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透有一郎翻回书的上一页，反复看着其中的一行。

魔法师的修习，是在每日冥想中运转魔力与精神力，沟通大气中的玛那与元素或意志。

这样的积累十分缓慢。

带着焦虑与淡淡的疑问，他看到自己找到的书中提到，在古代，魔法师们有繁多不同的魔力流动方式，只不过最终大部分都被否认掉了。

观点被这样写了，却并没有提供更详细的解释。

他走下螺旋的楼梯，推开图书馆的大门，敲打着长梯的边框，拿了大概符合相关研究方向的书。

《魔力池与魔力洪流》

《嘉莉手记：玛那之传导与禁忌》

《论魔力流动触发共鸣》

《断裂魔力回路挣扎指南》

新旧交织的墨水笔迹留在干燥干净的书页上，印刻着曾研习过这些书本的魔法师前辈的历史残影。

在图书馆的星空穹顶下阅读着他们的评语与心得，有一郎心中浮上一次奇异的感觉，好像隔着历史的长河，满怀谦卑地与前人大佬们进行了一场对话。

唔，似乎……以某种方式改变体内的魔力流动方式的话，有机会触发庞大意志的注视，获得更快捷的元素与意志认可。

他的心雀跃起来，急切地想要知道具体的方法。

还有最后一本手稿。

《魔力，仪式，肢体畸变》

这个名字……他皱了皱眉，感觉不太妙啊。

未记名作者的暗蓝色钢笔笔迹书写了这一本手稿……引用了相当多相关领域的前作研究，证明了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触碰庞大意志窃取力量后所遭受的肢体与种族畸变。

其中并未描述具体的“如何”，只几笔带过了某一个案例通过“某种特别的现代仪式与魔法材料”，与自然意志共鸣获得力量后，被自然意志逐渐变成树人的悲剧。

约第█日，███魔力吸收速度大幅提高，已超越螺旋式魔力吸收加速法阵。

第█日，███魔力池显著拓宽，魔力总量提升。

……

第█日，███包括手指，脚趾，耳廓在内的肢体末端僵硬，压力感知不灵敏。

第█日，███关节处产生五平方厘米以上的纤维化。

第█日，对███使用██药剂，无效果。

第█日，███关节处产生四十平方厘米以上的木质化，皮肤丧失功能。

第█日，对███使用████魔法，无效果。

第█日，███髋部以下全部木质化，移动方式改由类似橡树守卫的“根”状密集长藤，移动速度缓慢。

第█日，对███使用█████████魔法，无效果。

……

第█日，███语言功能失调，舌部肌肉不灵敏，思维开始偏向于植物。

第█日，███丧失语言功能，功能性转化为树人。

……

第█日，对███使用████魔法药剂，无效果。

……

第█日，对███使用███炼金药水，无效果。

第█日，对███使用██████魔法，无效果。

……

第█日，因意外原因，███死亡。

……

时透有一郎一脸震撼，缓缓合上了书，歇了寻找进阶捷径的心思。

这也太惨烈了。

……不敢了，前人的惨死记录明晃晃地提醒着心思浮躁的人，魔法世界冰冷无情，想要获得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赌侥幸心理的话，失去的会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所以才要以极致的谨慎确认极致的稳妥……急躁不得。

可恶，玄弥那小子最近被允许了噬鬼者的能力探索，师姐神崎葵精心饲育的那颗魔法植物也结果了。

他被玄弥获得的新战力刺激到了，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吧……

在老师的实验室里，玄弥时隔多年，第二次咬下了鬼的血肉。

这与他曾经以为的未来截然不同。

如果没有遇到老师，他大概会从13岁开始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里吃下很多鬼，独自摸索能力。

这一次，他清醒安全地进行了噬鬼者的进食。

粘腻腥臭的冰冷肉块滑下食道，落入胃袋。

冰冷的感觉弥漫全身，细胞在转化，伴随着生长痛的鬼齿磨砺着骨骼挤出，鬼化后的视觉闪烁着幻觉的猩红，物体的边缘变得清晰锐利，实验室的均匀白色光线变得刺眼，一切会移动的物体都会带着嗡鸣下意识地吸引他的目光。

为了专注于身体内的变化，他将目光的焦点盯在实验床的栏杆，源源不断的生理性作呕感让他捂住嘴巴。

天光抬眼看着她的学生，“你选的道路，爬也要爬到尽头。”

钢制的栏杆被另一只手瞬间握得扭曲。

天光在实验记录里速记新的一行：意识激化，性格暴躁易怒。

她的精神力不容拒绝地横扫共鸣了玄弥，给他从情绪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为什么想不起来用精神力保护大脑？”

“感觉对你来说是真实的，但你要知道那不是现实。”

玄弥喘着气，点了点头。

她不在时，蝴蝶忍会代替她检查不死川玄弥鬼化后的身体。

冰冷的针头刺入静脉里，抽取转化初期的血液样本。

“很好。”

玄弥听到老师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不死川玄弥，动手。”

对于魔法师而言，风元素魔法的优势是范围大，超远程，擅移动。

鬼化后的攻击力则取决于所食的鬼的强大程度，他有机会继承血鬼术，也有可能只是获得了鬼的身体素质。

可无论是鬼化还是魔法，他与老师的实力差距依旧有如天堑——他还是那个弱者。

也就是说，他需要同时进行近身战斗的修炼。

一切技巧只为力量服务。

当你没有力量，任何技巧都难以补足，当你没有技巧，力量只会被白白浪费。

所以，做个暴力法师，做最凶的那一个，老师说。

天光老师给他送到了鬼杀队最强，岩柱大人，悲鸣屿行冥的门下。

“要选就选最好的。”

他壕无人性的大魔法师老师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他隐隐感觉，悲鸣屿行冥先生并不喜欢他。

也不能这么说，好像岩柱大人平等地不喜欢着所有小孩子，也因此没有任何继子。

玄弥不懂，他挠挠头，问悲鸣屿行冥先生，“那您为什么要答应天光老师啊？”

悲鸣屿行冥先生拨动佛珠的动作顿住，沉默了一下。

因为江川天光是以漆黑小猫咪的状态出现的——

身后跟了一群猫咪，皮毛柔软，呼噜声可爱。

甜美的三花，黏人的玳瑁，和摆烂的橘猫。

这个女人实在心思深沉。

利用个人优势，出卖色相。

他沉声开口道，“江川天光的黑塔重力实验场，开放给了十柱使用。”

从炎柱和恋柱的活动来看，这大概是魔法师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所以主要是……人实在是很难拒绝一只小猫咪。

玄弥信了岩柱的话。

好有老师的风格……

他原本以为是什么治好岩柱大人的目盲之类的，可他想了想，哪怕只剩一只眼睛，老师也能镜像复制重塑另外一只，天生的病症，复制魔法却的确是治不了。

所以说利益交换还是好有老师的风格！

不死川玄弥看着高大壮硕又不苟言笑的岩柱大人。

咋整来的？啊对！首先要有礼貌！

他站直尊敬地大声道：“悲鸣屿行冥师父！我会好好听您的话训练的！”

“……”

“我不是……”

他想起江川天光和他说的，不死川玄弥噬鬼者的体质，拨动佛珠的手顿住。

“算了……”

时透有一郎在老师的协助下，成功在通过选拔后跟在了弟弟身边。

……戴着面具。

这个面具在那场几乎杀死了弟弟和他的灾难后，就长在了他脸上。

仿佛不这么做，他就没脸站在弟弟面前一样。

哪怕弟弟已经不记得他了。

曾经面上总是带笑，乐于帮助他人的弟弟，在遗忘了一切后，经常望着天空发呆。

几乎没有任何情感，像……以前的他一样，嘴毒又冷漠。

在他手下，协助霞柱同出任务的剑士因他对人漠不关心的恶劣性格纷纷退去。

他的报名才显得格外及时。

这样就好，这样已经很好了。

时透有一郎想。

他安静地站在弟弟身后，等待任务的发布。

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

对不起。

哥哥无法追赶你的脚步，却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因为我是哥哥。

哥哥是来保护弟弟的。

不死川玄弥走进了蝶屋。

他和神崎葵说，老师需要抽取风柱大人的稀血血液，进行必要的研究。

主公大人已经询问了哥哥那边的意见，因为主公大人，风柱同意了。

已经知道俩兄弟之间怎么回事的心思细腻神崎葵：……好微妙，好不对劲，好恐怖。

她尽量轻地瞄了一眼走廊尽头的诊疗室内。

椅子上，正好坐着一身长疤的风柱，不死川实弥。

她抱紧了手上的病患记录，小声和师弟说：“……好的，我马上看完手上这几位受伤剑士的配药就采血。”

却见她曾经差点被亲哥打死的疤脸师弟平静道：“没关系，老师急着用，我有时间，我来吧。”

啊？！

啊？！？！

他俩不能把蝶屋打塌吧！里边还有不少伤员呢！

不对不对，兄弟俩打不起来——大概依旧是风柱大人单方面暴打玄弥师弟，她知道的，师弟现在更抗打了。

不死川玄弥拿起托盘，走进了诊疗室。

哥哥的眼神里尽是冷漠，不发一言。

想必，哥哥的心里也不乏厌恶与不耐。

他动作加快，器材轻磕在钢制托盘里，发出冰冷的声音。

哪怕父亲是个人渣，哥哥身上曾经也没有这么多狰狞的疤痕。

他从老师的口中得知，哥哥是稀血中的稀血，母亲当年变化成鬼后，正是在搏斗中闻到了受伤的哥哥的血液，才动作变慢，被当时尚在年幼的哥哥硬生生拖延到太阳升起。

于是哥哥加入了鬼杀队，这些伤疤，是在一次又一次与鬼的死战中造成的。

那时的他在做什么？浑噩度日还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哥哥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保护他，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没有战斗的天分，没有看清事实的眼睛，是废物来的。

那么哥哥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哥哥不承认他，也是理所应当。

可风曾对他柔和过。

他第一次不再畏畏缩缩地看着哥哥，朝他笑了出来。

哥哥和小时候一样，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不死川实弥看着长高长壮的弟弟，心里复杂又欣慰。

那个女的把他弟弟养得挺好，还算她是个人。

可他的目的从没变过，他依旧不希望弟弟加入鬼杀队，也从来就不想要他踏入这个残酷的世界。

看着他利落的动作，臭小子，连医疗知识也会了啊。

啊！弟弟笑了！

就算弟弟冲我笑我也不会心软改变主意的！

淦！

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他的白毛微微颤抖。

“风柱大人，请允许我为您采集血液。”弟弟平静的声音响起。

……

啊？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中呆滞。

你，管，我，叫，什，么？

不死川实弥坐在椅子上，是要把他心里撕开的不可思议。

你管我叫什么？

油然而生的愤怒要把他的脑壳掀开！

风柱大人？好啊！好啊！

真他妈的懂了拉开距离了啊！

他青筋都爆出，可最终却一言不发。

诊疗室里是死寂的安静。

神崎葵看着兄弟俩之间的气氛脑壳发麻，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也太恐怖了！

玄弥，你为什么平静得好像放下了执念！风柱大人！你为什么平静得这么恐怖！

啊！

天光老师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关于兄弟二人之间的谜之气氛，天光听了之后面色微妙。

玄弥无意识地扭曲了。

不死川实弥，你完了。

黑塔的学生就没有不沾染心黑的。

风柱大人的血压不得高得把血滋进针管里？哎呀那场面她可太爱看了。

咳。

收！

她衷心地祝愿兄弟二人能早日解开心结！

……

蛤蛤蛤蛤蛤——

作者有话要说：风哥抽血的时候，因为血压太高了，暴怒的血几乎是反滋进针管的。（大魔法师真的猜对了蛤蛤蛤蛤蛤）

神崎葵：如果我有什么错请让上天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这对问题兄弟之间的修罗场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