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和林旭第一次打照面是在操场。

周遭一片热闹，人流来往不断，说笑交谈的都有。

言笑只是随意地往旁边看过去就撞入了一双眼睛里，她真的怔了下。

擦肩而过前一秒才匆忙掠过那人的轮廓，心里挺庸俗地冒出个念头。

帅哥啊。

许久以后他们在一起，有人问她，你对林旭是一见钟情吗。

她玩闹的表情消失，很认真地想了下，说是也不是。

她虽然也号称“看部剧换个爱豆”，但对打心底喜欢的人还是挺挑剔的，不至于对一个初遇的路人就动了心。

不过如果说因为一双眼在意一个人是心动的开始，那她就是了。

深邃到空洞。

是她发愣时想到的一个描述。

身旁的人碰了她下，她回神。

苏艺莓问：“你想什么呢。”

言笑摇摇头，她总不能说她母爱泛滥了吧。

她潜意识觉得，拥有这样眼的人应该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后来她在周记上写到：如果可以，她想她给得起，她最不缺的就是爱了。

苏艺莓：“回去吧，应该要排座位了。”

高二文理分班，所有老师同学大换血。新学期，新环境，新面貌，又开始了一段新的征程。

这俩小姐妹还能并肩作战，在一个班甚至上下铺，实属不易。当然，如果还能同桌，那就更美好了。

结果，美好泡汤了。

男女不同桌是安城中学一贯的传统，原因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各班自行安排。

21班的班主任教语文，大约三十来岁，带过几届学生，把这帮人摸得溜清，处处紧逼不如放宽政策，不同桌可以，那就前后桌呗。

所以，张晓丽决定，女生先进一横排然后男生再进，这样依次叉开。

当言笑看着第一排女生恰好从自己这里断开，苏艺莓一个往里走，她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暑假回来难道连个位数都数不清了？

她懊恼了会儿，又小声吐槽自己。

“数学课是去吃屎了吧。”

这句话一字不落的落进被要求换位置的人耳朵里。

那人瞥了她眼，嘴边露出似有似无的笑，然后静静地看她摇头晃脑地走进教室。

确定全员到齐，张晓丽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又说了一些千篇一律的寒暄和鼓动人心的话。

“苏艺莓，林旭。”张晓丽念完点名册上的两个名字，抬起头看下面，“先当着我们班的班长，开学事多，你们找不到我就先找他俩。”

苏艺莓当班长，在言笑这儿毫无悬念，毕竟她从小当到大。

另一个呢，好像没人站起来。

她听到班主任又叫了遍：“林旭？”

一会儿后，言笑身后响起移凳子的声音。

她还没转过身看清人长什么样，班主任已经让他们坐下，开始布置搬书和下午上课的事，完了就让他们赶紧用一上午的时间处理私事，下午找回学习状态，时间不等人。

教室里吵闹沸腾变成三人两语的安静。

言笑仔细想了想，她应该没啥事要做就等着发书了。苏艺莓不在，下课班主任就把俩班长叫走了。

她四下看了眼，瞅到左斜后方有个人，就很自来熟的打招呼。

“你好啊，我叫言笑，你叫什么啊？”

男生原本也在四处张望，想看新班级有什么熟人，听到前面女生先跟他说话，他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叫李小杨，”名字可能是以前被人误解过，他加了句，“杨树的杨。”

言笑弯唇嗯了声，她余光扫到她后面那个人的书桌上。

一支笔，两本数学竞赛模拟用的习题册。

“你同桌学霸啊？”

言笑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班长还挺厉害，苏艺莓都没参加呢。

李小杨想想：“是吧，不然也不能当班长吧？”

言笑点点头：“说的也是。”

俩人都比较健谈，东拉西扯就聊开了。

李小杨被喊出去搬书，言笑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同桌在位置上坐着了。

言笑：“要发新书啦。”她有点没话找话。

孟乔是个文静的姑娘，回道：“是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新书也发完了，翻书的声音哗哗响。

言笑问同桌有几本书。

孟乔数了数：“11本。”

言笑：“一样。”

然后，她听到后面俩人的对话。

李小杨：“我怎么就10本，你那里是不是多一本？”

“没有。”那人声音淡淡，再没话。

李小杨急了：“你找找啊，我少一本。”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我数了，正好11本。”

言笑受着宠爱长大，这有好有坏。

好的是她主动热情活泼，认识个人都能谈得来；坏的是背后有人撑腰，脾气就有些烈，自己不能受委屈，朋友更不能。

李小杨是她新班级第一个谈得来的人，她有些听不下去了。话说回来，她还不知道后面人啥样呢。

言笑转身，声音有些不友善：“班长，找一下也不能怎么样吧。”

林旭一直在纸上演算的笔终于停了，微抬起头，与她对视。

言笑的眼微微一亮，愣了一瞬。

是那双眼睛，她还记得。

那一瞬间，她在想，那双眼到底盛的什么呢。

好像很复杂，内容乱七八糟，又好像很简单，单纯得空无一物。

不过此刻，言笑确定的是，他眼里渗着点冷意。她脸都拉下来了，不想服软，张了张嘴要说话。

林旭却突然放下笔，把放在桌洞里的新书全拿出来，往前一推，就屈指扣在桌面上沉默不语，意思是你们自己数。

孟乔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在一旁小声提醒：“不会掉地上了吧？”

李小杨趴到桌下，又起身，沮丧地说：“没有。”

言笑很讨厌林旭那副高傲的样子，她有些不依不饶，歪头问：“你不是班长吗，不该帮同学找书啊？”

林旭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班长了？”

言笑怪调道：“呦呵，班主任下的命令都不好使了？”

林旭双唇抿紧，低声道：“我没承认的就不是。”

说着，他就站起来出去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林旭再回来时，苏艺莓去了讲台上，问谁还少书，这里还有几本。

李小杨在下面喊我我我。

言笑胡乱地翻着手上的书，嘀咕道：“什么嘛？”

林旭在位上坐下，他都听到了，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低头继续做题。

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

中午放学，孟乔见言笑还在悠闲的坐着问：“你不去吃饭吗？”

言笑：“我等班长。”

孟乔惊讶：“你们？”

言笑也愣了下，随即撇嘴道：“女班长。”

孟乔笑笑：“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言笑坐在位置上慢慢地整理新书，听见门口有声音抬起头，那里站着个人。

正午的太阳照在门玻璃上，晃得她眼疼，看不清模样，她以为是外班的，就说：“同学，你找谁，我们班现在就我自……”

话随着那人进来停下。

言笑看着林旭要笑不笑的面孔尴尬极了，她摸摸鼻子，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索性啥也不说了，紧低着头摆弄书，哪知林旭走过她时轻飘飘来了句。

“我找我自己，谢谢。”

言笑抬头，他已经拿着什么东西走了。她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有些想不透。

苏艺莓找老师回来，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没。”言笑立马站起来，“走走走，我快饿死了。”

食堂里还在吃饭的人所剩无几，每个窗口都是别人打完剩下的，俩人勉强买了份青菜和木耳。

言笑挑着木耳里那两块肉，嫌弃地说：“这太少了吧，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你牙缝挺大啊。”苏艺莓说着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给她。

言笑乐得颠颠的，直接吃到嘴里。

抬眼间，她看到侧前方与她们隔着一个过道的林旭。

他背对着她们坐。

言笑想起上午的事，就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苏艺莓问：“怎么了？”

言笑摇头：“没事。”

苏艺莓不信，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一语中的：“你惹人家了？”

言笑小声道：“那叫惹么？”

她不过是为同学帮了个忙，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

苏艺莓笑：“他不是你后桌吗？”

“是啊。”

苏艺莓提议：“要不要打个招呼？”

“不要！”

她这一喊引得周围那仅有的几个人侧目，言笑意识到立马就用手挡住脸，声音小了两个度：“他是不是往这边看了？”

苏艺莓转头去看，林旭刚把视线从言笑那里移走，向她点头算打招呼。

苏艺莓回了个微笑，转过身说：“是的。”

“……”言笑把脸捂得更紧了。

苏艺莓：“你俩以后还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躲什么呢？”

“我……没躲，”言笑叹气，“唉，你不懂。”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事情都是简单的，马马虎虎也行，过得去就是了，哪有那么多非得去做的事。

但林旭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光那双眼就够她琢磨的了，如果要跟他说话，她好像得翻好几道坎。

就比如找书的事，他可能真不想当班长，并且当时也很生气吧，但还是去找了。还有刚才，她以为他不会跟她说话，他却说了。

这人比物理题还难啊。

言笑看到林旭收拾东西走了才松了口气，问道：“他是不当班长了吗？”

苏艺莓皱皱眉：“我也不清楚，我在的时候他没说，不过有没有单独和班主任说我就不知道了，刚才他就没去，班主任到挺想让他当的。”

“这样啊。”言笑又问：“他学习好吗？”

苏艺莓：“年级第一，你说呢。”

言笑咋舌，她只看班级排名。

苏艺莓笑：“你对他感兴趣了？”

“才没有呢，”言笑低眉，“我就问问。”

苏艺莓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俩人回到宿舍时，已经有些晚了，和宿舍里人的相互认识了下就急忙去洗漱，上床后午休铃声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