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追风踏烟(1 / 1)

樗里疾抚了抚袖子道:“还未给它起名,你给它起一个吧。”

徐瑾瑜思考片刻,眸光一闪,“那就叫你踏烟吧。”似乎是听懂了她说的话一般,小马听到后又歪头蹭着她的胳膊,还高兴地抬了几下马蹄。

樗里疾见一人一马如此亲昵,感觉红马旁边的眉眼弯弯的徐瑾瑜,好像比这朝阳还耀眼,“踏烟”挺好听的,他的马的名字叫“追风”,“追风”、“踏烟”似乎很是相配。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间,郯清和郯明已经把所有的行李都装上了车子,仆人也将他们的马儿从马厩牵了过来,四人骑着马向城门口奔去。

到了城门口,押送粮草和军械的士伍、民夫早已准备好,无论是牛车还是马车都是装的满满当当的,每辆车分配的有士伍和民夫,另外还有一部分的士伍未编入车队负责守卫。

洛南啬夫李笃和洛南仓啬夫李桉也都在城门口送行,辎重营的领兵孟坚向樗里疾汇报完情况后,大队开始出发。

这一批次共有辎重营辎车三千辆、牛马车一千五百二十辆,士伍五千余人、民夫三千人,车队大约每一百辆为一队,共分成了四十五队人马,分时间段分批次出发。

徐瑾瑜还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看着人员众多但还丝毫不乱的队伍,心中感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就是打后勤还真是说的不错,若非有强大的组织力量还有厚家底,这仗还真打不起。

据说这么多粮草军械,也只够十万大军几日所用,那如果开战了,动不动就十几万二十万大军压上,前线士伍伙食加上战马所需粮草,那岂不是需要更多的后勤补给。

无论哪个年代,打仗还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打仗靠得不仅是有多少大军、有多少战马、有什么先进的武器,更为重要的是后勤调动还有粮草补给,不然真不敢跟人家打持久战。

绵延数里的压粮队伍,樗里疾负责带一队士伍在前边领路,辎重营的领兵孟坚在最后边压阵。

徐瑾瑜本来还担心自己的骑马技术不到位,可能会跟不上大队伍,出发之后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车马上不是载满了粮草、军械,就是拉着帐篷以及炊具什么的,队伍行进的并不快。

踏烟载着她十分地欢快,似乎是在炫耀故意到队伍最前边,然后再放慢速度,扭头望着后边的樗里疾、郯清和郯明他们三人的马,挑衅一番打几个响鼻,等他们的三匹马要追上之时,踏烟又赶紧加速向前跑去。

她就很无语,虽然不该说,但是徐瑾瑜觉着,踏烟真的有些“欠欠”的。故意挑衅后边的三匹马,如果不是马背上的人拉着,那三匹毛色油亮,矫健强壮的马儿能上来跟踏烟干一架。

然而踏烟似乎并不把那三匹眼睛冒着火的马儿放子眼里,还是贱贱的玩儿这个“你追我跑”的游戏。

就这番操作,不说马儿有三分脾气,郯明看着濒临暴走的马儿,他也忍不住了。他的马儿黑子虽然不及公子的名驹,但是也是相当厉害的好吧,怎么能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红马压着。

于是他鞭子一扬,打马而去,喊道“公子,我到前方开路!”

樗里疾本想交代一声“不要跟徐瑾瑜赛马,她刚学会骑”,结果那小子一溜烟就跑过去了。他只能跟郯清说:“你也去前边看看吧。”

郯清是谁?樗里疾的左膀右臂,如果郯明是“缺心眼”的话,那他就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立马悟到公子的深意。

立马应道:“我去看着郯明,不让他瞎闹,保护好徐医。”

樗里疾点了点头,心中叹道:不愧是郯清。

不过,他此时还挺羡慕郯明的,可以毫无顾忌的表露自己,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论是喜还是怒都可以从脸上看到。

就像瑾瑜说让郯明叫姐姐,他问瑾瑜什么是“姐姐”,当听到瑾瑜解释完“姐姐”就是“阿姊”的意思后,开心了便乐颠颠地跟在瑾瑜身边“徐姐姐”、“徐姐姐”的叫着。

就像刚才他不服气踏烟挑衅他的马儿黑子,他不服气就能打马就向徐瑾瑜奔去,跟她较量一番。

而自己只能把欢喜藏在心底,即便心中雀跃无比也只能云淡风轻地跟她说声“谢谢”,即使自己也想跟他们一起驰骋笑闹,也只能默默跟在后边维持那少年老成的秦国公子模样。

他不仅是樗里疾,还是公子疾,“公子”二字,不仅代表他身为宗室之人的身份,更代表着那份责任和担当。

公父继承君位以来,为了恢复穆公霸业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在他的记忆里,公父极少陪他,即使是嫡子嬴驷和最小的华弟,也都极少见到公父。

年龄稍大之后,他和华弟都被派到军营,公父说他自会走就开始拿剑,五岁就学骑射,不到十四岁就开始跟着大军征战。

公父教导他们作为秦国公子就要到军中淬炼,身上流着老秦人的血,不能因为是国君之子就觉得自己尊贵无比,而是要靠功绩让别人佩服,让人心服口服地称你为“公子”。

樗里疾时刻记着公父所说,一步一步都按照公父要求去做,无论是诗书典籍,还是诸子百家,抑或是兵法他都争取学到最好。

宗学里的老师都夸他聪明,说他学的快,悟性高。其实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如果说他如今的表现是因为有三分的天赋,那剩下的七分则是因为刻苦。

多少个日夜,他还未鸡鸣便起,夜半未眠,只是为了再温习一遍课业,再推敲一个问题。

他也知道他这样“锋芒毕露”太过显眼,尤其是在太子被贬至乡野之时,他这般有“夺位”之嫌。

当然也有人找他,说要辅助他“上位”,但都被他就拒绝了。他深知,自己并不适合那个位置,他只是想要做一个对大秦“有用”的公子。

目前的他,不能如郯明那样随心所欲,身为秦国公子他肩负着重任,处在漩涡之中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无辜之人。

就这样看着她烂漫地笑也挺好,也许到了河西之后,就要跟她告别了吧。

公父让他负责押运粮草事宜,河西只是其中的一个,自己要在各处奔波,她这般如太阳般耀眼的女子,应该在无论何处都能过的好。

那就好好的珍惜在路途中这几日的时光吧,至少还可以跟着郯明一起学她的太极剑。四十二式太极剑,已经学了七式,还有三十五式,也不知道在离别之前是否能学完。

正在樗里疾羡慕郯明时,被羡慕的那人正在跟徐瑾瑜吵的火热,争吵的话题也是十分的没有深度,那就是马儿的起名问题。

郯明觉得徐瑾瑜给马儿起的名不对,梗着脖子说道:“踏烟一点都不合理,分明是踏土、踏石、踏水,马儿它根本踏不了烟。”

徐瑾瑜气的不行,她总不能跟郯明说唐代诗人李贺,曾在《马诗二十三首》中说过:“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

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唐代,还没过到!李贺,没人听过!五言律诗现在也还没有!

这就难办了,不过有架不吵,有杠不抬非大女子所为,而且还是嘲讽她取名的水平,“叔能忍婶不能忍”!

她深吸一口气,马鞭指着郯明反驳道:“骑马踏烟沙,意境懂不懂?诗意懂不懂?都跟你一样,起个名那么直白,马是黑色的就起名叫黑子?”

郯明正欲开口辩驳,她也不给他机会继续出击,“这么直白的名字好听吗?当然不好听,如果我给小红马起名叫红红,小马听到会流泪的,要问她为何流泪,那肯定是被气的!”

郯明本来就最笨,吵架更是不在行,更别说遇到徐瑾瑜这样说话噼里啪啦不带喘气的了,他有话说不出一口气堵在心上,气鼓鼓的他见吵不过徐瑾瑜,只好找弟弟求援。

“郯清,你说我们两个谁说的在理?”他就不信了,自己亲弟弟不跟他站一边。

郯清没想到自己看个热闹,战火也能烧到他这里,自己只是来看着兄长不让他与瑾瑜赛马的看客,本来看俩人没有打马一决高下还图个清闲来着,没想到两人走着走着吵起来了。

面对兄长的询问,他是非常的坚守原则,他的原则就是站在真理的一方。

他觉得徐医说的没错,他兄长确实不懂意境,没有诗意,过于直白粗糙,不像公子和他,同样是黑马,起得名字就好听的紧。

“我觉得,徐医取得名字不错,跟我的腾雾,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郯明听完弟弟如此说更生气了,弟弟竟然也不帮他!都说他是大老粗,他好气!“黑子”多霸气啊,还有徐瑾瑜刚说的小红马起名“红红”多好听啊,简单、顺口还可爱还不好。

郯明大受打击,弟弟竟然也不帮他!竟然帮还没认识几天的徐医士。

他不服!

他好气!

“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去找公子评理!”郯明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后边跑去。

郯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腹诽道,他这憨兄长,公子的马儿叫“追风”,徐医士的叫“踏烟”,多么般配的名字。

公子能跟他站在同一战线?夸他的黑子好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唉,也不知他这兄长憨成这个样子,将来能否讨个媳妇。

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