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了却一桩心事，可见地松快了。若非想着在林姑娘面前要注意稳重，走路几乎要一蹦一跳了，虽然他把持住了自己，但迈步的时候脚尖还是忍不住轻点，黛玉掩唇回头对陶蓁道:“这店里何时进了只呆雁？我瞧他就要飞出去了。”

阿杨探头想要加入话题，见两个姑娘都低着头笑，便问:“哪儿有雁？”眼里闪着好奇，又有些跃跃欲试。

连木槿都忍俊不禁，垂头掩面而笑，三人皆不去看他。

黛玉捻着帕子往他肩上一甩，道:“在这儿呢，你去门口瞧瞧，他许的就飞出去了。”

阿杨自以为把情绪掩饰的天衣无缝，哪里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但四处看了看，也不闻鸟声，店里又没有旁人了，这才猜测林姑娘说的可是我？她拿我比燕子，是因为觉得我讨喜吗？

嗯，书上说当一个小娘子觉得你可爱，那你比什么动物的时候，你经把她成功攻略了一半了，我这是成功是不是成功指日可待了？

阿杨思维完全跑差，端的是一个直男的迷之自信。

此时，店里才有个男子打着哈欠从柜台上支起身子，见来了人，忙出来招呼:“可要买些什么？”

柜台上另一个一直在算账的老翁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算自己的账。

阿杨看这人的打扮不似店里的伙计，衣着配饰都算得上讲究，看他这做派，猜测这人多半是店老板的关系户。

再抬头一看脸，五官在合格线之上，但一只吊着死鱼眼，表情蔫蔫的，很没有精神。

没我好看，上班睡觉吊儿郎当，一看就不靠谱，不值得托付，威胁不大。

阿杨不动声色，暗中还是偷偷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上去笔挺些。

“取安息、苏合、丁香……”黛玉对那人道，这些香皆是合香常用的，又另让他取上几种香料，阿杨印象深刻，皆是黛玉方才与阿杨讲过的部分。

那些常用的香料不提，另一些却透出黛玉合香的喜好，阿杨暗自记下，在心里重复背了几次。

那男子点头应下，就去拿小盒为黛玉去香。

见他没什么出格之举，阿杨才放下心来。

倒不是阿杨反应过度，宋人民风开放，就是早三十年，都有小娘子当街对中意的郎君直言自己未嫁，现在的一些年轻人更是张扬，鬼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阿杨走在黛玉身侧，呈保护的姿态，不让她被在店里就直接跑起来去取香的男子冲撞到，一边与黛玉说话:“日后若有机会，林姑娘教我合香可好？”

“顾先生擅于此道，应是教过你的，你回头与我讨教，却又推说日后，可见是心不诚。”黛玉知阿杨醉翁之意不在酒，玩笑道。

阿杨卖了个故作讨好的笑，揉了揉鼻子。

二人往柜台去，阿杨忽然侧头看了一眼那男子的位置，变换了站位，把黛玉遮住了，道:“时候还早，等会儿可要再走走？”

“方才我见太阳有些隐下去了，先出去看看天吧。”黛玉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不见天气，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扫过那男子，没发现异样。

黛玉感觉到阿杨似乎因为那个男子有些焦虑，便打算走了。昨日店里进了一批新样式的香炉，夜里才拿出来，林海推了下午的诗会就为了给自己新配的香鉴个香炉，结果醉成那样。黛玉本想先替父亲看看，若有合他心意的便让人先留着，但现在却直接去了柜台，对那里面一直埋头算账的老翁道:“香料让人帮我送到双龙巷林御史府上。”

黛玉压了压声音，老翁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在外头手忙脚乱收拾香料的男子只听见不清楚的女声，而后就见阿杨几人往店外走。

他把装着香料的盒子往桌上一放，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就匆匆来招呼:“小娘子不再看看吗？”

阿杨微微皱眉，刚想上前把人挡开，黛玉便开口道:“多谢招待，还是不用了。”

男子见阿杨要走，猜自己已经露了破绽，本着最后再恶心一下阿杨被揍了也不亏的想法，欲往阿杨身上缠。

才凑到阿杨身边，却对上了黛玉的目光。

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可黛玉与那些人不同，不单是面相，这个小娘子那通身气质就格外脱俗。他早年一念文章就犯困，早早出来闯荡，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难怪阿杨这小子会栽。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是喜欢这样子的。

还以为他以后会找个特别会逗趣还爱笑的姑娘，谁知道竟然会是个和江湖一点关系都没有千金碧玉。

只是被这姑娘泠泠清清的目光看着，他居然久违得为自己正预备做的事情感到心虚，大脑清醒得甚至一时有了自己这么做是否有些幼稚俗套的想法。

但他毕竟脸皮厚，正准备继续，就见阿杨顺着黛玉的目光看了过来，而且因为黛玉对他的关注已经对他产生了攀比较量的心思。

虽然来看阿杨热闹是他不对，但这小子能不能沉稳一点？

你至于吗？！

巷口大娘家八岁的栓子都比你稳重！

男子被阿杨忽然深沉的目光一激，还是打定主意不想让阿杨太痛快。

他走到阿杨身侧，做出深嗅的动作，脸上还带上了故作的陶醉，满脸迷醉的笑容，满意地看到阿杨被他的动作激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心中得意，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香痴，充满期待地问阿杨:“这位郎君身上用的是什么香？”

阿杨脸上是极力想要掩饰可是明显失败了的透着嫌弃的一言难尽。

黛玉猜到这大约是阿杨的熟人，特来作弄他，轻笑了两声，凑到阿杨耳边轻声对他道:“你的朋友倒是有趣得紧。”

太、太近了。

阿杨那仿佛猫看见主人的偷自己的屎一般嫌弃的表情顿时凝固，紧张地眨了眨眼，却配合黛玉的动作不敢动弹，面上透出了些羞嚇，耳根瞬间红成一片。

气，呼到耳朵上了……

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的人变成了对面的男子。

铁骨铮铮一个直男，被阿杨一低头的娇羞恶心得有些反胃。

不会这杨兄弟也是易容成的吧。

虽然黛玉压低了声音，但江湖人多耳目灵敏，自然听见了，才知道自己不仅被阿杨看破了身份，连这小娘子都知道了。

虽然不会武，也没有一点内力，却实是比寻常人聪慧不少。

男子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学渣对学霸的敬意。

反正黛玉也猜到了，阿杨也不再掩饰，咬着牙对那千里迢迢来看他热闹的人道:“司空摘星，听闻你前段时间偷了张不得了的玉牌，现下外头四处在找你，你若是实在闲得发慌，我不介意帮你给他们透个消息。”

司空摘星被叫破身份，连忙想要那什么堵住阿杨的嘴:“嘘——嘘——别声张，别声张！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骗到北边去。”

这猴精从来闲不住，阿杨虽然在才回来没多久，但也已经听说了，惹了麻烦然后藏起来，这是是他素来做惯的，连阿杨都以为他现在在北边哪个深山躲着，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远万里费劲功夫摸到京城来，就为了看自己的热闹。

“放心吧，我尾巴甩干净了。”

电光火石之间，阿杨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他故作正经，又往黛玉身边迈了一小步，这下，两个人的手臂几乎要碰到了。

“林姑娘，别怕。”阿杨趁机牵住黛玉的手安抚她:“虽说他是个江湖人，但人品——”阿杨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改口道:“但他打不过我。”

司空摘星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白瞎了他易容出的这幅好相貌。

连陶蓁都不忍直视阿杨，就算你想趁机牵我们娘子的手，倒也不必如此牵强啊。

黛玉倒是乐意宠着他，抬头对阿杨微微一笑，回握住阿杨的手。

阿杨:林姑娘牵我了！她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们百年以后合葬在哪里比较好？

阿杨微微抬头，神态中透出些得意，看司空摘星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对单身狗的怜悯。

司空摘星不屑:瞧你这出息！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哪里会怕？”黛玉落落大方，对司空摘星一笑:“之前不是见过的吗？”

司空摘星一惊，不信黛玉能认出来，疑心她是不是诈他，道:“小娘子说笑了。”

“之前烨熙那一屋子的玩意儿，还多亏了你们帮忙收拾。”黛玉早就听说江湖中那神乎其技的易容术，本来只是因为觉得熟悉才大胆猜测，如今确是确定了。

司空摘星不相信黛玉能看破自己这一手精妙的易容，试图挣扎，盯着阿杨问他:“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黛玉不紧不慢:“虽然身量长相不同，但还是可以分辨一二的。”

司空摘星满眼不敢置信，目光在阿杨和黛玉之间来回漂移，久久才憋出一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专来克我。”

这姑娘明明只是个个深闺娘子，生得这般聪敏做什么！？明明他这精妙的易容江湖上几乎无人能看破，怎么在这一对上连着栽了跟头！？

司空摘星微妙的胜负欲不甘心自己在这小两口面前接连受挫，正准备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神偷的本事，门外就来了人。

一个与他易容的样子一模一样的男子走近了店门，指着司空摘星气急败坏地对跟在后面的人道:“找到了，就在店里！”

作者有话要说：南方的室内真的好冷啊，冷得我被迫出门晒太阳感谢在2021-01-13 21:11:19~2021-01-20 15:3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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