大乱。

不过,从他们吐槽带担忧、零零碎碎的话语里,钟慈听出——这位Mr.Hugh才是决定本次面试结果的重要人物,因为他是Bill的顶头上司。

上周HR小姐电话里只说了Bill要来面试,并没有提及面试官还另外一人。等等,Hugh?

钟慈忽然记起二面沟通前,Julia小姐有向她提过Bill如果有空进行面试,很可能Hugh也会参与。

天呐,她竟然忘记这么关键的事情了!啊啊啊,亡羊补牢犹时未晚,钟慈立刻掏出手机进行网上搜索。

她只找到一条有用的信息。

Hugh Redmayne,目前TRC的实际执掌人,因为这是他的家族企业,此外他本人不仅是DP的大股东之一,还是DP的首席创意顾问。

十年前,他导演过一部动画长片电影《灵界寻梦》,这也是他唯一一部面世作品,却一口气斩获六座奥斯卡大奖,票房也成功跻身当年全球最卖座的商业电影前三,是个传奇人物。

不过他很低调,在网上找不到一张他的照片,连那次颁奖典礼他也选择缺席,看来他很注重隐私保护。

此时,扎武士头男已经进入会客厅接受面试,Cindy拉着这个刚一头虚汗面试结束的小哥积极交流着经验——要如何对两位boss投其所好,争取留下好印象。

钟慈只能在一旁干坐着,苦涩微笑。

终于轮到钟慈进房间面试了,她拘束地垂眸完成一系列的敲门、开门、关门动作。

暗暗给自己打完气,她抬起头,忽然愣了。

那个曾经递给她擦泪纸巾,最后又在公园突然发病栽在自己怀里的先生,他此时正优雅地坐在一个独立白沙发上。

一身奢靡的复古黑西装,领口别着一只绿宝石胸针,夺目吸睛,配上那张英俊的冷脸,钟慈恍惚觉得自己走进的是摄影棚,一个正在给男模拍杂志照片的摄影棚。

“是你!”钟慈惊讶地看向他。

可是,对方面无表情,随意睨了眼她就淡淡收回目光,一副素不相识的上位者姿态。

场面顿时尴尬到令钟慈脚趾扣地。

“钟小姐,你认识Mr.Hugh?”屋里另一个人开口询问。

“不……不认识。”钟慈挤出一丝笑容,“我刚才认错人了,对不起。”

“请坐。”这人说话面带微笑,“我先自我介绍,我叫Bill,是DP总部公司的董事总经理,这次被老板从美国派到海圳,担任分公司总裁。”

Bill是个亚裔长相、面容和蔼的光头胖子。

随即,他很恭敬地看向那个坐在独立白沙发上的男人:“这位是Mr.Hugh。”点到为止,并不过多解释。

钟慈嘴角忍不住小幅度地抽搐,镇定好几秒后,她主动向这两位问起好:“上午好,Mr.Hugh,Mr.Bill。我叫钟慈,面试角色技术艺术家这个岗位。”

“钟小姐如果你准备好了,面试可以正式开始。”Bill微笑着说。

两分钟后钟慈简单自我介绍完毕,恭敬并紧张地等待两位老板的提问。

这种层次的老板亲面,他们不会还停留在专业技能的考察,更多是专业以外的压力面。

“钟小姐,你是对色彩更敏感,还是对感受?”Bill先做一点寒暄,轻松下气氛。

“色彩。”

“可是对感觉拥有较高的敏感度,更容易获得创作灵感。”果然上句话是设了陷阱的。

“您也说了是‘更容易’,而不是‘只能’,所以短板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来弥补。”钟慈游刃有余回答,不知不觉两人进入正式交流。

“如果片子的娱乐性不足,应该立刻从哪个角度寻找原因?”

“角色特征。因为笑话里受害者的个性决定了整件事的好笑程度。”

“认同。”

“……”

十分钟的高强度对答结束后,钟慈心脏比平时跳动得更快。

这时,Bill像朋友闲聊似的口吻,问道:

“一个池塘里的荷花,第一天开一朵,第二天开两朵,第三天开四朵……到第30天正好开满整个池塘,那么开满半个池塘是第几天呢?”

钟慈表情一滞,脑子卡机半秒,旋即讷讷地坦白:“Bill先生,您说的这个是心理学上的‘荷花效应’。我曾经看过这个知识,所以它的正确答案是——‘一天’。”

“很好。轻松一笑后我们回归正题。”Bill笑了笑,身子往后靠在椅背,“说说你离开上家公司的真正原因。”

他的重音放在“真正”这个词上。

“我……我……”钟慈沉声如实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忐忑无措地等待对方反应。

这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心虚,而是她不清楚余香背地里是如何造谣抹黑她的。

此前几轮面试,面试官们都是一群外国人,他们在听了钟慈的解释后,或许是西方思维,公事与私事分得很开,又或许是他们并不知道诚信联盟上的“黑料”,他们对钟慈的遭遇都表达了同情与安慰,并未在这件事上故意刁难她。

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在海圳,是诚信联盟只手遮天的海圳。

有些事只要被有心人故意带了节奏,真相被掩盖被扭曲,不久白的就能变成黑的,钟慈处于劣势地位,百口莫辩。

Bill抬起眼直视着钟慈,继续向她施压:

“这样,我换个方式提问——在我们对外公布招聘需求后,陆续收到很多海圳同行的‘善意提醒’,甚至我被邀请担任‘阳光联盟’荣誉协会主席,在这里我们看见了余香对你的一些评价,请问你有要向我们解释的吗?”

沉默片刻,钟慈抬起眼,眉宇间的光明磊落显出来,郑重地说道:

“我没有解释的话语,因为事实本身就很简单,我救了一条冻僵的蛇,可它苏醒后反过来咬我一口,对于整件事我问心无愧,虽然我不清楚余香在‘阳光联盟’如何形容我,但我可以庄严发誓——工作我兢兢业业,对得起拿的每一分工资。”

Bill仍然面带微笑,说的话却像一把剔骨刀:

“那么,为何事后没有哪位同事,或公开或者匿名地替你澄清。如果一个人这么形容别人,可能事实有待考证,但一百个人都这么说,是不是……”

“不是!”钟慈打断他的话,鼓着一肚子气,似乎又回到百口莫辩的那天,“那也不能都证明这一百人说的全是真话。”

“Bill先生,中国西汉时期,有本国别体的史书叫《战国策》,里面讲述了一个‘三人成虎’的故事。即便我们接受的教育、历史熏陶存在差异,但东西方的圣人们对善恶、对智慧都有大同小异总结了一个同样的真谛,这个词就叫——问心无愧。”

最后,钟慈涨红着脸,掷地有声说了这么一句:

“Bill先生您可以因为余香的评价不录用我,但我还是想告诉您一句真话:从余香离开及到昨夜,我没有做过一场噩梦,经得起神灵的任何拷问。”

Bill认真打量了她一眼,转头问道:“Hugh你有想问的吗?”

“没有。”多么简单、冷漠却极其打击人的回答。

他全程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气质优雅,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压迫感。

这时Bill噙着礼貌的微笑,说道:“那么,钟小姐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结束。”

前面的候选人面试时间最短的二十五分钟,最长的四十分钟,只有她钟慈十九分钟就结束了,连反向提问环节都没有。

轻轻带上门出来,Cindy已经热情凑上来打听:“嗨朋友,感觉如何?”

“没戏。”钟慈挤出一丝笑,“我先走了,祝你面试成功。”

“借你吉言,拜拜。”

出了寰宇大厦,钟慈垂头丧气又去了附近那个公园,就像两个月前那样躲在一个角落啜泣。

“小姐,我有纸巾,借你擦眼泪。”

一模一样的开场白,可惜现在钟慈心里恨死这个刚刚故意装不认识自己的家伙了。

双手捂在眼眶上,继续垂着脑袋,钟慈根本不想搭理他。

“生气啦?”

“好吧,我就知道你肯定生气了。”

“所以你前脚离开,我后脚立刻追了出来。可你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喏,一包还没打开包装袋的纸巾,我的赔礼。”Hugh挨着钟慈坐下,弯腰低头去瞅她,讨好地向她递去纸巾。

他喋喋不休,自言自语说个没完。

“走开,我不认识你。”钟慈恶狠狠地说。

“说谎!刚才你认出我了,还对着我说了句‘是你’。”

“呵呵,我不认识‘不认识我’的人。”她这话说得挺绕口。

“Bill可以作证,我当时可没说‘我不认识你’。”

“呵呵——”

钟慈又闻到那股鸢尾雪松的香味,苦闷的情绪霎时得到安抚。

她克制住自己想沉溺其中渴望被它救赎的冲动,腾地从长椅上弹起,甩开身边人,头也不回径直朝前小跑,躲瘟神般躲着某人。

Hugh追上来,与她并肩,黏着人:“别走这么快嘛,我正式跟你道歉——钟慈小姐,对不起。”

钟慈脚一跺,停下来侧着身,眼眶红红的,像是把腮红涂错了地方。

她恶狠狠地问:“那你说,究竟错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