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皎皎想也不想，圆溜溜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仰着一张笑脸脆生生的回答：“因为明月阿姨是哥哥的妈妈呀。”

“明月阿姨生了哥哥，给了哥哥生命。皎皎最喜欢哥哥了，所以皎皎也喜欢明月阿姨。”她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在意别明月之前对她的冷淡和恶意。

沈殊宴闻言却是一怔。

他完全没有想到宁皎皎居然是因为自己才会去喜欢别明月的。

他从小就是个记仇的孩子，向来睚眦必报，恩怨分明，从不相信什么以德报怨，当你坠落黑暗的时候会有人救赎你这种事。

可是看着眼前小姑娘纯粹透亮的眼睛里，透出的对于自己的信赖和热切，沈殊宴很难不相信人性还是有至纯至善的一面的。

“……就算她是我妈妈，她生了我，你喜欢我，但在她不喜欢你的情况下，你也没有必要去喜欢她，明白吗？”沈殊宴清了清嗓子，板起脸试图教育宁皎皎。

他已经是经历过无数次伤害的人了。

即便别明月作为生母对他的确有感情，但对于宁皎皎这个情敌之女却绝对是深恶痛绝的。

沈殊宴想要守护宁皎皎的纯真，不愿这个妹妹受到伤害。

宁皎皎对此却是不解的歪了歪头：“为什么呀?哥哥。”

“因为对不喜欢你的人示好，很容易让人背地里嗤笑你的智商，把你当成傻子看……到最后，你会发现受到伤害，伤心难过的只有你自己……”这是沈殊宴小时候试图对沈耀宗这个生父示好，却换来沈耀宗一次又一次嫌弃与鄙夷，换来的血与泪的教训。

从哪以后，他不再求任何人，也不会那样很傻很天真的去讨好任何一个人。

他只觉得那样的自己异常的可笑。

宁皎皎似懂非懂：“什么叫受到伤害，伤心难过？”

“……”

沈殊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什么也不懂，从未真正受到伤害，知道什么叫做伤心难过的小傻子解释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

“总而言之，你以后离明月阿姨远一点，也离所有不喜欢你的人远一点。”他只能简明扼要，简单粗暴的命令道。

他故意吓唬宁皎皎：“不然，以后其他小朋友都会把你当成别人打了你，你还往上凑的小傻子，人人都会欺负你，打你，甚至以此为乐，记住了没有？”

宁皎皎被吓了一跳：“皎皎不要被当成小傻子，也不要被打，被欺负！”

“那就离明月阿姨远一点。不然，你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傻子……”沈殊宴眼看她被吓住了，当即嘱咐。

宁皎皎却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想也不想道：“可是，明月阿姨喜欢我啊，所以皎皎不要离明月阿姨远。”

她心里知道，明月阿姨只是看着凶，其实外冷内热，人美心善。

“你从哪看出她喜欢你了？”沈殊宴被宁皎皎神奇的脑回路弄得一怔。

作为别明月的儿子，回想之前别明月在自己面前说的宁皎皎以及她母亲的每一句坏话，甚至还迁怒了和宁皎皎关系要好的自己这件事……

沈殊宴就很难把别明月和喜欢宁皎皎这件事划上等号。

“明月阿姨吃了我给的雪媚娘，还对我说了谢谢，她超有礼貌！她一定喜欢我。”宁皎皎选择性忽视了别明月放过的不会喜欢她的狠话，非常认真的回答哥哥。

老师说，大人都喜欢乖巧听话，见人就笑的小朋友，你喜欢别人，别人也会喜欢你。

宁皎皎相信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明月阿姨迟早有一天会喜欢自己的。

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已经软化了很多不是吗？

总有一天，她会超喜欢她的。

“而且，明月阿姨是哥哥的妈妈，哥哥这么好，明月阿姨一定也很好，只要我喜欢她，我相信明月阿姨会喜欢我的……”宁皎皎乐天得不得了。

沈殊宴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小朋友的脑回路，怎么会有人这么记吃不记打，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回以纯善呢？

别明月对她的态度都那么恶劣了，她还能觉得别明月喜欢她？

可是对上这样一双天真笃定的眼睛，沈殊宴却怎么也做不到放些狠话来打击她，消磨她眼底的光。

果然，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天真纯粹吧？

“笨蛋！”

沈殊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养出这么笨的小朋友。

宁皎皎明明是被哥哥骂了笨，但却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在嘴角牵出了甜甜的笑，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开心得非常真情实感：“嘻嘻。”

“我在骂你诶，你傻笑什么？”沈殊宴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因为哥哥喜欢我，所以皎皎高兴。”宁皎皎直言不讳，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嘴角不断上扬。

她就知道她的努力是有用的。

才不过几天，哥哥果然变得更加喜欢她了。

“你从哪看出来我喜欢你了？”虽然的确是变得更喜欢宁皎皎了，但沈殊宴并不清楚宁皎皎是从哪里知道的。

“皎皎才不告诉你呢。皎皎就是知道。”宁皎皎像是守护什么大秘密一样，假装不愿意告诉沈殊宴，但软嘟嘟的小脸上却写满了你快来问我，快来问我，问我我就告诉你的雀跃。

沈殊宴懒得陪她玩这么幼稚的你猜我猜游戏，静静看着她没吱声。

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以他对宁皎皎的了解……

“哥哥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刚刚说我的语气和说我的话和明月阿姨说你一模一样。嘿嘿。”因为心情特别好，宁皎皎的声音不但变得软糯异常，还声调微微上扬，就像是泡在了椰子水里一样奶甜奶甜的。

她的嘴角两边，都呈现出了浅浅的小酒窝，说话的语气骄傲又笃定：“明月阿姨喜欢哥哥，所以哥哥喜欢我。”

她居然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她真是一个小天才。

“是哥哥喜欢你。”沈殊宴对着她动物幼崽一样无辜的眼神，不得不对着宁皎皎承认了这一点。

他将绵绵软软的小朋友抱紧了，感受着自己怀里肉嘟嘟的一团，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感知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平静……

因为童年时期的那段经历，沈殊宴其实很爱抱着宁皎皎和她一起睡觉，别的少年可能都会讨厌孩子，觉得小朋友麻烦，但宁皎皎却可以说真的是他一手带大的，一直被喂养照顾得很好，抱着宁皎皎的时候，沈殊宴经常觉得自己爱不释手。

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像是什么孩子依恋长期陪伴自己的毛绒玩具一样，对这个妹妹存在着类似的依恋或者说皮肤饥渴症。

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沈殊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将来的强者必须戒断这种东西，才开始强迫自己和宁皎皎分开，保有一段距离。

他不想自己拥有弱点，也害怕自己存在弱点。

更害怕自己，会对沈耀宗的白月光之女存在依恋，才强迫自己戒掉。

在刚刚分床的那段时间，煎熬难以适应的何止是宁皎皎呢？

还有沈殊宴……

不过，现在他决定小小的放纵自己一回。

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让他觉得自己回到的小时候，感受着小姑娘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嘴里还不断絮絮叨叨着：“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欢皎皎了。”

沈殊宴忍不住想，有什么好戒断的呢？

他的妹妹很快就会长大了，时间不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们不会永远这样毫无隔阂的靠近……

宁皎皎现在是这样的天真可爱，等到她长大了，自己也长大了，彼此有了心事和秘密，懂得了野心和利益，可能就不会再这么靠近彼此了……

“晚安，皎皎。”沈殊宴关了灯，在宁皎皎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晚安吻。

宁皎皎当即声音软糯的回应：“晚安，哥哥。”

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回到了两人相依为命，仅有彼此可以依靠的童年，两人都是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与满足。

两个小朋友这一晚都是睡得很好。

……

“……小沈先生，你能帮帮你妈妈吗？明月姐的事业已经停滞不前许久了，她真的很想重回演艺圈，这次录制亲子综艺就是她最好的机会，只要你答应陪你妈妈录制，就能帮到她……”因为知道别明月不擅长和孩子交流，她的助理安妮当即自告奋勇上前做起了说客。

知道他们母子关系紧张，哪怕别明月接下这档综艺的真正目的，是因为是想要通过综艺改善水火不容的母子关系，找到新的母子相处模式。

安妮也不敢跟沈殊宴提什么你妈妈都是为了你才接了这档综艺，她口是心非，脾气又冷又倔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自然相处，才想到借助外力，用节目规则强制自己，就怕引起沈殊宴的逆反情绪。

而是转而用了让沈殊宴帮助别明月事业的由头切入。

“不会耽误你什么时间的，只要你周末抽出一点时间陪你妈妈录制就好……”

别明月在一旁局促不安的看着沈殊宴，想要开口，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越来越成熟也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儿子。

“我对上电视当童星，在万众瞩目之下被人评头论足没有什么兴趣。”果不其然，多年习惯成自然，对于别明月及其身边人提出的要求，沈殊宴几乎下意识，就是冷淡而又疏离的选择了拒绝。

安妮为他们的母子关系着急上火得不行：“可是，你妈妈都签约了，你不来，这档亲子综艺可怎么录制啊？你就帮你妈妈一把吧。”

“就算没有我，她不也还是收养了一个养女作为替补吗？不管怎么样，她的这档节目都是开不了天窗的。”沈殊宴十分冷静，完全没有因为年纪小就被人忽悠进去的意思：“我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而已……”

他一直知道为了和沈耀宗分庭抗礼，收养了一个叫沈幼悟的女孩带在身边，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教养，她对那女孩很好，很关心很温柔，那女孩也一直生活在别明月的私人住宅里。

别明月这次回家，最初也是想让自己和那女孩一起陪她参加综艺的。

但沈殊宴却并不想答应——

说句矫情的话，在知道别明月很少回来看自己，但却在外面收养了一个女孩时，沈殊宴心底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是彻底的被母亲抛弃了。

他从来感受不到别明月对他的爱，但却经常会从一些人嘴里听说了别明月对那个女孩的好，别明月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分给了别人。

就算知道那个女孩也是无辜的，沈殊宴却很难做到和那女孩和平共处，把她当做妹妹。

更何况，在沈殊宴眼中那女孩如果进了沈家，就是要来抢他们皎皎位置的。

沈殊宴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感觉，但却拒绝一个外人入侵到属于他们兄妹的领域和世界。

宁皎皎是他一手带大，相依为命的，在沈殊宴眼里沈家的大小姐只能有一个。

听到儿子的话语，别明月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殊宴，你妈妈没有让任何人取代你的位置，你误会你妈妈了，她不是……”安妮当即为别明月辩解：“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在她心里，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代替得了你呢？”

沈殊宴冷笑一声，正想在说点什么：“怎么代替不了……”

可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宁皎皎就过来拽住了沈殊宴的胳膊，奶声奶气道：“哥哥，录综艺是不是很好玩？有很多小朋友，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皎皎也想录，哥哥你就和皎皎一起录吧。”

“而且，我们还可以帮到明月阿姨，那不是很好吗？”

“还有个小姐姐可以和我们一起玩，皎皎从来没有姐姐可以一起玩，那不是很好吗？”她对着沈殊宴努力撒娇卖萌。

沈殊宴脸上写满了拒绝：“我不去！”

“去嘛！去嘛。”她上蹿下跳蹦跶着：“皎皎想去，哥哥陪皎皎一起。”

“不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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