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另一边，颜昀懒怠地蜷在海边酒店的沙发里，长腿曲着，凝目看着屏幕里的对话，无言片刻，手指缓缓移向聊天框上方的叉。
对方似乎也意识自己的发言颇为离谱。
【名剑士新金头带价私：啊！我的意思是我视力不好看不清字！】
【名剑士新金头带价私：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装备2w，差价换一个好友位可以么】
对方似乎很着急，两行字敲得飞快。
许是酒店四周太空旷，放大了心底无聊的情绪，让颜昀愿意分出一点耐心给这个奇怪的弓箭手。
纤白的食指离开那个无情的叉号，点开输入法键盘，在屏幕敲出两个字。
【厌鱼：理由】
那边回复慢了几秒，似在临时思索。
【名剑士新金头带价私：理由就是我想冲决斗场排名，工会的人不打PVP，我找不到队友】
勉强说得通。
但颜昀并不打算应下。
对方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在他明确回绝前快速道：【可以再加一个条件，我保证副本开出名剑士金装先卖给你，你看我装备，我很欧的！】
天气尚冷，海风吹得玻璃窗呼呼作响。
颜昀分神扫了一眼窗外，收眼时，余光寻到茶几上安静躺着的数位板，板子连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尚亮，上面画有深深浅浅，多种蓝色交织而成的海浪轮廓。
视线回到手机。
鬼使神差地，他删掉拒绝的文字，转而点开对方的角色信息，选择添加好友。
之后关掉聊天框，下线。
浑然不知自己一时兴起的操作给对方造成了多大冲击。
屏幕上突然跳出好友申请，宁浅怔愣几秒，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引得同事侧目。
想起自己还在办公室，宁浅不好意思地笑笑，离开工位，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洗手间，洗掉手上因为紧张生出的薄汗。
天知道她当初来九乌面试都没这么忐忑。
清清爽爽地洗完手回来，宁浅发现好友列表多出的头像已经变灰了。
不过这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虽没能如愿听到厌鱼的声音，但对方隐晦同意了以后可以一起打决斗场。
到时，开麦交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宁浅嘴角带着满足的浅笑，轻哼着歌坐下。
旁边工位的向梨不知内情，以为她是因为赢了群战高兴，好奇地问：“刚才的人是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大佬的。”
宁浅慢慢解释经过，说到后面，她不禁生出几分茫然：“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以前遇到喜欢的cv也没有激动成这样，心跳得好快，一直平复不下来。”
向梨沉吟须臾，点破道：“你这是心动了吧。”
宁浅眨眨眼。
心动？
向梨：“我更好奇了，他声音是有多好听，能让铁树开花。”
宁浅神情微顿，丢出眼刀：“谁是铁树？”
向梨两手一摊，语重心长道：“铁铁啊，你要想清楚，网恋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像他这种操作牛批，音色优秀，人狠话不多的土豪玩家，身边绝对不缺妹子，背地里说不定还是个脚踏多条船的渣男。”
宁浅安静一会儿，摇了摇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自己了解。”
向梨轻叹一声，侧过身体与她面对面，胳膊撑着桌面，手指勾着粉色的发丝无奈地绕圈。
“好吧，我们回到前一个条件，他身边有很多人美声甜的女玩家，你要怎么脱颖而出，进入他的社交圈，深入了解他呢，你玩的如果是医师还好说，高玩找游戏伴侣，一般首选可以当绑定辅助的。”
宁浅拧眉：“弓箭手也能辅助，丛林地图打掩护完全没问题。”
向梨：“……不是那个意思。”
向梨啧了一声，熟练地拖着椅子挪过来，伸手捏起宁浅白嫩的下巴，佯做轻浮状：“嘿嘿，你干脆爆照吧，瞧这水灵灵的小脸，还愁拿不下他？”
说完见宁浅不答话，她登时松开手，严肃地加重语气：“我开玩笑的啊，你可不能轻易暴露信息给不知底细的人。”
“当然不会，”宁浅歪了下脑袋，“我刚刚在想，我目前好像只是被他的声音吸引，所以其实只需要维持网络上的关系就可以。”
向梨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和处cp差不多，游戏里很常见。”
宁浅眼睛一亮：“是吗，我要怎么做？”
“呃。”
向梨想说她也没经历过，不知道啊。可宁浅身板挺直，直勾勾注视着她，满脸期待，仿若急于从老师口中得到正确答案的学生。
她实在不忍打击，于是绞尽脑汁，调动少女漫编辑的丰富经验，酝酿出一番建议：“首先，你要确定他现在有没有cp，哦，不只是cp，还有喜欢的人，暧昧对象……最重要的是现实里有没有家庭。”
宁浅赞同点头：“嗯嗯。”
“假设他关系单纯，以上对象都没有，那么接下来，你就要在打游戏的时候，或观察，或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喜好——网络cp嘛，你既然觊觎人家音色，按他的要求装装人设也不过分。”
宁浅迟疑了：“人设要怎么装？”
“这个，你在实践中慢慢领悟吧，”向梨眼神飘忽，“总之就是多问多观察。”
宁浅似懂非懂，还想深问，手机提醒她收到了新邮件。
邮件没写任何文字，只有几张图片附件。
低头一一打开，图片里是不同颜色，不同状态的海面。
蔚蓝，灰蓝，璀璨似珍珠贝，黯淡如浸过抹布的泥灰水，宁静无波似发光的镜面，震荡隆起如怪石盘踞的水上山脉。
有照片有画作。
画上不同的海面对比更直观更强烈，线条精准，颜色诡谲，氛围感扑面而来。
邮件来自陌生的地址，宁浅平静地挑出其中两张画稿，标上卷码页数，编辑文字：[角色台词动作需要大调，确定要改场景？]
邮件发出去，那边回复还算迅速。
[嗯]
后面跟了一张小狐狸微笑的简笔画，配字：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