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亚本来都打算拆信了，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还有什么事？”

五大三粗的弗莱明看起来更加欲言又止。但要人老实说，这种脸色出现在那些翩翩美少年身上很合适，但出现在弗莱明这种身材完全可以与拳击手媲美的人身上……就好比金刚芭比突然露出娇羞的表情，令人非常不忍直视。

西维亚默默放下信封，正襟危坐：“说。”

她已经决定待会无论弗莱明是提出要脱离食死徒，还是提出要和哪个女孩子结婚所以想请一段时间的蜜月假，她都予以批准了。

但是西维亚万万没想到自己忠诚的下属居然奉了她母亲大人的命令来关心她的人生大事！

只见弗莱明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问：“……那个，您是不是对克芳奇少爷有好感啊？”

西、维、亚：！！

眼看看自家老板逐渐面无表情，弗莱明有预感自己马上就要血溅三尺了但是在血溅三尺之前，他还是得冒死将夫人交代他要说的话说完：“来前，夫人交待我和劳埃德要密切关注出现在小姐旁边的男人——她还让我跟您说，如果您有喜欢的人，只要他人品过得去，家世不用太顾及。我和劳埃德认真观察了那么多日子，一致认为克劳奇少爷……”

弗莱明结结巴巴地说到这里，就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准备被恼羞成怒的老板丢出去。然而西维亚沉默一会儿，从信封中抽出信纸：“我知道了。”

没、没了？

“还不走？“西维亚危险地眯起眼，“等我请你出去吗？”

不不不，不用，他有腿，他可以自己走。

但是弗莱明滚之前，又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克劳奇少爷身体的检查报告到了。小姐是想现在看，还是等一切结束之后再看？”

“这点小问题你竟然还要请示我？”办公桌后，穿着深蓝色天鹅绒长袍的女巫不怒自威。

弗莱明缩了缩头，立即说：“我马上送来！”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听劳埃德的忽悠了！！

五大三粗的弗莱明并不知道，自己最后那个问题完完全全踩在了本来就要恼羞成怒的顶头上司的雷区上。而等他走了，办公桌后面的普林斯家族的继承人才阴晴不定地展开信封，把邓布利多的信读下去。

信的内容很简单，除去希望她不要逼迫格林德沃做出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以外，就是询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这就是要继续合作下去的意思了。西维亚动笔写回信，表示自己非常支持邓布利多把纽蒙迦德抢回去。

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西维亚，充分发挥了语言上的智慧——她当然愿意邓布利多将纽蒙迦德抢回去，也愿意看到不久后就要来接管纽蒙迦德的卢修斯成为黑锅侠，更愿意看到格林德沃最后哪个阵营也不是，毕竟这样她才好完成她对米利菲特教授他们的承诺。

谁让她就是这样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呢。

至于小巴蒂……

那是个她没想到的意外，甚至她一开始，计划里就没有他这一环。很早之前她就说过，她原以为会是雷古勒斯或者别的什么食死徒来告诉她黑魔王的反应，但她绝没有料到会是小巴蒂·克劳奇。甚至她原以为这个人在这里最多待一个晚上，没想到他竟然死赖在这里不走，还扯出他之前做出的那些错事来“要挟”西维亚对他施展惩罚，不然他内心不安。

内心不安？

谁信了谁是傻子。

但要说真的，西维亚长那么大，的确没有见过这样上赶着让别人惩罚他的变态。

不过，她满足了小巴蒂的心愿。

她一面安抚下他，另一面传消息给西弗勒斯，从他那搞到了最强效的生死水，并且当晚就把那瓶生死水混入了小巴蒂的饮料里。

连续两天对她纠缠不休的小巴蒂安静下来，整个人睡死在西维亚的房间里。也就是那时西维亚注意到，看着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少年实际上黑眼圈已经重的不行了；而她把他扶到床边时，与学生时代那次她把睡着的他带到有求必应屋相较，她能感到他瘦了很多。

联想重新见面以来小巴蒂的种种异常，西维亚就是再冷漠无情，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她从他手上抽了一管子血寄到H.F基地做分析，并附上了以往她所观察到的病人的病状描述。

沃森医生的效率高得一如既往，她昨晚才寄过去，今天报告就过来了。

“……该患者服用了过量的与麻瓜的□□作用相似的药物。而且，据西维亚你的描述，他过量服用该药物无疑是要克制他嗜睡的冲动，但是他不知道适得其反。那种药物可以让他的神经保持兴奋，换言之，就是让他不那么想睡觉。但无论是那种药物的长期过量服用，还是他的神经长期的高度紧绷，都对他的健康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如果你希望他痊愈，必须立即让他停止该药物的服用，并且将他送到这儿来，由我们为他做个全身检查；但如果你希望他死，只要再等半年，到那时，你再让他服下一剂兹卡默药水，死神绝对不会拒绝将他的生命收入囊中。”

沃森医生放在最后的附言，清清楚楚将他的意思展现出来。但西维亚脸黑如铁。

在沃森医生看来，她西维亚·普林斯看着像是想让小巴蒂死的人？

她冷着脸，将那张报告投入火中燃烧成灰烬。

可她也的确要跟小巴蒂好好谈谈，包括但不限于他为什么即使服用过量药物损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加入食死徒，为什么在知道自己的结局之后还要为伏地魔效力……

他就对伏地魔那么崇拜，崇拜到一切都可以牺牲？

“我想我们依然不能说服你加入?”

十二月的天空呈现着种冷调的蓝色，零散地洒着几颗白色的星星。身穿墨绿色天鹅绒长袍的女巫站在牢门外，声音清清冷冷。

这是她攻下纽蒙迦德来，对格林德沃进行的第五次拜访。而再过半个小时，卢修斯和他的人就要到了。

“你也不懂我离开后会发生什么。”

“那您死掉不就好了。”

少女的声音是那样冷淡随意，但是她的眼神可不像是在说笑。格林德沃定定地看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女半晌，最后发出一声轻笑。

“你在做无用功。”

“是吗？”西维亚勾唇，“那么我是否也可以认为，纵使‘冬青木与常春藤正彼此缠绕，诸如此类’，也无法改变您的心意？”

格林德沃的目光倏然锐利凶狠。

但是少女在那样凶残的目光下，依然不闪不避，直视他的眼睛。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格林德沃轻声说，面上仍看不出喜怒，“应当做出明智的选择。”

“明智如先生，不也曾做出过愚不可及的选择吗？”西维亚漫不经心地笑着，微微抬起下巴，“他会来的。而且我敢笃定就在今明两个晚上。届时等待他的是他盛大的死亡，还是他的囚徒从纽蒙迦德的逃脱，只在您的一念之间。”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塔楼。

“小姐，马尔福先生还有五分钟到达。”弗莱明鞠躬。

“你和劳埃德去门口迎接一下他。”西维亚正那么吩咐，已经几天没出现的小巴蒂从她房间出来了，嗓音很冷地叫她的名字：“西维亚。”

“我希望你睡得还好。”西维亚镇定自若地说，然后向弗莱明做了个手势。后者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

然而小巴蒂并不吃她那一套，他眼眸微沉：“你往我饮料里放了什么？”

西维亚见躲不过，只能实话实说：“一剂生死水。”

“它只能让人睡个好觉，而我睡了三天。”小巴蒂逼近她，深色的眼眸折射出一道危险的光，“你还放了什么？”

“只有一剂生死水。至于为什么你睡了三天——克劳奇先生不该反思下自己吗？”西维亚一点也没有被抓包后的心虚与内疚，她甚至伸出一只手攀在小巴蒂的肩膀上，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该是我问你，小巴蒂。你的嗜睡症明明没好，为什么你可以保持旺盛的精力？”

她的声音轻柔有若情人在耳边呢喃，呼吸间的气息微微抚摩过他的耳垂，那只手仍攀在他的肩膀上，不经意就能引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撩人感。虽然知道不该，但是小巴蒂的确突然好奇起来，这样亲密的动作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稍稍错开脸：“你没有查出来？”

“你知道我更喜欢亲耳听到。”她轻笑。

“亲耳听到。”少年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同样笑了。他朝她低下头，同时密切注意她的反应——仍然是那种不闪不避、镇定自若的姿态，完全不暴露她任何的情绪和思想。

非常谨慎。他想。但是她可能不知道，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因为现在他明白他可以在她允许的范围内随心所欲了。

他将他的额头轻轻贴在她的前额上，这样一来，他们谁也逃避不了对方的眼睛。而且这种姿态无疑比她之前所展现出来的更亲密。生怕惊跑那条对他刚感兴趣起来的眼镜蛇，他轻声说：“那我手臂上的那个针孔是什么，西维亚？”

她如他所愿的那样把他当成猎物，那种轻如耳语的声音熟悉而曼妙：“只是我做的一个小的二手准备。万一你不肯说真话呢？”

“咳，咳咳。”

一道做作的咳嗽声在走廊开头响起。

他们齐齐转过头，白金色长发的贵族青年站在那儿，瘦削的脸，灰色的眼睛，那咳嗽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二位就不能注重一下公共场合？“卢修斯优雅圆滑地说，看起来没有半点尴尬，脸皮可谓厚得惊人。

“如果是平常人，早避开了。”西维亚的声音冷淡下来，她松开放在小巴蒂肩膀上的手。后者也同样放开了她，整理自己的着装。

卢修斯看着两个人，以他的耳力，当然听出了西维亚对他打搅她好事的不满。这倒是有意思。他还以为普林斯的继承人不会愿意谈一场恋爱呢。不过小巴蒂·克劳奇……

卢修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那个身形修长的少年，他记得他此时应该在北冰洋上漂着才对啊。

“欢迎你的到来，卢修斯。”整理好自己仪容的西维亚笑容虚伪地说，原本对于接下来她要坑铂金孔雀一把的行为而产生的愧疚，因为刚才那件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产生一种让他的下场更惨一点的念头。

卢修斯回过神，报以同样虚伪的笑：“你客气了，西维亚。哦，还没有恭喜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下纽蒙迦德。我可以告诉你，黑魔王对此非常满意。”

“我也听说你成功给一位魔法部的高官施了夺魂咒。“西维亚说着，看向旁边的年轻人，“这位是小巴蒂·克劳奇。黑魔王在将他引荐给我们时，我记得你并不在场。”

“虽然并不在场，但我和他在之前便见过了。你说是吧，小巴蒂？”

“很高兴和你的再次见面，卢修斯。”

三人都装作忘记了刚才那件不愉快的小事情，一边说话，一边往办公室走去。弗莱明和劳埃德被派去与卢修斯带来的那些人交接。

“……我可以把我的那些阴尸留在这里。”西维亚最后说，“但是你要知道，无论是邓布利多还是魔法部，他们已经经过了五天的筹谋和计划，最多在这两天，就会对纽蒙迦德发起进攻。而黑魔王对纽蒙迦德非常看重一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卢修斯轻声说，“我正因此衷心感谢你愿意把你的那部分阴尸留给我。我本来还想着是否要再制造一些呢。”

“再制造一些？天佑梅林阻止了你这个可怕的想法。”西维亚发出嘲笑，“且不说够不够数，我相信你新造出来的阴尸的力量远远比不上我借你的这一批大——对了，西茜怎么样？我上次听到她的消息，还是在半年前。”

卢修斯听到她问起纳西莎，高傲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可抑制的喜悦的神色。西维亚略挑眉梢。

“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的确是好事。”卢修斯嘴角带着矜持的笑，“唔，西茜怀孕了。”

西维亚微微睁大眼睛：“西茜——什么？”

她的反应落入卢修斯眼里，无疑让后者满意极了。他嘴角的笑容傲慢矜持，但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进发出来的狂喜却难以克制。他说：“正如你所听到的那样。”

西维亚倒吸一口冷气：“我得告诉艾格。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们应该早点……对了，西茜现在在哪？你家还是圣芒戈？”

“当然是我家。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防护措施远远不可能有马尔福庄园那样严密。何况我们完全可以请圣芒戈最好的治疗师。”马尔福说到这个，神情又重新高傲起来。西维亚用地精的那点智商猜也知道他在为“马尔福”这个名字洋洋得意着。

放以前她早白眼翻过去了，但是现在不同，纳西莎怀孕的消息让她又惊又喜，以至于她愿意容忍卢修斯的这点自高自大。

“既然这样，我认为那什么劳什子的交接仪式可以免了，一切程序按照最快的来。”西维亚不由分说地说，“只有这样，我才能赶在今晚日落之前去拜访一趟马尔福庄园。我希望你可以全力配合我，卢修斯。另外--”

她有点迟疑地看着脸色有点不太好的小巴蒂：“我猜你愿意帮忙？”

“我想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你的要求。”小巴蒂迅速扬起一个微笑。

已婚人士并且很快就要做父亲的卢修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并在西维亚陷入忙碌时，走到小巴蒂身边。那个浅黄色头发的少年正在甄别分类纽蒙迦德还有用的防御资料。卢修斯飞快看了西维亚那边，趁她不注意，他在他和小巴蒂周围施了一个闭耳塞听咒。

小巴蒂感受到魔法波动，他微微皱眉，但出乎卢修斯意料的，他没有借此和他说话。

“喂。”卢修斯好奇心更大，只是他的语调依然是懒洋洋的，“我说，你现在不应该在北冰洋吗？

“很不幸，我的任务在一个星期前就完成了。”小巴蒂冷淡地说。他对这只铂金孔雀没什么好感，尽管他不能不承认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受了梦魔的影响，但刚刚，西维亚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只铂金孔雀上的这一点，促使他决定更讨厌这只爱到处炫耀自己羽毛的家伙。

爱到处炫耀自己羽毛的家伙拖长语调，懒洋洋地说：“我如果是你啊，小巴蒂，我可不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引起她的注意。挑衅一这种三年级的小崽子们才会用的手段真是太搞笑了。真正的猎手，从来都是用鲜花与赞美……”

小巴蒂轻蔑地笑：“那只是对付一般女孩子的手段，卢修斯。”

“但是任何女孩子都逃不过这样的铁律。”

“是吗？”小巴蒂意味不明地说，然后低下头继续整理那些资料。

“你不赞成？“卢修斯追问。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赞成你的看法。”小巴蒂慢吞吞地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放心了。原以为这位马尔福先生要比其他人更了解西维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当然，小巴蒂相信，他的愚蠢和自信是造成他低估西维亚的最大因素。

西维亚·普林斯是什么人？

她的野心，她的能力，她渴望做成某事的那种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姿态，一切的一切，难道还不够解释她那样的女孩子根本不会青眼于一朵普通的鲜花和几句廉价的赞美？

她是最好的猎手，具备一个优秀的斯莱特林应有的所有特质，甚至在遇到他之前，她为了利益连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无所谓。早在他知道这点时，他就料定她不是耽搁于感情的人。

以他“二十八神圣家族"之一的家世，当然有资格与普林斯家族的继承人联姻，但是那样所换来的结果只会是冷冰冰的家庭关系，她会因为责任不舍弃他，但绝对不会把他放在心头时时惦记。这与他所要的天差地别。

但卢修斯也没有完全说错，挑衅的确是一种非常低劣的手段。只是小巴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一个人无法得到另一个人的另眼相待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那人身边最特别的存在。前面他都做的很好，无论是梦魇还是别的什么，都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但只是兴趣可不够，他还要引发她的征服欲。

引起一个有野心的女人的征服欲和引起一个成功男人的注意力，其实是同样的道理。小巴蒂漫不经心地想。当她选择把目光放在你身上时，你就知道你赢了。

他其实并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挑衅好手。

比起主动出击，他更擅长也更习惯于蛰伏。而西维亚恰恰与他相反，她有蛰伏的耐心但其本质会让她更愿意掌握主动。

他现在等的就是那个他们各自进入自己擅长的领域的时刻。这个时刻，本来在刚刚就要达成了，偏偏披那只为自己的小聪明自鸣得意的家伙的一声咳嗽声打破，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想到这里，小巴蒂不禁握紧了手上的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有鬼：

冬青木与常春藤正彼此缠绕，诸如此类。

——《三十五封信》[亦名《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的通信集》]

以《通信集》部分内容，小小当一下GGAD的通信背景，在此向Letterblade太太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