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1 / 1)

云瑶眼眸倏地睁大,黑澈的眼眸宛如清晨的碧波湖水,漾着粼粼波光,灵动而又带着几分试探地看向他,小声问:“你想听实话吗?”

楚晏清眉色一凝,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许是知道自己“晋王妃”的日子所剩无几了,云瑶此刻看着楚晏清,心中对他的那种敬畏之心淡却了不少。

反正以后天高海阔,他可管不着她了。

所以现在说话大胆点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云瑶眉目一挑,直接昂首数落起来:“对!我确实想走,当晋王妃属实太累了!我讨厌写字,自从当了晋王妃,我夜夜要练到很晚才能睡觉,手都磨起了茧。平日里还要背书做功课,那些东西我瞧着就头疼,可是背不出来就不能吃饭,我想吃饭,就只能一遍一遍地去死记硬背……

还有,做王妃要学好多规矩,言行举止全都要注意分寸,不得马虎半点。一会儿站容一会儿坐容,走路还得稳着身形,头上的步摇若是晃得太厉害了也不行。为了不叫旁人瞧出来闹笑话,我平日里也都只簪簪子,从不敢戴步摇之类的发饰。每次进宫我心里都特别害怕,怕太后娘娘又要给我立规矩了……”

云瑶噼里啪啦吐出一大堆抱怨的话,直把楚晏清给说怔住了。

他垂眸深思着,俊美的眉心拧出一圈圈褶皱,怔怔然:“我竟不知,你心中竟是觉着这般苦楚……”

“其实,倒也不是苦吧,就是这般被约束束缚着的感觉我不喜欢。”

云瑶眉头轻皱,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淡然。

她其实也没那么痛恨写字和规矩的,只是,一直被人逼着写逼着学的那种压迫感,真的很让人讨厌。

她也知道,楚晏清教她这些都是为她好,能够让她稳坐在晋王妃这个位置,不至于处处受人刁难。

可是,她终究不是真的晋王妃啊!

之前是有契约在身,她不得不照做,努力地去替他稳住晋王妃的颜面。可如今,她既是要走了,也自该过回山鸡该有的生活。

山鸡就是山鸡,是不可能因着一时的假扮就能彻底变成凤凰的。

她与他之间,终是有着云泥之别。他就如那高悬于空的皎皎明月,而她不过是一汪池水里的小鱼小虾,靠着镜花水月接近了他一时,但终究还是繁华一梦。梦醒了,一切就都没了。

所以,她此刻就算多留些时日又能如何?留得了一时,也留不了一辈子。

人心本就贪婪,越是尝过一丝甜头后就越发想要得到更多。云瑶不想作茧自缚,助长自己的贪欲。

夜色融融,屋内的残烛越来越短,只剩下半指的高度。烛芯燃烧炸开的噼啪声在屋内浅浅回荡,给静谧的夜晚带来了一点助兴。

云瑶想通后,心境开阔了不少,此刻再低头看着桌上那写得歪歪扭扭的“得寸进尺”,也没那么的讨厌了。

反正也没几天可待了,就让她最后再尽忠职守一下吧。

云瑶伸手执起被她撂挑子的羊毫,在砚台上轻轻掭了几下,而后便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虽然字还是歪扭得不好看,但她却写得很认真。她一遍一遍地反复写着,直到写第五遍的时候,一只修长的大掌握住了她执笔的手。

云瑶盯着那只阻碍她写字的手,错愕地抬起头来。

身旁,楚晏清俊朗的脸上神色凝结,看起来还是那种愁绪交杂的深沉模样。

他轻抿着嘴角,轻轻剥开云瑶握笔的指节,从她手中将笔取下,放在了笔搁上。

“去歇息吧,无需再写了。”

那轻柔的声音听得云瑶眸光顿时一滞,眼中满是震撼,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楚晏清,愣了半晌也只问出一句:“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楚晏清眼睫轻垂,脸上神情复杂,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无事。”

“云瑶,从今以后,你都无需再被逼着写字了。”

云瑶:“?!!”

楚晏清突然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把云瑶再一次给震惊到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双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他是在说胡话。

幽暗的烛光在他的眼中摇摆,衬得他一双眸子格外的清亮,如星辰般璀璨耀眼,这样的眼神绝不是在犯傻。

云瑶还在琢磨不透时,楚晏清突然直接伸手将她从座椅上扶了起来。

紧接着,他喊来下人,命人将这张小矮方桌连同上面的笔墨纸砚全都叫下人给搬走了。

桌子搬走后,屋内明显空旷了些。

云瑶还处在震惊之中,楚晏清则牵着她一路走到床边,点头示意她睡觉。

云瑶在他的注视下,浑浑噩噩地脱了鞋子钻进被褥里。楚晏清见她躺下后,方才从另一边也坐到床上来。

他们的床是两张床拼接而成,二人一人躺一边,中间隔着四五个人的距离。哪怕半夜有人翻身过来,也不会翻到对方的床上,而是先掉进中间的夹缝里。

不过,在外人眼里,却只知道晋王嫌床太小,为了更好的与王妃被翻红浪,才特意在家中摆了两张床榻。

云瑶躺在床上,想起楚晏清方才反常的一系列操作,此刻仍是震惊不已。尤其是,他竟然言出必行,当下就叫下人连桌子都抬走了。

他莫不是,已经打算明日就送她走了吧?

想到这个,云瑶心中下意识地一紧,但随即,她很快又欢心起来。

明日走也好,算起来她还赚了几天。

云瑶放宽心,侧过身子缓缓闭上眼睛,正要入睡,空气中突然传来楚晏清轻浅的声音。

“云瑶,日后若还有不愿之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云瑶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翻身朝他那边看去。屋内残烛燃尽了好几处,他所在之处恰好被夜色笼罩,昏暗得看不清脸。

云瑶想问,他这句话是何意思?不是明日就该送她走吗?又怎还会有“日后”呢?

莫不是又吃错药说错话了?

云瑶想不通,刚好瞌睡上来了,便懒得继续思索,眼皮一合,先睡下了。

夜色静谧,仅存的几盏烛火在飘摇中缓缓燃尽,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有一道轻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平和。

那是云瑶的熟睡声。

半晌,楚晏清自床上起身,脚步轻缓地推门而出。

……

密室里,楚晏清与一名黑衣人会面。

楚晏清:“太后那边盯得如何了?”

黑衣人:“她似乎怀孕了,近来口味都变了,换了好几个厨子。而且,她只招刘太医御诊,这个月刘太医已进宫为她诊脉了六次。”

“有意思。”楚晏清笑了,眉眼渐冷,“她这般明目张胆地给别的男人怀孩子,就不怕被你发现了?”

黑衣人顿时冷哼:“她怎会在意这些?她的眼中,只有她那段不伦之恋!”

“那你打算怎么做?”楚晏清问他。

“昭告天下!我要让她和她肚子里的野种受尽天下人的唾弃!还有她的奸夫……”黑衣人拧紧拳头,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楚晏清倒是面色平静地劝他:“她那奸夫我们现在怕是还动不得,不过,他儿子倒是可以……你说,他要是知道,他辛苦栽培出来的好儿子居然和自己的丫鬟有私情,他会怎么做?”

“一个丫鬟而已,直接杀了便是。”黑衣人随意道。

楚晏清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渐深:“那倘若他儿子亲眼瞧见父亲杀死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呢?”

“你想让他们父子成仇?”黑衣人声线明显多了丝兴趣。

楚晏清摇头:“光是这一点恐怕还不够他们成仇,得再加一个更大的筹码,比如,誉王妃……”

话落,黑衣人眸光明显一亮,与楚晏清相视而笑起来。

……

办完一切事宜后,楚晏清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房中。

屋内光线昏暗,唯有从窗棂缝隙洒下来的月光带来些许的光亮。

楚晏清一路轻声走至床边,就看见云瑶手脚大张,被子堆在脚边上,其中一角都掉到了地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被子拾了起来,抖整齐后重新盖在了她身上。

默默注视良久,楚晏清才收回视线走向了床的另一边。

……

黑夜转瞬即逝,黎明渐渐来临。

云瑶昨夜难得睡得早,所以今日起得也比平日早了些。

用过早膳后,她就耐心地在府里等着楚晏清下朝回来后好与她商讨她离开之事。

之前协议里说的是她假死离开,所以她现在得先问清楚,是不是要她躺在棺材里当几天死人才能走。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合乎情理,只是她恐怕得先把抚恤金要到了再说。省得到时候她人是死了,银子却没拿到,那可就是猴子捞月白忙活一场了。

云瑶耐心地等着,临近午时,楚晏清终于下朝回来了。

云瑶连忙将他迎进屋内,难得主动地上前替他解下了身上的官袍。将官袍挂至屏风上,云瑶又赶紧拿来他平日穿的便服伺候他换上,一路上殷勤得不像话。

待他换好衣物,云瑶屏退左右,这才小声问他:“王爷,我今日什么时候假死?假死之后我需要在棺材里躺几天吗?”

楚晏清被问得一怔,面色瞬间黑沉下来,乌澈的眼眸仿佛要将她黏住:“本王何时说过今日假死了?”

云瑶:“……?”

作者有话要说:云瑶:你竟然说话不说话!!

晋王:我确定我没说过这种话。

云瑶: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