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没去过的人也会知道地图没用。”秦渊冷睨着楚落依，将一身白衣穿出了阴森森的感觉，“妖界近百年来被迷雾环绕，出入口每个时辰便会变化一次。”
楚落依微张着唇，半信半疑的盯着他看。
“每个时辰都变化一次的话，那地图的确没什么用，可这也不是你抢我地图的理由啊。”
她伸出手，朝他抬了抬其中几根手指。
“还请大师兄将地图归还于我。”
“这地图带在你身上，会弄丢。”他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她。
她做出让步，“那我不带还不行吗。”
“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
不行？
楚落依咽了口水，有些纠结的抓了抓自己手。
她扯住他的衣角晃了晃，表情为难的看着他。
“这地图不是我的，是觊月峰的小师妹借给我的，我还要给她还回去的。”
他视线转过来，“我替你还给她。”
烛火随风摇曳，落入房间的光芒来回摇摆，忽强忽弱。
楚落依望着秦渊脸上的光，想说的话只开了个头就卡住了。
“不是……”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替我还。
他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唇角轻动了下。
“不行？”
你是男主你说什么都行。
她败下阵来，低头叹了口气。
“行的。”
楚落依才低下头，又很快抬头去看他。
“师兄选在深更半夜找我，所为何事，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明天早上再说？”
“不能。”他义正言辞的回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楚落依：“……”你好好说话。
她沉默半晌，耳边又落下秦渊冰冷的声音。
他垂眸瞥了眼她床上的包袱，“东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她光速觑他一眼。
就差你手里那张地图了！
“那就出发。”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要征求她想法的意思。
她手下动作一停，僵硬地问道：“……现在？”
“不然呢。”他终于舍得回身看她。
她被那道目光看的有些心里发怵，有理有据的一席话被她说的有气无力。
“师兄，我也想早点取花，可是现下天还没亮，你我二人此时就动身离开，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他敛眸盯着她，面不改色问她：“你还要睡觉？”
“不……不睡了。”她的求生欲让她顺应他的期待去回答。
“既然不睡，为何不走。”
这两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好吗。
她咬了下唇，抬手将包袱挂在肩上，又将剑握在手中，走上前去。
“走吧。”
夜里的天缔宗静谧像一汪平静的湖水，一缕风，一片叶，也只能在湖面上惊起细微的波澜。
而此时的楚落依还不知道，在湖心深处，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一路上，楚落依都在梳理自己所知道的剧情。
结论是——妖界比魔界更难进入，稍有不慎，就会真的丢了性命。
妖界不似魔界，虽二界都与人界不合，但有本质上的区别。
魔界领主凌销生性嚣张跋扈，不惧战斗，借着自己的势力逼迫人界上供祭品，早已成为各路修仙者的眼中钉。
与之相比，妖界就显得安分守己许多，不主动招惹人界，隐世多年。
自从百年前，妖王容霆被仙族镇压后，已群妖无首多年。
妖力卓越大妖各自占山为王，划分了自己的领域与疆土，无妖再来踏足人界。
他们在等。
等容霆回来的那一天。
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风平浪静之下实则暗潮汹涌。
一旦容霆重回妖界，这些妖多年来积聚的怒火与欲念，极有可能会将整个六界覆灭。
同时也将吞噬他们自己。
栩茉曾经为人，这才无所顾忌的闯入天缔宗。
但她的出现，仍带着谜团。
妖王容霆不在之后，六界之内觊觎妖族圣物殇灵的人数不胜数。
可到今日，殇灵仍在冰川与火海间盛放，无人可得。
楚落依想一举摘下殇灵的心情不假，不过她并未对此行抱有什么希望。
有秦渊在，也不代表就有了十足的胜算。
好不容易得到了和秦渊独处的机会，这次她可要好好的利用。
没了关莺搅局，应该会顺利许多。
思及此，楚落依抬眼平视前方，瞥见秦渊越走越远的身影。
“师兄，你等等我。”
她连忙小跑起来，背上的包袱在背上晃来晃去。
天亮之时，两人在妖界与人界的交界线处停下来。
赶了一夜的路，楚落依已经有些乏了。
她清亮双眸扫过眼前的一切，无论视线落至何处，皆无法摆脱身前的巨大屏障。
她稍一走神，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名字。
——容霆。
容霆虽早在百年前就被封印，但他在妖界四周设下的屏障，至今无人能将它完全打破。
他人被困在法阵之中，大半妖力都用来维持了这个屏障，以保妖界不受其他五界干扰。
同时亦困住了妖界中的群妖。
而在屏障外百里开外的人界，因受屏障之力影响，早已寸草不生、生机全无。
为恢复此地生机，十年前，天缔宗的人曾试图破除屏障，集齐五位峰主之力也只在屏障上撕开一道裂缝。
百日过后，那道裂缝也自动修复完善，消失不见。
前来摘花的人，大多都被屏障所伤，能侥幸在那百日内从屏障裂缝进去的人，不是困死在迷雾中，就是死在冰川与火海之下。
联想到书中的传说，楚落依来回四处望了望，看着屏障上清晰可见的雷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闻妖王容霆能掌控雷电之力，现在看来，传闻是真的。
她往后连退两步，向秦渊投去求助的目光。
“师兄可有办法进去。”
他一声不吭，面色冷漠，抬手就要去碰那屏障。
在与那屏障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楚落依忽然间抓住他的手，紧张的看着他。
“师兄想试一试这屏障的威力如何，唤我去做就好，何必亲自尝试。”
那一瞬，他手掌的冰冷被她指尖的暖贴近，被她的温度侵染。
他漠然抬开手，将头转了回去。
在大部分时候，楚落依都处于自说自话的阶段，无论她说了多少句，秦渊连一个字都不会说。
对此，她已见怪不怪。
被他无视，楚落依也没什么反应。
她弯下身去，随手捡了块石头，轻轻往屏障上砸。
保险起见，她特意没用多少力，谁知那石头就跟撞了邪一样，磕到屏障上后猛地反弹朝她砸回来。
那一瞬，她侧身闪开，被秦渊一下拽到他手边去。
肩膀撞进他胸膛的那刻，她微微愣住，忘了将胳膊抽出来。
见她没有受伤，秦渊面无波澜的放开手。
“不用试也知道进不去。”他语气冷淡，隐隐带了丝嘲讽。
“那师兄你刚才是在……试探我吗？”她尝试给他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没那么无聊。”他神情淡然。
“用手去碰的话，会有什么不同吗？”她一时好奇将手向前伸。
“会。”他攥住她向前的手，双瞳如一潭死水，面不改色道：“会死。”
她吓得瞬间抽出手，“我看大师兄和我都不要再尝试这种危险的动作了。”
没有回应。
楚落依试图用微笑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迟疑着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打破屏障的话，有机会进入吗？”
“为何不破。”他深邃眼眸轻轻一动，像是真的在思考如何破了这屏障。
说的就跟你能打破一样。
她微哂一声，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那我就小小期待一下了，师兄。”
下一瞬，秦渊将灵力聚在剑上，挥袖一剑下去，顷刻间斩断了屏障。
巨大的屏障在短短一瞬被劈成两半，裂开能容纳十数人的口子。
“哇——”楚落依还没来得及多感叹几句，人就被秦渊推了进去。
他们进去后不久，屏障已快速自动缝合起来，眨眼间，就连一道裂缝都不曾留下。
秦渊这一剑威力着实令人惊叹。
若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好好观察他是如何挥出这一剑的。
“大师兄。”楚落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整个人沉迷在眼前的景象中，“这是什么剑啊。”
“想学？”他眉梢微挑。
“想。”她迫切的点起头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真挚，“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剑法。”
学会了这一招，她就可以一招制敌，哪怕对手是凌销，也能自救了。
说来也奇怪，秦渊的修为明明在五位峰主之下，可为何他能做到他们合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莫非——他掌握了什么武学绝技。
他思忖片刻，对她道：“你若能亲手摘下殇灵，我就教你。”
“好啊……”她想都不想就回答，又瞬间回过神来，“等等，我来摘？！”
她找秦渊来，不就是让他来摘花的吗。
原来还是得她亲力亲为？
这剧情不太对吧。
“帮我解毒的人是你，理应也是你摘下殇灵。”他淡淡道。
楚落依低头不语，拼命回忆着之前他和她关于这件事的对白。
现在一想，秦渊好像的确只说了陪她一起来，并没有说要替她摘花。
……
坏了，她套路秦渊不成，反而把自己套路进去了。
楚落依很快冷静下来，考虑对策。
就凭她此时的修为，她一个人是断无可能摘下殇灵的，为今之计，还是先撤再说。
没用多少时间，楚落依就打了退堂鼓。
她抬眸瞄了他一眼，作势往屏障处走。
“师兄，我突然想起来，你的毒不用这朵花也能解，所以我们可以走了。”
“师妹莫不是反悔了不成。”他斜眸凝视她的背影，眼神深沉，“我的毒，你不解了。”
“解解解，师兄信我！”她当即转回身去。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他眼底浮动的暗黄褪去一半，沉声道：“去找吧。”
“找什么。”她一头雾水。
“入口。”
“此处不就是妖界入口吗？”她眼瞳轻晃，神色突变。
的确不是。
他们是从这里进来的没错，可入口在他处。
她差点就忘了，此处就是秦渊随便挑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她问。
他双臂环于身前，“你自己选。”
望着眼前四处弥漫的白雾，楚落依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动了动手指。
“师兄可否将地图给我用一下。”
“还回去了。”他不假思索道。
“你和我一直都在一起，怎么可能还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那就是丢了。”
“丢了？”她眼瞳微扩，语速一下变快起来，“大师兄，我说好了要还回去的，你……你怎么能弄丢呢。”
楚落依懊恼的拍了拍前额，“完了，我会被小师妹打死的。”
看她那副着急的模样，他轻笑了声，抬手将地图递到她面前。
“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
看到地图完好无损的回到她面前，楚落依如获至宝，连忙接了过来，在自己眼帘下展开。
而后——
她傻眼了。
此处地形群山环绕，地图上的每一座山都是同等大小，圣花殇灵就在其中一座山上。
这几十座山，挨个看过一遍也要花上数日，更不用说这里的景象一个时辰一变了，七日时间根本就不够用。
就算没有迷雾，都要迷路了。
她双手捧着地图，将地图正对着他。
“师兄你觉得我们面前这座山，是哪一座。”
他随手指向其中一座。
得到他的答案，她眸中灵光一现，表情瞬间明朗起来，“那我们离目标很近了啊。”
秦渊落眸扫过她脸上的笑，神色微微变了变，重新抬手点向偏远的一座山。
“是这座。”
她面上慌了下，抓住地图的手微微一紧。
“怎，怎么又变了？”
“方才看错了。”他偏头避开她的眼睛。
“好吧——”她长叹一口气，认命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他长臂一伸拽住她的后衣领，“这边。”
她扯开他的手，“这里到处是雾，大师兄怎么知道你说的方向是对的。”
秦渊：“……”
“听我的，走这边。”她信誓旦旦几字落下，已迈步朝目标靠近。
他凉凉笑了一嗓，“看来你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因为我地理好。”她下意识回他。
秦渊眉心下压，“地理？”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方向感很好，辨图能力也强。”
说完这句话后，氛围再次冷了下来。
楚落依在层层迷雾中艰难前行，秦渊选择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妖界各处雾气横行，御剑飞行很容易就会撞进山林，最保险的方式还是步行。
从白天走到黑夜，两人终于成功越过第一座山。
在此地停下后，楚落依再次拿出自己的地图翻过来转过去的看，不自觉的皱起眉。
“看来今夜只能在这座山中落脚了。”
如果其他传闻也是真的话，那么每座山中必定会有一只妖力高强的妖。
她犹豫许久，不知是否该上前。
秦渊几步走到她面前，“为何不往前走了。”
“我们好像误入妖族的领地了。”她谨慎看了看四周，目光忽而定在一处，“有声音。”
她话音才落，秦渊当即提剑一斩。
就在那一刻，萧愈跌倒在他们面前，腰上还挂着一块透明的纱。
被纱遮住的地方，变成透明的一片。
这是……隐形纱。
楚落依上前一步，伸手扶他起来。
“萧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悄悄跟你们进来的。”他表情局促不安，不敢去看秦渊，“师兄，对不起。”
对不起？他们两人之间难道发生什么了吗。
楚落依不解的看向秦渊，瞧见他无声收回了剑光。
“你就算跟过来也没用。”他声音阴冷，眸中覆上一层冰寒，“如果你出了意外，我不会出手救你。”
他说完就走，直奔眼前那座山而去。
楚落依见状捡回视线，脚步往萧愈那边挪了下。
“萧愈，这一路你一直都在借用隐形纱的力量跟着我们。”
“……是。”
“那我们说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萧愈已惭愧的接住了她的话。
“我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