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小陈丁(1 / 1)

易许安短暂地陷入自己地思绪之中,回过神,才发现屋中已然静谧片刻。她站在父亲身侧,垂着眼看着地上萎顿着地李司马和瑟瑟发抖的小妾,没多做犹豫吩咐道:

“我看司马大人这主屋不错,待医师来看过魏刺史的情况后,就将刺史挪到这屋来养伤吧。至于司马府其余一干人等,统统给我关到最黑最冷的地方去。”

她顿了顿,又强调道:“尤其是李司马和李婉弋,还要烦请范叔亲自带人看管,别让外人接近他们,万不可出任何纰漏。”

范仲看了一眼驸马,得到默认后抱着拳应下:“小姐放心。”

说罢,范仲给儿子范晗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人出去了,将空间留给易许安父女二人。

房门被轻轻合上,易许安偏过头,看见父亲脸上莫测的神色,心中不自然微微发紧——坏了,方才光忙着处理眼前的急事,没顾着收敛,不会被驸马看出什么来了吧?

但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浅浅一笑:“事情太突然了,父亲应该不会怪罪女儿心急,在您面前越了过去吧?”

易驸马深深看了她许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满满,长青门数年,你长大得太快了。”

二人之间静了一瞬,易许安垂下头,正心里悄悄想着,这副身子果然和亲生父母分离太久,自己夺舍后马脚暴露都能如此轻松过关,就又听身侧传来一句低低的感慨——

“我这做父亲的,太失职。”

易许安再度抬眼看向眼前这位陌生的“父亲”。

许是她目光中的不适应表现得太明显,驸马眼中哀伤更重,遒劲宽厚的背松了几分,犹如山之将倾。

易许安本人上一辈子活了三十年,从没和父母相处过,也没体会到过长辈之柔情,她不会处理、也不想处理这些麻烦的感□□儿。

此刻见驸马神色哀恸,她万般不适,心中的毛炸起,看也不想看眼前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柔情,只想逃,但脚就像钉住在地上一般挪不动。

她又想着虚情假意一番,将眼前的情况应付过去,她想开口说“没有的事”、“您没有失职”,却也张不开口。自己只是一个外来户,哪有资格占着原主人的身子,替她说原谅。

于是,她抬手掩唇,佯作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道:“父亲,我想休息。”

驸马连忙点点头出门去了。不一会,范晗带着两名司马府侍女进来,替易许安换上了新的被褥,又迅速静悄悄退了出去。

易许安褪了鞋袜盘在床上,室内温暖,原本没多少困意的,后来竟然也睡了过去,梦中难得的安稳。

噼啪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原本沉沉睡着的易许安立刻抬起了头,眼中的迷蒙迅速散去,机警地看向来人。

见来人是范晗,她神色松了三分。

范晗顶着一身寒气,站在易许安半丈开外,并没有靠太近:“小姐,魏刺史已于隔壁厢房安置。”

易许安起身,皱着眉捏起眉心:“人还活着?”

“医师都表示,今天若能醒来,人就能活。”

“我去看看。”叹了口气,她三两下穿戴整齐,又用水简单净了净面,便就要往外走。

范晗见她穿得单薄,连忙从椅背上拿起她的大氅,边为她披上边继续回报道:“李寂来报,除去百姓家宅,城中已经搜过一遍,您要的人尚未找到。”

易许安听着,脚下方向一变:“那我们先去找人。”

她一直嫌这个时代的冬衣厚重麻烦,仗着自己身修长青门功法、身强体壮,故而不太注重保暖问题,但也不好拂了范晗的心意。但在推门而出的时候,寒风从领口倒灌而入,她连忙裹紧了大氅,心中感激范晗的体贴。

天边已经泛起一线亮色,周遭渐渐有了一些鸟语鸦鸣,亮度已勉强能视物。

在李寂的帮助下,城外的易家军已经顺利进了城,此刻已然完全控制了司马府。故而易许安和范晗走到哪,都有常服打扮的军士相迎。

二人行至李司马府大门口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位身量不高的兵丁正裹着被子迷迷瞪瞪守在门口打盹,可不正是先前招呼过的陈丁嘛。

易许安心中惦念着魏知翎的下落,并没多想陈丁为何守在这儿,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匆匆赶路了。

陈丁却颇为敏锐,感觉到有人从身边走过,立马睁着眼跳了起来。

认出易许安后,陈丁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搓了搓脸追了上去。

“诶呦!贵人!这么早就出门啊~”陈丁点头哈腰地在易许安身边打转,“小李将军想着您可能要出门,担心您对这沧州城不熟悉,东弯西绕地浪费您金贵的时间,因而安排小的陪着您~”

易许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和李寂很相熟?”

陈丁嘿嘿一笑:“贵人高看我了,小人哪配和李寂将军相熟啊,只是有幸被将军记得名字罢了。”

易许安原本有些着急的脚步突然停下,陈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冲出去了两步,连忙刹住脚回头,却见女孩正眯着眼盯着自己,叫他心中一紧。

他弓着身子走回她身侧,陪笑:“贵人有何吩咐?”

“你是李寂的亲信。”易许安慢慢背过手,不容置喙地给他下了定义,“你是来监视我的。”

陈丁两膝非常识时务地一软:“贵人……”

易许安却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一般的高门大户,女儿家的私事是很隐秘的,可你却知道李婉弋患了风寒。昨晚事态紧急,我并没有深思,现在想来,你怕不是经常进出李司马府吧。”

看着陈丁眼底的恐惧,她微微笑了:“也是,若不是亲信,李寂随着李司马一同坑害我父亲的时候,怎么可能只派你守一方城门?你不但是李寂的亲信,而且是很得力的亲信。”

易许安柔声细语,说的话却让陈丁的笑僵在脸上,“我初进城时,你那么干脆地我们指路,看来并不是被我震慑住了,而是想引我们到司马府被守军擒住,对吧。”

她的双眼通透,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春花般的双唇开合,说出的话却在毫不留情地揭穿眼前的人:“那你昨夜后来怎又改变主意,主动在李寂面前为我解围、助我入府了?”

陈丁冷汗骤然从后背冒起,弯下腰,作出卑微的姿态:“贵人赎罪!贵人玲珑心思、身份高贵,小人不敢欺瞒、也得罪不起。”

易许安“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起身:“你们有胆子害刺史、杀驸马,却不敢害我。看来李寂说的不错,你们害怕长青门。”

见陈丁不敢起身,也不敢开口反驳,她微微弯下腰,靠近他耳边说道:“李寂靠不住了,如今你应当知道我的身份,良禽择木而栖,我看你是难得有眼力见的聪明人,如果你不记恨我刺伤了你那么多同僚,忠诚于我,我可以带你入京谋事。”

陈丁表现得大喜过望,又是行礼又是发誓:“小的怎会记恨贵人,医师说您刺伤的地方都避开了要害,看着伤口可怖,其实不碍事的。您是善人,亦是能人,能跟随您是小人的福分!”

易许安唇角微勾,转身便继续往城中走:“那就赶紧起来,别耽误我事。”

“哎!哎!”陈丁连忙爬起,踉跄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