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件怎么样？”

“可以。”

“这套？”

“哦好……”

“好什么好？”

“什么？”钟秋回神。

陈洁梵做了个“请看”的手势，面前什么都没有，人家模特早展示完回试衣间了。

她想了点事情，心情乱糟糟一团，把将军放沙发上，“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寂静无人。

她靠着盥洗台，心里拧巴得慌，有点想知道程晔在干什么。

几天没看到他了。

于是立刻翻出他号码编辑信息，临门一脚发送时又觉得没莫名其妙。

删了。

对着镜子补口红。

她努力回忆当时为什么不理程晔，时间太久远了，回忆不起来。

可能是他惹了她。

也可能她根本没有不理他，只是太忙了，毕竟江大很大，他们在不同学院里，见不上面很正常。

还有可能，她玩去了，没顾上他。

编了几条理由，她心里好受了点。

合上口红，下一秒心里又难受起来。

她知道，都是屁话。

程晔肯定尝试了各种方式联系她，但都被她无视了，或者躲掉了。

她有个毛病，谈恋爱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腻了，觉得没意思，多看一眼就烦躁。

迫切地想分开。

她做不到一直喜欢一个人。

的确有很多人能这样。

但她不行。

也不敢。

回去时，她又朝楼下那家店看了下，门口停着辆白色轿车，司机下车帮宋雅仪和徐千唯开门，拿购物袋。

母女俩挽着手，言笑晏晏。

是她从未有过的亲近。

钟秋忽然感觉面前的护栏坍塌，她在下坠，不敢再看。

在国外的这几年，宋雅仪只给她发过一条短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没问过她过得好不好，顺不顺利。

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还回来吗。

她回来了这么久，宋雅仪真的不知道吗，为什么一次都没找过她。

没有陈洁梵的插科打诨故意扯开话题，她单独一个人，就像走进了死胡同，死命地钻牛角尖。

明明答案显而易见。

她眼眶发热。

收回视线前，徐千唯抬头，穿过高空直直看向她。

徐千唯站在车前，微微一笑。

讥讽，胜利，小人得志。

她晃了晃手机，示意她看。

钟秋冷着脸蛋点开。

徐千唯：【要来打个招呼吗，妈妈说不定很想你】

【妹妹？】

钟秋差点砸了手机，不管不顾地顺着走廊找电梯。

她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大概率会跟徐千唯当街打起来。

徐千唯矮身钻进车里，吩咐司机：“走吧。”

宋雅仪柔声问：“遇到熟人了吗，刚才在跟谁打招呼？”

“嗯，一个同事，人品很差。”

“你们公司有那种人吗，”宋雅仪忧虑道：“少和那种人来往，要是做得不开心，我们就换个工作，反正不缺钱的，就当换个打发时间的方式。”

很温和。

＊＊＊

隔天晚上。

因为钟秋出差和脚伤拖了很久的杂志项目团建终于举行了。

地点订在摄影棚附近的那家餐厅。

因为项目组有几位同事在那边工作，离得近方便。

钟秋很大方，给每个人都包了红包，让大家把朋友或者家人也带来。

姜妮在拍摄，收工后和摄影组的同事们一块来了。

蒋庸也来了，同时带来了姜妮杂志内页的样图。效果非常不错。

主创团队的包厢在二楼，钟秋亲自订的。没过朱澄的手，果然失手。

订了个巨大的包，却只有窸窸窣窣几个人，显得略微滑稽。

纵使大家都不说，互相对视的时候，空气中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姜妮喝了点餐前汤，跟经纪人董勤说：“勤姐，你把远哥也叫来吧，他不是也在摄影棚吗。”

张远山？

张远山在的话……钟秋问：“程晔也在这边？”

“嗯嗯，”姜妮倾身小声道：“程师兄有个短摄，拍摄时间很短，可能就没给你说。”

她仍以为两人在谈地下恋。

“我们收工的时候，他们才过来，估计现在正好拍完。”

“哦。”钟秋抿抿唇，状似不经意地对勤姐说：“要是张先生有同行的人，也一起过来吧。”

不是她想他来，只是：“位置空了这么多，不来就浪费了。”

董勤问电话那头，“你们收工了吗？”

隔了一段距离，钟秋听不清对面回了什么，装作不在意，身体却微微倾过去。

最后董勤笑着点点头，说：“他们等会来。”

“哦。”她放下压根没喝的茶杯。

陈洁梵来电，说在停车库遇到了鬼打墙走不出来，让她下来接。

她邀请了陈洁梵。

“行。”她下楼找人。

陈洁梵带了两瓶红酒，路过前厅交给服务员：“劳烦醒下酒。”

上楼期间，钟秋说：“程晔可能要来。”

“？”陈洁梵笑道：“那我这酒可算是拿对了。”

她一直很想正面见识一下程晔。

“你要灌他哦？”

“怎么，他很能喝，还是不能喝？”

“以前不能，”她咬着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临近包厢门口，里面很热闹，应该是来了新的人。

她接陈洁梵，花了20分钟左右，算算时间，他也该来了。

她推开结构精巧的包厢门。

张远山果然来了，坐在离门近的位置十分显眼，发挥话痨属性，把气氛带的很活跃，更别提旁边还有谭潭捧场。

谭潭？

她满屋子看了一圈，程晔人呢？

没来？

难不成董勤说的‘他们’是指张远山和谭潭？！

谭潭眼尖第一个看到她，积极地打招呼：“钟小姐”

“谢谢你的邀请。”

她嘴角抽了抽，谁特么邀请你了。

张远山打招呼：“钟小姐。”

她挤出笑容，呵呵，“大家都坐吧。”

扑空的感觉很难受，她瞬间觉得一桌子的菜索然无味，兴致乏乏。

拉着陈洁梵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下。

忽的发现手边有个车钥匙。

姜妮探头解释道：“这是程师兄的，他刚在这坐了会儿。”

还来不及问这句话什么意思，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风顺着门缝灌入，临窗摆放的两支烛台晃了晃。

屋内嘈杂着人声，白金纹理的桌面摆放的精致菜肴散发着香气。

钟秋转头，和抬眸的程晔相视。

这一秒，她想到昨晚入睡前乱糟糟的想法：

时隔几年见到母亲，她既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没有想象中的释怀。

宋雅仪到底爱不爱她，她不知道，钟彦无疑是爱她的，但他极少展露。

她只在程晔这里得到过真正完全的爱。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跟他吵架了。

程晔看了她几秒，轻飘飘移开视线，眼风略过张远山。

后者掩头躲了躲，他当时接董勤电话，周围很吵没听清，以为董勤攒的局，跟程晔也是这么说的。

这会儿来了才知道是钟秋攒的。

他估摸程晔这会儿也懵。

上回他问黎冬霖这俩人究竟什么情况，黎冬霖说的模模糊糊，只说这俩人的确有过一段儿。

屋内安静了不少，都不禁看向程晔，尤其是摄影组的同事们。

程晔之前虽然进来了下，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出去了。

在这以前大家也只在棚外远远地看过他。

或者在屏幕里广告牌看过。

对他很好奇。

近距离一看，不愧是国际享誉的顶级模特，身材比例和气场，浑身自然而然流淌的高级感。

直观地体会了什么叫气场压人。

极高的身高，总是带着不经意的俯视。瘦而不薄的身形，桀骜的眉棱，纯黑的瞳孔。

就像动物界的猛兽，静静看着对方。什么都还没做，心理却像被攻击了一样，不由自主的臣服。

和张远山想的不一样，程晔没懵，扫了眼在场有哪些人就知道这顿饭是做什么的了。

琴底工艺的皮鞋踏入。

程晔的目标只有桌上的车钥匙。

拿了就走人。

他长臂越过她肩头，俯身。

指腹触及车钥匙的前一瞬，一只白皙纤细，做了紫色美甲的手严实地覆上车钥匙。

然后，那只手一路下滑，把车钥匙装进了贴身口袋。

钟秋今晚穿的又随性又辣，一件贴身的短款皮夹克，露出一截细腰。

她支着下巴仰头，吹弹可破的小脸隐在他倾身带来的阴影下。

鸦黑长睫眨了眨，眸中一片澄澈。

三分纯，七分妖。

“拿出来。”程晔说。

“拿不出来。”红润的唇瓣如雨后玫瑰花瓣，轻启：“或者，想要就自己来拿。”

调情中带着挑衅。

滚烫的气氛流转。

他们动作幅度很小，大家没看见细节，只看到程晔走到钟秋后面，两人好像在说什么。

旁边的姜妮也没听到，她早在程晔靠近时就主动让出了座位，去到对面。

只有陈洁梵看到听到了。

她面无表情，心里笑得厉害。

大概只有钟秋有勇气跟程晔这么说话。

她独立成一个范围，完全不受他气场和情绪的影响。

恰巧主菜时间到了。

主厨推着餐车上菜，愉快地介绍自己的菜品。

拿开一只弧形餐盖，如丝如缕的金色火焰冒出。

给热烈的气氛加了把火。

众人都看向了主厨。

钟秋的手指钻进程晔手心，勾了勾，“我这几天过得很不开心，想跟你聊聊嘛，聊完了我就把钥匙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平时怕打扰大家沉浸阅读的体验，不太敢写作话，但现在非表演不可了！

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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