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门，温莹握紧拳头隐而不发，等温嘉逸给她解释。
他走到车边转身，刚发出一个“你”字，看见她愤怒的表情，嘴巴包成一条线，眉毛皱成八字，眼睛都要缩成三角形，有些失笑。
温莹的怒意只维持到他转身，烟消云散。
她还没有这个胆子当面生他的气。
“你在生气？”温嘉逸笑问。
温莹嗫嚅两下，当然不会承认，她问：“朱奶奶怎么了？”
刚开始把他认成她，等她过去了，又突然不认识了。
“阿尔兹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
“……啊？”
温莹知道这个病，没得治，只能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温嘉逸拉开车门，“我说了请你吃饭，先上车，我想和你谈个事情。”
温莹磨蹭着不上，本来跟他出来见完人后她是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交集的，但现在有点不好说了。
虽然他是当年的那个哥哥，但他和唐昼一起算计了她。
虽然他和唐昼一起算计了她，但他是当年的那个哥哥。
这两句话循环往复在温莹脑子里播放，她不知道应该把哪个放在后面的重要位置上。
她低着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什么，温嘉逸叫她一声：“温莹，上车，我和你谈个事情。”
哦，要谈事情。
温莹觉得，她想不出来就先不想了，还是先忙眼下的事情。
车子沿来路返回，温嘉逸说：“你也看见了，姥姥这些年一直记得你，她的老年痴呆有五年了，这两年越来越严重，几乎我每次过来，她都能把我当成你。”
温莹心虚“嗯”一声，不明白他说这个做什么，是他被朱奶奶当成她的替身，不高兴了？
温嘉逸的手机突然来个电话。他转头看一眼界面。
温莹心里好奇，但没敢偷看。
他手机连着车内蓝牙，接通后直接公放。
温莹听见一道带着浓浓怒意和强势的女声：“温嘉逸，今天中午的相亲，你为什么不去？”
她惊讶看一眼温嘉逸，他今天中午竟然有相亲？那还带她过来见朱奶奶？
哇哦，原来大老板也是要被催婚的。
温莹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她今年二十三，温嘉逸大她五岁，也就是二十八，马上都要三十了，确实是家里催婚的对象。
温嘉逸的声音很头疼，“妈，我不是跟您说了，我今天有事，让您换个时间安排。”
“我查过了！今天你根本就没工作，还能有什么安排，不就是和那帮光棍儿瓢子一块混，我让你推了去相亲你没听见？”
“我真有事，您和人姑娘说，让她别等了，我后面还有的忙。”
“行！啊！温嘉逸！你真是有能耐了！出息了！翅膀硬了！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那边咬着后槽牙吼完，这边嘟一声，电话被挂了。
温嘉逸头疼地叹气，揉揉额角，转头去看呼吸声都听不到的温莹，她被吓得缩在座椅和车壁的三角区，嘴巴抿紧，小脸微白。
他轻笑出声，“吓住了？”
温莹呆呆看着他，眨了眨眼。
好吓人。
“冲我来的，不用害怕。”
“正好……”他说，“我今天和你聊的，也是这个事儿。”
温莹又眨眨眼。
什么事儿？
温嘉逸问她：“你解约的五百万，找唐昼要了没有？”
温莹简直不可思议，他竟然有脸问她那五百万，不全让他给搅合没了吗？
车门一开，她的五百万，活生生的变出个人来。
温莹摇头。
“他没给？”
“不是……”温莹怨念地瞥他一眼，憋屈说，“我没再问，唐昼都已经认为我要的是你了，他还会给我吗？”
温嘉逸脸色和眼神都顿了一秒，随即缓缓点头，“也行。”
温莹：？
也行是什么意思？
温嘉逸将车倒进商场停车位，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份A4合同递给她。
“你刚才也听见了，我妈催我结婚催的有多着急，我试着相亲了几次，都不太行，一直没有合适的，正好姥姥非常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挂念着，等她清醒的时候，如果知道和我结婚的是你，应该会非常高兴。”
温莹盯着合同首页的“婚姻”俩字儿，震惊得移不开眼。
温嘉逸这意思，是准备和她结婚？
好……好吓人……
她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她才二十三，不对，二十三的生日还没过呢，她才二十二，她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而且她现在也一点都不喜欢温嘉逸，甚至还有点讨厌他，他算计她，她怎么能和他结婚呢？
就算他是朱奶奶的外孙，是小时候非常照顾她的哥哥，但那都是过去，时移世易，早就变了，她不能因为这些就把自己给嫁了。
如果她没听见温嘉逸下面的话，温莹觉得她是能毫不犹豫地拒绝的。
温嘉逸不紧不慢地说：“只是一个协议形式的婚姻，主要用来应付我妈。如果我一定要找一个人结婚，相比其他人，你的性价比更高一些，毕竟你也看见了，姥姥现在特别想念你。
“这算是你帮我的一个忙，作为回报，我会出违约金帮你解约，再每个月给你三万块钱，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份兼职工作。”
温莹的鹿眼乍然明亮，明媚如春，心里也像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小鹿，要把她跳昏厥过去。
五百万的解约金……
每个月三万块钱的工资……
好……好诱人！
温莹隐晦地吞了吞口水，再看着他手里合同上的“婚姻”两个字，好像看见了金闪闪的黄金，红彤彤的钞票，她梦寐以求的房子，站在终点朝她热烈招手。
温莹慢慢伸出玉手，颤悠悠接走合同，钱啊！
温嘉逸递给她一支笔，“或者你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写在最后面，我让律师更新一份。”
温莹捏紧拳头，她想要房。
大house！大大house！超级超级大house！能在家里跑八百米的house！
她这回吸取昨晚的失败，直接说：“我想要一套房。”
温嘉逸点头，“可以。”
温莹咬唇，这么好说话？
“别墅？”
他点头，“可以。”
“豪宅？”
温嘉逸清隽的眉心微褶，温莹心里突沉，要的太过了？
正想着别墅很好了，豪宅就算了，就听见温嘉逸说：“我昨天打搅了你向唐昼要那辆车，作为补偿，在豪宅的基础上，再加一辆兰博基尼最新款，你觉得怎么样？”
温莹觉得……
好极了！
棒极了！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快活的了！
“不过豪车豪宅，要等合约结束之后再送你。”温嘉逸微笑说，“不然你中途反悔了，把我们合约的事抖给我妈听了，我岂不是得不偿失？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放心！”温莹举手打保证，“我一定把这个秘密守得死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车知，你的律师知……”
说到律师，温莹忽然意识到，她是不是也要找个律师咨询一下，他昨天刚算计过她一次，难保不会算计她第二次。
温莹突然打个冷颤，差点，就差一点，就要在他开出的诱人条件里迷失了。
如果再像之前一样，签一份天价赔偿的合同，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自由身了。
“我也要找个律师看看。”
“可以。”温嘉逸说，“我们先去吃饭，你可以再想想，我下午让律师重新拟定。”
温嘉逸推门下车，温莹拿着合同和笔下车。
去的旁边一栋大楼，上六层用餐，一家颇为高端的西式餐厅，温莹跟着唐昼来过一次，印象不是太好。
唐昼根据自己用餐习惯，点了一桌子的重口味菜，吃到半途去上厕所，一直没再回来。
温莹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不通，被迫滞留在这三个多小时，没赶上下午的课，正好碰上那个老师严厉，直接给她挂科了。
后来他解释，朋友在楼上聚会，叫他过去看看，玩儿嗨了把她给忘了。
温莹不知道，那回的聚会，有温嘉逸没有。
两人寻了个安静位置坐下，温莹心里祈祷过来的服务员不是上回那个，可能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然后故意和她作对——
温莹迅速背过头，举起合同挡住侧脸，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拿下来一看，两眼一黑，果真是拿正面的“婚姻协议”挡去了，赶紧翻面捂脸，桌上摆了一份菜单，温柔女声在耳边响起：“女士，请点餐。”
温莹内心哀嚎，脖子落枕一样痛苦扭回去，抬眼，正和服务员柔善鼓励的眼神对上。
仿佛在说：“真棒！总算把上回那个不靠谱的男人换掉了！”
她竟然还记得自己。
温莹更想哀嚎了。
她拿下合同，放旁边沙发上，看一眼菜单，抬头对上正望着她的温嘉逸。
他抬手示意，“你先来，随便点，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温莹觉得，她都要和他结婚了。虽然是协议，但她，应该也是有资格点的吧？
何况现在是他“有求”于她。
温莹翻开，眼也不眨地，歘歘歘点了五六道菜，递给温嘉逸。
他看一眼，又添了两个，交给服务员。
周围安静下来，温莹将合同摆上桌面，咬着笔看上面的条款，艰难思考这份协议对她的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