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1 / 1)

几个年前就蠢蠢欲动的子公司账面流水果然对不上了,袁秋柏一边抽烟一边给公司负责人打去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之后才被接通,像是对面经历过一番犹豫纠结后才按下了接通键。

现在这个时间也才九点多点,袁秋柏知道他们不会睡觉,电话对面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不知道在哪里。她跟人略微寒暄几句就切入正题,一针见血地询问对方子公司的账是怎么回事。

对面先是心虚地沉默一会儿,支支吾吾的并没有应答,片刻后负责人想起袁秋柏已经离职的事,色厉内荏地说:“这好像已经不关你的事吧?”

袁秋柏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吞云吐雾,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反问道:“不关我的事,那关不关李总的事?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要跟他说话吗?”

她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无波无澜,但是声音里已经隐隐绰绰地带了几分冷意,给人一股芒刺在背的压迫感,分公司负责人心里暗骂给自己传消息说袁秋柏离职的人,嘴上却只敢恭恭敬敬地说:“不用不用,就不用打扰李总了,袁助理,账目的事其实我可以解释……”

袁秋柏碾了碾烟蒂,“听说您最近跟荣峰的姚总经常一起吃饭?姚总这人就是喜欢交朋友,他的话听一半就行了,您可不要因为他随口答应下来的条件,忘了自己的身份……因小失大可就不值了,您说对吗?”

对方连声应答之后,袁秋柏才挂断了电话,她没再打第二个电话,这些分公司负责人都是人精,彼此之间消息都很灵通,杀鸡儆猴挑这一个就够了。

不过袁秋柏倒是也能想象年后复工后关于自己和李总的风言风语会在集团里流传到什么程度,不过袁秋柏不在乎,传就传吧,也算件好事,这样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对动了歪心思的人就能有一份威慑。

另一边的李易河也在打电话,从洪兴邦手里,他拿到了袁秋柏近一年以来的行动记录,除了跟李氏密切相关的,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墓园。

袁秋柏的母亲一年前去世了,这件事李易河知道,他尚且记得那一天袁助理本就疏离冷淡的脸色好像更冷了,他还给她多批了一周假。

不过袁助理没要,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以后,她很快就回来上班了,依旧和平时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几分悲伤。

所有人,包括李易河都以为她真的没事,直到现在他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袁秋柏的平静并不是真正的风平浪静——她的平静更类似于一种麻木,像是隐匿在地表下的暗河,始终处于一种临近爆发的压抑状态。

这一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发现她心底最深处的感受,包括她自己,于是情绪的怪物疯长,拖着袁秋柏下坠。

李易河神情复杂,他的目光停留在墓园名字那一行字上,说不清是愧疚还是什么,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袁秋柏打完电话以后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她却始终没有任何困意。

袁秋柏将床上的枕头抱进怀里,目光触及到枕头下的东西时,她愣了愣——那是一个包得很厚很厚的红包。

袁秋柏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压岁钱了,毕竟过完这个春节她虚岁就二十八岁了,压岁钱这种东西太过幼稚,从她成年以后袁春燕就没再给过她。

即使如此,当袁秋柏对着红包静默片刻后,她还是歪坐在床上,一点一点,珍惜地拆开手里厚厚的红包,袁秋柏一遍遍摩挲着钞票崭新的棱角,入神地在上面寻找着什么。

在找什么呢……?

被人在意的痕迹。

袁秋柏忽然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因为睡不着觉,便走到客厅里打算倒杯水喝。

客厅里灯还亮着,袁秋柏目光环视一周,跟正在回复下属文件的李易河对上了视线,袁秋柏的目光一点点定在他脖子上那个眼熟的浅灰色围巾上面,轻微的疑惑从眼神里传达出来——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带围巾?

李易河慢慢从袁秋柏的眼神里意识到了什么,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抬手不知所措地比划一阵,别别扭扭地解释道:“我……我最近有点风湿哈哈,戴围巾保暖……”

袁秋柏眼里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点点头,安静地把目光收回来,拿着自己的水往回走,只是刚走出一步又顿住了,袁秋柏回过头,对李易河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温声说:“李易河,谢谢你的压岁钱,还有……早点休息,晚安。”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轻之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李易河心上。

“……”

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笑意,李易河几乎怔住了,直到袁秋柏走回房间以后,他仍旧傻傻地站在原地,好长一会儿后,李易河才对着寂静的夜晚轻轻说了一声:

“晚安。”

***

隔天早上,袁秋柏依然醒得很早,按理说大年初一初二应该去亲戚家拜年,但是袁秋柏跟亲戚家的联系早在十几年前就断得差不多了。

李易河倒是想带她去乔家,把她介绍给自己母亲和舅舅,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袁秋柏不会同意的。

除了工作上的事,袁秋柏其实很抗拒跟人建立具体的牵绊。

两个人吃早饭的时候随口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一起去给邱医生拜个年。

邱炬大年初二这一天依然呆在医院里,他见到两人以后,先是因为袁秋柏的发型震惊了一下,俊秀的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好在邱炬接受能力很强,面对看起来跟中学生别无二样,但是状态明显好转的袁秋柏,他很快又忍不住漾开笑容,碎嘴子似的说个不停:“袁小姐,看到你状态稳定真是太好了!”

袁秋柏道了声谢,望了一眼吵吵闹闹的走廊,问:“最近病人很多吗?”

邱矩点了点头,“嗯,很多,但是大部分情况都还好,门外那几个是带孩子来看病的,但是孩子测试结果很正常,应该只是近期压力太大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世界上哪有真的情绪永远稳定的人呢?”

他声音很和煦,“如果受到超过限度的压力,人就会变得情绪暴躁、毫无理由地哭泣、具有攻击性、甚至是抑郁、无法保持理智,不过这些都是可以恢复的……大家都是这样的。”

李易河收回视线,他今天穿了一件灰黑色修身风衣,往医院一站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但他显然没有这种自觉,湛蓝色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好奇地问:“现在不是春节吗?怎么来看病的人这么多?”

他刚刚停车的时候都差点没有找到停车位。

“隔壁急诊今天送来了三个,”邱炬在熟人面前很话痨,要不是穿着白大褂,很难让人看出他的身份,“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因为家庭矛盾喝了农药。”

李易河有点意外,他印象里的老年人对人生应该都看得很开了才对。

邱矩摇头,“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轻生方法,大多数孩子都是因为跳楼走的。”

袁秋柏这次没有接话,她看着走廊里盘着手串的病人,问:“隔壁房间那个病人还没有康复吗?”

说起这件事来邱炬就头疼,长叹一口气说:“没办法啊,他很抗拒治疗,不论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信,老觉得我们是骗他的……”

这个大爷在袁秋柏入院之前就在接受治疗了,听护士说是一个月之前家人送来的,被传销组织洗脑了,一心要入个什么什么教,为此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甚至每天对来照顾他的家人拳脚相向,闹得整一层都不安宁。

袁秋柏跟这个大爷是差不多时间入院的,大爷的妻子是个热心肠的人,半个月前见袁秋柏整天整天地不吃饭,每次来给大爷送饭的时候会给袁秋柏也带一份,甚至会唠唠叨叨地看着她把饭吃完,像个老是爱操心的妈妈一样。

听大娘说,她家里也有个跟袁秋柏差不多大的小女儿。

袁秋柏能看得出来他老婆和孩子都被折腾得瘦了不少,她的视线从他手腕上的佛珠上收回来,“……这个人信佛吧?”

“没错,”邱炬发愁,“五号床是有点宗教信仰,但也是因为恰好有点基础,那个邪/教又打着佛教的名义,这才被骗了,着魔程度还不轻。”

“那就请位‘大师’来跟他聊聊吧,邱医生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解决这件事。”袁秋柏淡淡收回视线,四两拨千斤地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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