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湖水清可见底，有游鱼一闪而逝。

那鱼棠昭然一下子没认出品种，但是她看见了那条鱼长而肥的身躯。

一看就是条好鱼，她当下起了摸鱼的心思。

烤条鱼吃应该也不耽误修行。

棠昭然想。

她没发现如今的自己正处于修行当中，毫不犹豫下了湖，更未发现自己的道服在踏入水中后，竟分毫未湿，水流淌过她的裙摆，道服依旧干燥不见一点湿意。

她满脑子只有那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并未注意到下水的状况，在游鱼再次从水下飞速一逝而过之际，棠昭然还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她自然是抓了个空，但她不气馁，再接再厉，扑倒了好几次又连续站起，不死心的再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棠昭然觉得自己身疲力竭，不说抓到游鱼了，连游鱼的鱼尾都摸不到半分的她只得放弃了摸鱼。也是这一刻，眼前的湖水突然水位突然降低，很快便干涸见底，与此同时，棠昭然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往后退去，直到她回到了最先开始的大石头上。

她猛的睁眼，惊呼一声。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让错不及防看着眼前一切的棠昭然安定了心。

“殿下。”她走下石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的景象，意识到自己刚才下过水的自己又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裙摆，“我刚才……”

她定了定心神，把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简略告知了谢子惜，对方在听闻后神情若有所思。

“你方才的状态，应是进入了‘道心观象’。”应自己未曾进入这一境界，谢子惜对此了解的并不多，“好比……你入定了一样。”

入定？

棠昭然确实是没听过什么“道心观象”一说，但入定她还是知道，且从谢子惜的面色来看，她直觉这应该是件好事。

“听闻只有参透了大道修行的人才会领悟到‘道心观象’一说，你倒是……”谢子惜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少女，“倒是有几分悟性。”

提到悟性一说，他似想起了什么一样，用灵力折断了两个手臂粗的枝干，扔了一根到棠昭然手里，“接着。”

棠昭然不明所以接过，“殿下？”

谢子惜没有回答，只是低眼凝思半晌，随后用树枝干在她眼前舞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

“记得吗？”一套剑术收势，他问棠昭然。

棠昭然想了一会儿，还是学着她刚才所见用树枝比划，毕竟她只看了一遍，在比划了前面几招后，后面的剑术很快不成样了。

“你这悟性……”谢子惜打量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挺不错……”

让少女学他舞的剑术，并不是谢子惜无缘无故的突发奇想。

入定的状态的和“道心观象”确实很难让人分得清，加之谢子惜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也无法断定对方就是进入了“道心观象。”

因而他挑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能参透据说无上之境修行真谛的少女，必然是领悟“神”与“形”二字，他便使了一套剑术，让少女模仿。

对方只比划了前面几招，但若要外行人来看，只会觉得棠昭然的比划没模没样，照葫芦画瓢都画不好，但谢子惜却是心知少女直接跳过了“形”，去模仿他招式里中的“神”。

“你再回想一下我方才所舞的那套剑法，重新演示一次。”谢子惜道。

棠昭然后半段记得很模糊，但她记得谢子惜前半段的演示，闭上眼静心回想，而后猛然睁眼，迅而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好！”便是谢子惜也不免惊叹，但他也看见了少女在比划最后几招时明显下盘不稳，有要摔倒的趋势。

“只可惜……”谢子惜，“你的资质跟不上你的悟性。”

棠昭然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听见到了谢子惜的后半句，她心下猛然一个咯噔，“殿下，那这是好还是坏？”

“你认为这是好是坏？”谢子惜并未回答，反问对方道。

“有悟性总比没悟性的好。”早在接受了自己资质普通，灵根受损的事实后，棠昭然在修行这一块便放的很开了。

她知道自己未来修行会很困难，所以把一切最差的情况都预设了一遍，好让自己坦然接受将来可能出现的不如人意的现实，“总要比我没悟性，资质又差的好吧。”

“你心境倒是一等一。”谢子惜轻笑一声，“要这天下修者都有你这等心境，什么门派纷争，杀人夺宝，心魔缠身，怕是一件也发生不了。”

“殿下谬赞。”棠昭然适时承认自己的优点，随即感叹，“看来天底下很缺我这样的人。”

“的确。”谢子惜道，“若——”

他后半段的话才刚出口，便听见少女的话语，“看来天下果真需要我。”

一瞬间，棠昭然只觉得自己身负重任，长路漫漫，肩挑这拯救世界的大任，她信誓旦旦，“既然如此，我必不负这重大使命，势将这天下众生为己任，平定风雨，拯救苍生！”

谢子惜梗住了。

他想了一下，本想说，“也对，或者正是你有这方心境，才得以领悟‘道心观象’。”

但想来少女似乎不需要他人替自己点明，因而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资质跟不上悟性对目前的你未必不是好事。”

天下苍生在棠昭然的脑子里如泡沫一样“啪叽”没了，她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了谢子惜的话上，“真的吗？殿下？”

“你悟性极佳，资质却寻常，这其中的意思可换成你的‘斧头与树’一说。”谢子惜道，“你的斧头不比他人的利，但你却领会了砍树的技巧，知道怎么样砍树更轻松，怎么样砍树更节省力气。在这一点上，你便足以睥睨同龄修士。”

“无人点拨，无人传教，无师祖师宗在你面前演练道法，像你这般无师自通，能领悟道心观象的人，我确实是头一回见。”

“但你的斧头偏偏比别人差了一大截，如今还折损了，就算你知道怎么有技巧的砍树，你的斧头在修好之前也无法把这技巧付诸于行。”

“所以你的当误之急，还是应修复好受损的灵根。”

“至于我所说的未必不是好事。原因在于，你如今的钝斧头，包括斧头磨损一事，是外人看得见的。外人看得见你的斧头，心下自然也有了他们自己评判。绝大多的修士评判他人的方式都往往过于迂腐，而这迂腐的修士最常做的是便是看低他人。”

“所以好事便是，除去你的修为晋升，只要你的所闻所看所学足够广泛，例如将我方才那套剑术十成十学了去，也足够你对付高过你修为的炼气期修者。他人只知道你资质下乘，修为低下，却不知道你本身所能展现的实力远比他们看见的多。”

“等到你有朝一日，遇见足够上乘的心法，便可专心领悟。”

棠昭然懂了，这是打脸专用技能！

你不看起我，以为我是垃圾，低你一级，却不知道咱两打起架来我能把你的脸扇肿！只要她学的够多，学的够杂，各式各样的技能就能层出不穷。啪啪打脸，然后再给人家一句，“想不到吧？”

“而你方才进入‘道心观象’，如今修为可有提升？”

棠昭然闻言立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修为，竟然从练气六层提到练气吧岑回来了！原先枯竭的灵力如今满满，差一点就可以突破了练气九层。

但她依旧尝试主动吸收灵气，发现自己的灵根还是堵塞。

因为刚才的灵气是自动进入自己体内，而不是自己吸取的缘故？

棠昭然只能想出这个解释，又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下，“奇怪，那个道心观象消失的怎么那么突然，好好的一汪湖水全部干涸了。”

谢子惜咳嗽了一声，他难得说，“你领悟了一次便会领悟第二次。”

“也对。”棠昭然没有在意。

有一次就会有两次，有两次就会有三次！

如此接连又训练了几天，棠昭然每一日都显得格外精神气满满，“拼搏百天，我要成为化神期宗师！”

谢子惜当下看她的眼神仿佛得了大病。

而在谢子惜离开后，棠昭然继续维持着锻体，直到一日，她发现自己在后院种的四株灵植少了两株。

那两株灵植不像是被鼹鼠啃了，因为它们从头到脚凭空消失不见了。

她想到一阵子前跑来问自己种地的长毛兔，很快去外峰找到了嫌疑人陆秋实。

她问，“是你吃了我的灵植吗？”

长毛兔摇摇头，“不是我，我没有吃你种的两株灵植。”

棠昭然问:“如果你没有吃我的两株灵植的话，那你怎么知道我被吃掉的灵植是两株呢？”

长毛兔不说话了。

棠昭然继续问:“那是不是你吃了我的灵植呢？”

长毛兔继续摇头，“不是我，我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兔子。”

棠昭然冷笑，她说，“好啊，请问这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兔子，我剩下的两株灵植要收获了，请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话？”

长毛兔道，“你下次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带剩下的那两株灵植吗？”

棠昭然说，“我给你带两个大嘴巴子。”

说完，她就给了陆秋实两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