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栀子花已败。

娇娇用花剪小心专注的将枯萎发黄的花枝修剪掉，最后浇上适量的清水，看着一盆葱郁的绿叶，莞尔一笑。

“期待你的下一次盛放哦！”

栀子花的花期漫长的，能从三月开到七月之久。

花开了败落，然后继续牟足了劲的再盛开。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休道黄金贵，安乐最值钱。

眼前目之所及，满园子的花草植物，都曾得到过娇娇的精心照料。

养花草呢，能怡情安心，每当花开的时候，娇娇也是最开心快乐的。

“娇娇啊，来，快来！”

李奶奶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件衣服，站在檐下，朝着院落花圃中的娇娇摆手，招呼着让娇娇让她过来自己身旁。

娇娇闻声回头看见了李奶奶，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剪刀，然后小跑着来到李奶奶的身旁。

“奶奶，您喊我有什么事吗？”

李奶奶没说话，先把手里的衣服展开，对着娇娇的身上试了试，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一定很适合。”

李奶奶把手里的衣服塞到娇娇的手里，慈爱的笑道：“去吧，去楼上房间里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回头奶奶再给你改。”

娇娇看着手里的旗袍，想到是李奶奶为她准备的，心里很温暖，也很感动。大院里的好多人，对她都极好极好。尤其是一些爷爷奶奶，娇娇从小到大，都对她特别的照顾和爱护。

李奶奶只是其中之一，对娇娇爱护之心，就如亲生孙女般，真心诚意。

李奶奶的家里，楼上有一间房间，就是为娇娇准备的。

娇娇回房间换下衣服，合身的旗袍穿在身上，照着镜子看时，娇娇自己都愣了一秒。

素白丝缎的旗袍，裙摆处有淡淡的水墨兰花图，淡雅不失庄重。恰到好处的衣领高度显衬出脖颈的纤细修长，盘旋扭结的中国风花扣两两相合，顺着少女姣好曼妙的身材蜿蜒而下置于膝盖处，裙摆两边微微开叉，于缝隙中窥见如白玉一般嫩滑皙白的双腿，若隐若现，欲说还休。

“娇娇？”

楼下传来李奶奶的喊声，自恋中回过神的娇娇忙开口应答：“哎！李奶奶，我这就下来了。”

穿着旗袍也不好似平常那般的随意跑步，娇娇有些不自然的拽着裙摆处，小跑着匆匆下楼。

下了楼才发现，顾一野竟然站在院子里。

娇娇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一野，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啊？

顾一野也愣住了，眼里隐藏不住的惊艳和赞叹。他自小就知道娇娇的美是如何夺目，尤其是越发长大的娇娇，美的也越来越让人恍惚。

佳人似从画中来，人间哪得几回见。

眼前真实所见的娇娇，让顾一野再一次感叹，造物主对个别人是多么的偏爱。

顾一野突然想到他最近偷看的小说，其中有两句话，如今用在娇娇身上，也是很恰当的。

“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

“什么？”

娇娇听不清楚顾一野喃喃自语了什么，以为是跟她讲话，所以就开口多问了一句：“你刚才是在跟我讲话吗？”

“嗯？”回神过来的顾一野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什么样的傻，羞的满面绯红，眼神四处躲闪，不敢再去直视娇娇。内心慌乱不已，扯口随便应声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啊？”娇娇愣了愣，想着今天的日子也不是顾一野休息的时间啊。他的学校是封闭的学校，管得很严，一般是不让随意出入的。可是今天，顾一野为什么回来了啊？

顾一野似乎是看出了娇娇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我今天请假了，爸爸今天回家。他昨天跟我们学校打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让我回来一趟。我到家发现你没在家，知道你应该在李奶奶这边，所以就过来接你回家。”

“啊！”娇娇恍然，原来是顾叔叔要回来啊。

好吧，那就回去吧。

娇娇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旗袍，这才想起来，她下楼就是给李奶奶看衣服上身效果的呀。

娇娇抛下顾一野，去客厅找李奶奶。李奶奶在客厅里面泡茶呢，刚才没注意，李奶奶家里还多了一位长辈。

“袁阿姨好。”

“哎呀，娇娇穿的这身旗袍真的事，太好看了啊！”

袁阿姨一眼就看上了娇娇身上的旗袍样式，喜爱的不得了。“哎呦呦，这衣服，一看就是李奶奶的手艺哦。真的是好的不得了哦！”

衣服确实很得袁阿姨的心，但有些衣服啊，不是人人穿了都好看的。袁阿姨这人啊，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自省，且豁达。

袁阿姨绕着娇娇转了几圈，一边赞叹旗袍的优雅漂亮，一边感慨年少青春就是好。“这人家是人靠衣装，可到了咱们娇娇身上，就反着来了。看看，看看！这妙龄佳人配旗袍，真是绝了。”

说的还不过瘾，袁阿姨拉着娇娇，让娇娇学她走几步。

袁阿姨是青衣出身，仪态向来都是好的。娇娇跟着她学着走了几步台步，让袁阿姨看得心里激动不已。拉着娇娇直言劝她要不要学京剧，只要娇娇点头答应，马上就带她去拜师父。

拜的当然是盛名威望的名角儿，袁阿姨就出身名门，她从娇娇小时候第一次开嗓时，就心痒痒，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忘劝说娇娇进梨园。

“行了行了，你又来了。”

李奶奶嗔怪袁阿姨老事又谈，拉过娇娇躲开了袁阿姨，才笑眯眯的再次仔细打量了娇娇身上的旗袍，道：“不错不错，很不错。看起来非常的合身呢。”

李奶奶帮着娇娇把旗袍上的盘口舒展平，又笑道：“再过几天啊，就是小娇娇的16岁生日了。这身衣服啊，就是奶奶送给小娇娇的生日礼物。”

娇娇眼尾泛红，只觉得喉咙处发堵，忍不住的又落下泪来。

李奶奶和袁阿姨见娇娇这般伤感姿态，感同身受般的也有了伤怀之色。

是啊，小娇娇马上就要十六岁了。

这日子啊，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多年过去了。

李奶奶和袁阿姨回忆起过往，初见小娇娇时，她才五岁。稚嫩乖巧，精致可爱。怯生生，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却带着几丝忧伤，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多怜爱几分。

娇娇的身世，大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了解的。父母都是军人，亦都是烈士。父母去世后，娇娇还不到四岁。相依为命的奶奶久思成疾，不到一年也去了。独留下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最后可怜成了孤儿。

也正是如此，在这个军区大院里，娇娇这个小姑娘才会更加让人心疼。

顾家啊，是娇娇父母的战友。几经打听，最后决定收养了娇娇。

老顾家啊，都是好人。只是可惜了，顾太太几年前因病去世了。顾老师在部队，也是很少回家。不过好在，娇娇和顾一野现在都大了。

顾一野读书住校，学校管理的也严格，一个月可能就回家一次。娇娇呢，是女孩子。李奶奶舍不得小姑娘住校受苦，上门找到顾老师，仗着自己身份和年纪把照顾娇娇的事情都揽下了，而且不允许顾老师拒绝。

顾衡没有一口拒绝，先是问了娇娇的意见。看娇娇同意，便也答应了。

其实，娇娇说是顾家领养的，但小姑娘从进了大院后，就很得大院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们的喜欢。娇娇呢，偏不怎么喜欢在顾家待着，基本上都是哪里老人们多了，她跑哪里玩。娇娇这近十年来的成长教育，大院里的老爷子，老太太们照顾的更多。

李奶奶就是最疼娇娇的，那也是真心地把娇娇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

顾衡是知道李奶奶家的情况的，中医世家出身，丈夫也是抗战过来的老首领了，已经过世有十来年了。可老爷子生前战友学生多，逢年过节也是经常来李奶奶家探望。

李奶奶也是教授中医的，前些年退休了，可桃李满天下。李奶奶为人亲和慈善，在大院里面很受人敬重。

李奶奶一生无子女，遇到小娇娇后啊，逢人就介绍说娇娇是她亲孙女。

顾衡虽然常年在部队，但家里的事，大院里的事，他也是会关注的。

顾衡是把娇娇当亲女儿养育的，可他身为军人，不能常陪伴着孩子们身边。孩子从小到大的教育，都要感谢家里的太太。太太对娇娇的疼爱更甚于亲儿子顾一野，可能是女孩子更惹人疼吧。

后来太太去世了，娇娇就被李奶奶接走代为抚养照看了。

顾衡也知道，在顾家，娇娇最亲近的是她的太太。他这个做养父的，娇娇只是敬重，却没有太多亲昵之感。

至于顾一野，顾衡也看得出，娇娇这孩子啊，可能也没有真心地把顾一野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没有多亲近，但也没有闹过别扭。关系融洽，却说不上亲密。

对于这些，顾衡并不会指责或者是埋怨娇娇什么。顾老师知道，娇娇这孩子心里一直装着事。

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娇娇的心事啊，还是需要这孩子自己去解决。

从李奶奶家出来，娇娇跟在顾一野的身后，他走一步，她就小步赶上两步走。

顾一野也察觉自己的步子迈大了，放慢了自己的步伐，或是直接停下等着娇娇走近了，才和她并肩一起走。

可不知娇娇是不是故意的，总是会慢几步，然后紧跟在顾一野身后。

顾一野无奈，心里沮丧，索性就由着娇娇。反正，这么多年了，他也习惯了娇娇对他的一些生分。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

春光明媚，绿柳吐烟，陌上花艳。

春风温柔，拂过花枝，卷起朵朵花瓣，调皮的挥洒人间，就像是下了一场花雨。路过的人都躲不过被春风的戏弄，沾惹一身花瓣。

“别动！”

娇娇不明所以的被顾一野突然喊住，抬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样看来，娇娇才发现，少年的身高比她高了一头。况且少年还会继续抽长，这个认知让娇娇着实羡慕了。

也希望我之后也能再长长个儿呢。

娇娇这般想。

娇娇还在出神的发呆，顾一野却抬手在娇娇的头上碰了一下，在娇娇反应过来有些惊吓的想要后退的时候，发现顾一野手里多了一瓣樱花。

“是风吹落的吧！”顾一野柔声笑道。

娇娇看着顾一野手心的花瓣，惊奇的发现花瓣的形状很熟悉。

娇娇抬手捏起顾一野手心的花瓣，置于蓝天下，粉色的花瓣嵌在蓝色的天空中，犹如一幅柔美清新的彩画。

“花瓣的形状是心形的啊！”娇娇喃喃道。

顾一野一直都都不曾特别注意花瓣的形状，他看到娇娇头发上沾了一朵花瓣，只是顺手帮娇娇拿下来而已。为了向娇娇解释他突然的动作，所以才摊手让娇娇看了自己手心的花瓣。

女孩子就是心细吧。顾一野想，毕竟他可是一直没有关注花瓣的形状是心形的呢。

“是啊，真巧。”顾一野真觉得就是巧合，不然花瓣那么多，怎么偏偏落在娇娇头上的就是心形的花瓣啊。

还是说，樱花的花瓣都是心形的？

顾一野不确定的悄悄去瞄脚下的零落花瓣，形状大同小异。不过跟娇娇手里的花瓣比较的话，地上的花瓣都不如娇娇手里的那朵更像心形的模样。

娇娇心情不错，小心的把花瓣握在手心里。想着回家把它做成标本，可以收藏起来。

“走吧，我们回去吧！”

娇娇喊着顾一野继续走，顾一野却因为娇娇的话楞了一下，而后开心的笑起来。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