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修(1 / 1)

前方,传来当当当、哐哐哐的砍木声,连绵不绝。

大部队在忙着建庇护所,本来都干的热火朝天,一见林中走出来的三个人影,都停了动作,纷纷抬头望去。

耗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一将孟家父女送到,便赶紧离开了。

等候多时的牛氏,赶忙将孟彦章拽到跟前,王桂兰拉着孟如溪,孟如芸和孟如槿也迎过来,一家人将二人围到中间,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周围人也都侧着耳朵偷听着。

孟如溪忙解释道:“伤口并非毒蛇咬的,刘强官爷暂时无碍。”

“哎哟,福大命大,还好不是老毒物。”

牛氏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对孟如溪骂咧道:“你这死丫头,真是吃了熊胆,还好无碍,若是连累你爹,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如溪对她奶的偏心直无语,对亲孙女的死活无所谓,就怕儿子掉块肉。算了,还能骂,至少说明没对她起疑心,骂就当耳边风了。

旁边的王桂兰拧了下眉,没说话。

倒是孟彦章轻喊了声:“娘。”

见儿子皱起眉,牛氏骂咧的嘴瞬间熄火,不吱声了。

孟彦章摸摸孟如溪的头,平静道:“溪儿做得很好,怎会连累于我。”

此话一出,气氛多出一丝莫名的滞凝。

豆大的雨滴随之砸落下来,孟如溪抬眼看向雨势,反应过来:“诶,这雨是不是变大了!”

“——哎哟,老天爷,这雨咋说大就大,快快快,快去树下。”

一家人慌慌张张地跑到杨树下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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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

大部队见父女俩不仅是安全回来了,还是被差役送回来的,好些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毕竟,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事儿。

谁不热切呐!

特别是王老太,她看得一愣,很后悔跟牛氏吵架。

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是有些事吧,有钱也买不着。

王老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吴瑞凌是老来得子,如今二十五,尚未婚配。

这孩子是王老太亲自带大的,养得娇,现在的性子说坏也不坏,内秀单纯,就是有些胆小,担不住事儿。

而大儿子吴瑞昌幼在祖父身边长大,被当作继承人来培育,后又在朝廷当值,无论眼界,还是人情世故都很能拿得出手。

王老太大儿子吴瑞昌,从行囊里扒出件蓑衣,说:“娘,咱正好多件蓑衣,您给孟家送去吧,看他们一家六口凑不齐四件,这雨瞧着不小,咱也帮道帮道。”

王老太努努嘴不吭声。

主要当初被牛老太骂成这样,她怎么拉得下这个脸。

吴瑞昌又说道:“娘,您看您,多大点事,还真跟牛婶置上气了。

退一步说,这事儿本就是咱们的不是,凌弟也确实不该说,若是真因此连累了孟家,咱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您大人有大量别气了。”

“怎就全怪上凌儿了。”王老太疼小儿子,听这话有点不乐意了:“你是没听着那牛氏骂人的话,她竟说凌儿是白眼狼,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吴瑞昌一听母亲又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二弟,脸色沉了半分,道:“那儿便不为难母亲了,不去罢。”

王老太瞅见大儿子沉下来的脸,心里直咯噔。

但话都说出去了,她懊悔,又不知该如何言,只得将这口悔意咽到嗓子里,堵在心口。

一旁的大房媳妇邱姵芬,赶紧出来打圆场,她身着蝶花暗红样缎窄长袍,长得鸭蛋脸面,吊眉凤眼,显得精明能干。

她携着婆婆的手,细细安抚,笑道:“瞧瞧,娘,瑞昌说话不中听,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要我说,这事一开始确实是咱家的不是,但那牛婶说话如此难听,这搁谁听着,都不乐意,娘心里善良,自然更是听不得。”

这幅说辞立马将王老太哄顺眉了。

邱姵芬从水囊里倒出一杯水,端到王老太手边:“娘,说了半天话了,也是渴了,来,您喝点水。”

王老太接过,小声嘟囔:“我也不是不愿去,只是那老婆子骂人实在难听。”

说怕也不是怕,她就是觉得得再等等,等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邱姵芬笑了笑:“我自是懂得,娘从来都是公正明事理的,只是遇到胡搅蛮缠的人,便是有理也说不出了。”

见婆婆脸色有松动之意,邱姵芬凑到她身边,又说道:“可是娘,您想想,牛婶确实性子急,但这一路若不是她帮道,我们连碗热乎水都喝不上,不说别的,为了这份恩情,我们也该回一下礼情,不然得落人口舌了。”

被儿媳这么一说,王老太也觉得做人还是得讲良心,送就送吧,谁让她气量大,讲道理。

她起身拿起蓑衣。

邱姵芬跟着起身:“娘,要不再给牛婶拿几个鸡蛋。”

“不成,楠儿近日身子弱,得留着给他补补身子。”

说着,王老太舍不得,直接推开儿媳递来的鸡蛋,揣着满腔心思,不顾身后的呼喊,走出油棚。

可这一走出来吧,王老太更不自在了。

总觉得路上的人都知道她与牛氏吵过架,等着看她笑话。

她顶着张火辣辣的脸,好不容易走到牛氏跟前,路上明明打好的腹稿,脱口变成:“呐,蓑衣。”

牛氏抬眼看了她一眼,偏过头不接:“做什么,我家可要不起你这蓑衣。”

王老太努努嘴:“一件蓑衣而已,你拿去罢。”

“呵,我家可不缺你这件蓑衣,有事说事,少搁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牛氏翻了个白眼,心想,鬼知道这死老婆子安没安好心。

“牛杏花,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我好心给你拿件蓑衣,你怎么又骂上人了。”王老太也按不住火了。

“怎么着,就许你们家坑人,不许别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件破蓑衣就想把我打发了?绝不可能,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我跟你讲。”

牛氏哼了一声,扭头时,狠狠地剜了孟如溪一眼,像是在说看看,都是你惹来的人。

孟如溪默默偏头,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继续捡柴。

被撂在一边的王老太咬着牙关,气得满脸通红。

心想:死婆子,真是得理不饶人。

这事若是过不去了,那便不过了。

**

一件蓑衣到底是没送出去。

王老太气冲冲走到一半,碰着提着东西赶来的邱姵芬。

她直接将蓑衣推到儿媳怀里:“我就说那老婆子不可理喻,送什么送,不许去,今儿我就把话放这里了,若谁去,便是跟我过不去!”

邱姵芬心底无奈,又没法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先将婆婆哄住,婆媳俩均打道回府。

而牛氏这边根本没空生气,听到孟彦章说也要搭庇护所,赶忙领着他去陈家借石斧,回来又不歇气地指挥王桂兰用树枝编东西,顺便打发姐仨去搓草绳。

搓到第五根,孟如溪实在搓的手心都勒出印,小手直发抖,她刚想说来歇歇,牛氏就盯住她了,那小眼神跟刀似的,投射过来。

孟如溪眼珠转了转,对着她奶直瞅回去:“奶,这绳差不多够爹使了,要不我先给他们送去吧。”

趁着老太还没反应过来,她抱起地上的草绳,把剩余的放孟如芸怀里,还去拿了个水囊,塞到孟如槿手里,说:“爹肯定也渴了,我们顺便给他送点水,您先搓着,我们去去就来哈。”

说完,她赶紧拽起姐妹们,转身跑进雨林。

牛氏:“......”

**

树林里。

陈家大儿子陈业卿,一听孟彦章要搭庇护所,忙说来帮忙。

他少时在外游学过,善手工,这躲雨搭庇护所,心里头大有章成。

比如他家搭的庇护所,不是普通的锥状,而是一种类似于房顶的倾斜状。搭出来的效果,不仅结实能避风雨,而且空间极大,至少能容纳十余人。

正巧孟彦章对此是一窍不通,自是不胜感激。

两人提着石斧往前边走,寻找着便于砍伐的圆木,要搭倾斜状的庇护所,首先要砍十来根粗细长度相同的圆木,还要找些柔韧细小的树枝,编在外面,以避风雨。

选中树后,孟彦章扬着石斧哐哐一顿砍,震得手掌发麻。

声音挺大,架势也足,就是效果不太理想,砍到现在,树桩就掉了些皮屑,毫无动静。

陈业卿接过石斧做示范:“孟兄,只需沿着树木的侧面,斜向砍伐,这边切出口后,再绕至对面,砍出相同角度即可。”

只见,陈业卿哐哐几下,在树干上凿出两道对称的口子,接着,他放下石斧,仰头确认了下树干偏斜的角度,顺势将树往该方向用力一推,砰地一声,树木倒下。

孟彦章止不住佩服,拱手:“陈兄真是见多识广,能力不凡。”

“哪里哪里,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陈业卿挠着后脑勺,略为腼腆地笑了笑。

两人没怎么打过交道,话都不多,但干起活来倒是分外默契,掌握要道后,孟彦章抡斧砍树,陈业卿抱树推木,这惊人的效率引来好几个不得要法的男子,赶来请教经验。

人多力量大,几人就地商量一通。

索性选择合作,一同砍树搬木,再挨家搭庇护所。

于是,力大的挥斧伐木,瘦弱的背树枝捡树叶。

等砍到足够的圆木,陈业卿又去砍了些藤蔓过来,教他们如何绑木,如何扛木最省力。别说,这些小技巧真的极其好使,能省不少事。

几个大男人忙得团团转,等孟如溪她们仨过来时,就见到树下那一排初具规模的“房子”们,仨人都瞪圆眼,既震惊又惊喜。

小槿儿率先找到孟彦章的身影,从孟如芸怀里挣扎下来,一个飞奔跑去,抱住她爹沾满泥水的大腿:“爹!”

孟彦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紧把宽袖遮到她的头顶上,又望向前方:“芸儿,溪儿,下着雨,你们跑来做什么?”

“给爹送水!”孟如槿赶紧跟邀功似的举起水囊

孟如芸和孟如溪也走上前:“还有草绳。”

她俩将草绳放到地上,抬眼时,瞥到孟彦章满是黑泥的脸,还有石斧手柄上的血印子。

孟如芸率先红了眼,哽着嗓子喊了声:“爹。”

“芸儿,这、这是什么了。”孟彦章有些手足无措。

“没什么。”孟如芸垂下头,用手指抹去眼尾的湿意,从怀里掏出一张洗的干净的粉手帕,将他爹拉到树下,轻轻给他擦去脸上的水迹,柔声问着:“爹,累了吧。”

而孟如溪挠挠头,赶紧蹲下,将腿上的布条解开,用下巴朝孟彦章的手点了点,语气平平道:“爹,手。”

孟彦章愣了愣,伸出手来。

接着,便见二女儿开始低头给他挽布。

他看着眼眶发红的大女儿,还有二女儿专注绑布的模样,一瞬间,心里是既高兴,又愧疚,鼻子止不住地发起酸来。

但更多的还是愧疚,及悔恨。

他突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一味地追求功名和成就,却不知女儿们是何时长大了,他攀求这世间的无数高峰,却忽视了眼前的风景。

更别提后来,还将她们齐齐拽入泥潭。

而他呢?

还是只顾着自己。

孟彦章为自己卑劣和自私,感到悔恨,但同时,也庆幸自己及时醒悟,心里的百般滋味齐涌上头,终于,在这一瞬间,男儿不轻弹的泪水随雨水一起落下。

他忙侧身低头,用手背擦着,不敢叫女儿们发现。

孟如芸和孟如溪对望一眼,默契地偏过头,当没看见,也没出声。

在沉默的氛围里,孟如槿急了。

见他爹谁都理了,偏不理她。

连忙扒开宽袖,露出小脸,急喊道:“爹!还有我呢,你快喝水呀!”

着急的模样逗乐了三人。

孟彦章破涕为笑,赶忙接过:“好好好,爹喝水,辛苦我们小槿儿了。”

旁边的还在吭哧吭哧搬木头的男人们,一抬眼,就是孟彦章被三个女儿围起来的画面,心里那个酸溜劲哦,比十年老陈醋还酸,都不约而同地想着,生儿子有屁用,老子辛苦愣半天了,连口水都喝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感谢等待!!QAQ(抱起各位吧唧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