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问话(1 / 1)

慈云寺是京城有名的寺庙,一年四季香火不断,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爱来这里上香祈福。

不止如此,慈云寺后山还种植了连绵不绝的桃木,待得春季,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尤为壮观美不胜收。

这里也是踏青的好去处,京中不少女郎公子都爱来,因为说不定会在这里邂逅某位绝色佳人亦或是翩翩少年郎。

说来也可笑,温迟迟第一次来这里是与裴煊一同来的。

那时两人已定亲,她满怀期待,望着漫山遍野的桃林花海,身侧是即将要成婚与她相伴一生的如玉公子,她心中既羞又怯。

但等来的却是他冷冰冰的一句,“温小姐,孤要去拜访一下了尘大师,待晚些时候孤再去寻你。”

那时温迟迟一下子就心凉了,身侧男人身量极高,她怯怯抬头也只能望得他瘦削冷硬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暖融明亮的日光下,粉色的桃花飘旋在空中,犹如落了一场辉煌震撼又美丽的花雨。

她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体贴道:“好,殿下有事且先去忙罢。”

后来那人便走了,她看着他于满天花海中孤傲的背影渐渐离去,直至消失不见。

其实那时便可见端倪,但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母亲早逝,父亲不慈,偌大的国公府里她孤零零的,又因温明姝的关系京中人缘稀薄,无交心之人可倾诉。

前世在京城里的日子似乎都是苦涩的,犹如这早已荒废被种满遮天蔽日的青竹覆盖住的院子一般。

彼时正是秋季,簌簌落叶,落满了整个庭院,温迟迟提起裙摆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音。

旁边正在打扫的粗使丫鬟看见她,猛地跪地求饶,“小姐,这落叶太多了,奴婢打扫不过来,还望小姐赎罪……”

小丫鬟跪在地上,言语恳切,不远处已经清理出了一小片干净的地面。

诺大的庭院中唯有这个丫鬟在打扫,温迟迟很明白这其中定有有蹊跷。

彭玲月身为国公府大夫人,当是不会做出这般丢脸面之事,这说不得便是温明姝给她的下马威,让她切莫记得即便她得了皇帝的几分看重,在齐国公府里依然是那个不得宠爱的小姐。

说来这却是与前世不一样,但这也实属正常,前世的今日皇帝降下旨意,将她赐婚给太子,她已是钦定的太子妃,那时即便是齐国公温兆临都得捧着她。

而温明姝只是区区一个闺阁小姐,即便心怀怨恨那也是不敢使出手段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做法怕是要自寻死路。

温迟迟想了想,不由得笑了笑。

她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小丫鬟,也不知其是否是推出来的替死鬼还是如何,她踢了踢脚,带起几片枯叶。

“苏叶白芷,你二人将负责院子的知琴几人都带过来。”

苏叶早就对那几个丫鬟心里不忿的了,当即便精神一振便想去将那几个丫鬟押过来。

但白芷却是没动作,她望了望四周,有些不同意道:“小姐,若我们都离去,您一个人在这不妥。”

苏叶一听当即冷静下来了,她也忍不住劝道:“小姐,白芷说得对。”

温迟迟听得心下一暖,但这是在齐国公府,量她们也不敢在此时对她耍什么手段。

她刚想开口时,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却动了,她有些忐忑地抬起头小声道:“小姐,不若让奴婢跟苏叶姐一同前去吧。”

温迟迟看着她眸光清明,当即拍板应下。

她手边得用的人手却是少了,这个小丫鬟愿意投诚亦是好事一件。

两人临去时,她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前世这个丫鬟应该也被彭玲月送来了,但那时境况与现今不一样,前世她被封为太子妃,地位高贵,而她也因年纪尚小,又是在邕城长大,自是单纯了些。

因此尤为信任彭玲月送来的四名大丫鬟,至于底下那些粗使丫鬟之类的她从未注意过。

那小丫鬟听得她问话,当即福了福身,“奴婢家贫没有姓名,入了国公府后得了大夫人赐名三雅……”

三雅,三丫,是不是前面还有大雅二雅?

温迟迟听得弯了弯眉,想来这是彭玲月为了顺口才这般起名的。

她抿了抿唇,脸上带着笑,声音软糯,“你既是入了我的院子便是我的人,三雅这个名字便不要了吧,本小姐给你取名……你便叫半夏吧。”

苏叶会武,而半夏又本是粗使丫鬟,因此温迟迟一点也不担心两人。

片刻后,苏叶和半夏便压着四人来了。

她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位粗使丫鬟,那几名粗使丫鬟本就心有惴惴,再看得比她们还不如的半夏却突然投靠了大小姐。

几人心中都开始后悔,尤其是在见到知琴反抗后,却是被苏叶一拳搁翻在地上后更是心惊。

半夏自是察觉到几人的目光,她挺了挺背,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三雅,而是半夏。

许是被苏叶强大的武力震慑,几人都极为老实,垂着头一副温顺的模样。

温迟迟扫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前世她待几人亲近,屡屡赏赐,但得来的却是背叛与不屑。

而今生苏叶稍稍亮了亮拳头,几人便臣服了。

看来有些人还是要揍一顿才能认清自己的地位。

温迟迟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到地上的几人,声音冷冽,俏脸含霜的模样,委实太过陌生,但她表现的太过自然,苏叶和白芷只诧异了一瞬便放下了。

“你们虽是母亲派来的,但既已是到了本小姐的院子,那自是该奉本小姐为主,若是不想留下,本小姐可为尔等开口,母亲是齐国公府主母,所住的院子许是极大,想来也是极为缺少人手。”

大夫人院子里缺不缺人手不知道,但大夫人既已是将她们送出来,那定然是不愿她们再回去的。

若是回去可不得脱一层皮……

知画几人想到这里,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当即跪地求饶道:“小姐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

温迟迟眸光清明,冷声打断她们的话,“不必说了,本小姐一向赏罚分明……”

说到这里她环顾院子一周,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嫌弃,“嗯……本小姐不喜欢青竹,你们便把院子里的青竹拔了吧!”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温迟迟突然升起了些恶趣味,欣赏了一下几人僵住的表情,她慢悠悠道:“本小姐心善,允你们半月。”

说完,她直起身,朝一旁的白芷道:“走,本小姐要向祖母请安。”

她身子有些娇小,穿着一身薄柿色衣裙,裙裾轻扬,浓鴉上珍珠步摇轻轻晃动。

白芷与苏叶两人在后面看着,只觉得小姐似乎比从前要娴静几分,又似是脱下了枷锁变得恣意快活了几分。

但很快两人便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念头抛下,她家小姐今年才十六!

随后两人与新拉拢过来的半夏赶紧追了上去。

“小姐,您怎么走得这般快?”

一道略带嫌弃的软糯声随着簌簌秋风吹来,“是你们太慢啦……”

东宫崇文殿,裴煊刚刚与太子太傅交谈了一番,近来徐州出现了一伙土匪,他们守在徐州通往扬州的路上,专行打劫之事。

当地官员派出官兵想将其铲除,但这群土匪极为狡猾,一得到消息当即躲进深山中。

等剿匪的官兵赶来却已是扑了个空。

裴煊记得前世也曾有这一群土匪,那时他想着不过是一群山民聚集而成的匪患罢了,因此并没有太过留心。

等到酿成大祸后为时已晚,最后还是由镇远将军派兵才将其剿灭,待生擒了那土匪头子才知晓其人竟是曾意图谋反失败后逃之夭夭的徐州前太守。

前世匪患祸害了周遭县城,令人闻风丧胆,不知有多少人为此丧命。

他既已重生,自是该早点将这群匪患给剿灭了。

他落下最后一笔,雪白的纸张上便被墨色晕染。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六子见此赶紧上前,嘘寒问暖,“殿下可要歇歇?奴才给您倒杯茶可好?”

裴煊表情依旧淡然,他搁下笔,声音宛如月下清泉,带着一股凉意,“马车可备好了?”

小六子很想揉揉耳朵,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点点头,恭敬道:“回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从前的小殿下可是从来都不信神佛的,但自从皇后去后,他便尤为喜欢到慈云寺去。

更甚者殿下还在那里结识了尘大师,说来那些治头疾的药便是了尘大师给开的。

桌上的笔墨很快便干了,裴煊将其折好,才抬眸望向小李子,“走罢。”

待主仆两人往外走去时,一个小太监突然走了进来,见得殿下真容,他赶紧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六皇子殿下来了。”

裴煊脚步不停,只淡淡道:“嗯。”

待出得殿门,果然瞧见了有些吊儿郎当的裴鑫。

裴鑫看到来人当即眼前一亮,兴冲冲道:“三皇兄可是出来迎接我的吗?”

裴煊眼都不带眨的,直接略过他往外走去。

小六子一脸复杂地望了一眼裴鑫,六皇子为何总是这般脸大?

裴鑫瞪了一眼小六子,又屁颠屁颠地跑上去跟上裴煊的脚步。

“三皇兄,你这是去哪?”

好在这次裴煊终于回他了,“慈云寺。”

裴鑫也是知晓他这位三皇兄喜欢跑慈云寺,他也不奇怪,他嬉皮笑脸道:“三皇兄,我们一起啊!”

“近来母妃身子不佳,臣弟也想为母妃祈福。”

“随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却让裴鑫感到热泪盈眶,老天爷,三皇兄终于肯带上我了!

难不成三皇兄是看到了我的诚心了吗?

许是太过兴奋,又或是太过自信,他不带脑子将想了一晚上的话问了出来,“三皇兄,你昨日为何要打断温小姐的赐婚?”

“你是喜欢温小姐吗?”

小六子瞳孔放大,天爷,六皇子殿下怎么就问出口了呢?

也是此刻,裴鑫才发觉自己问得不妥,但话已出口,他心下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他心下惴惴的,看着三皇兄的脚步停下,心中更是一片黯然,只默默地等待着三皇兄的责罚。

裴煊停下脚步望着这个面容还十分稚嫩的六弟,面容缓和了几分,但口吻很是严肃,“是。”

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煊狗:朕要与小皇后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