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笑一嫣然,乾坤不易(1 / 1)

折山白 逢花 1254 字 6个月前

这炉里面还是很大的,小狐狸被烫得跳起,盈阙将她收进袖中,隐约还听见炉外,女妖嫣然在同琼君说话。

“那只小狐狸当真是可爱,又是魔族,倒不该杀它。”

“它伤了你,可见是只孽畜,如此不驯,百死莫赎,嫣然若喜欢,改日我替你抓只来养着。”

“罢了,他族凶悍得很,何必去招惹他们,不值当。”

“你若欢喜,如何都值当。”

盈阙是雪生的精灵,而今被火烤着,满身的不爽适,抬手结印,使鼎炉内高热暂退,又分出半数心神对付笼上的符印,兼之先前摄魂术的余毒未褪,不免心神疲惫,生生扛下了不时飞窜来的火焰。

呕出一口血来,符印才将将被打散,盈阙破炉而出,向女妖说道:“我几万年前便能拔了饕餮的胡须子。”

女妖冷笑,任琼君挡在她身前,喝道:“那我这炉被你捣破,也算不得冤枉了。但你家中长辈未曾教过你,坏了别人东西当赔么!”

话未说完,琼君便打到了面前,盈阙勉强招架。瞥见退在一旁的女妖,她将惑心之术修至这般上乘,陆吾说过,一道精通,馀未必佳,能得一通,已是大造化,天地之间,无一可得齐全,精与杂,此之谓舍得也。

盈阙想去打那女妖,却被琼君缠得紧,气力要被消磨尽了。

头晕眼花,盈阙眼前竟现出了如花美貌的神君,小神君一把将她揽过,干净的衣裳上沾染了她的血迹,小心翼翼,如珍似宝般地,将她轻轻安置在剑风扫出的略清整的地上,动了动嘴唇寂声道:“逃。”

琼君初时未敢轻动,思忖几息,便又提杖挥下,花玦神色狠厉,不避不让,反身一剑掷出,擦着琼君的颈脖过去,又回旋回了花玦手中,琼君惊骇,退了几步。女妖上前,两个一起同花玦缠斗。

小狐狸从袖中钻出来,盈阙方才回神,出言提醒花玦小心女妖摄魂之术。

花玦这时也发觉了女妖软肋,琼君竭力相护,反受了掣肘,且先前与盈阙之斗,也受了伤,花玦的处境方才渐渐好了起来。

乘女妖受伤,琼君着慌之时,花玦抱起盈阙便疾疾往湖君殿外飞掠,身后琼君赶来纠缠。

花玦掐了个昏睡诀,然后将盈阙送了出去,又回身拦住女妖和琼君。

最后是西海将军带兵赶至,在岸上遇见盈阙,唤醒她,一同往湖君殿救了花玦。

彼时花玦已奄奄仅余一口气息,盈阙看着他,不敢退,不敢进,花玦扯着嘴角,冲盈阙颤巍巍伸出手。

盈阙抱住了花玦,神色黯然,问他:“我都打了这么久,你如何还是打不过他?”

花玦笑:“因为你比我厉害啊,你都同饕餮打过架了。”

不知何时,西海将军已退出殿外了。

盈阙抱着花玦,踏上祥云:“我送你回去。”

盈阙将脸贴着花玦的额头,她知晓花玦会冷,可她不舍得,千般地不舍得。

已至山河宫外,花仙簇拥着把花玦带了进去,盈阙没有跟进去,不过估摸着,此次也不会被放进去了罢。

盈阙便坐在宫门前玉阶之上,她想知道花玦如何了,她等了很久,可山河宫门紧闭,没有谁理她。盈阙绕到墙边,往归兮台走去,一路无阻。

花皇陛下已在归来树下等着她了。

“陛下救活他了么?”

“他醒了,不过他的修为已受折损。”

“……嗯。”

“他如今尚能好好活着,可如若再来几次,怕就不一定了。”

“我会离他远远的。”

“他是本君的儿子,故而往日纵他。不过花玦也是花皇一族的储君,我本以为他明白,不过如今看来,他并不明白。他应过我,会保重自身,他食言了,他失了分寸,本君便不会再纵容他。本君的儿子本君知道,性子执拗,但雪女可知道?”

“我要看看他。”

“好。”

花玦在床榻上半坐着,见盈阙来了,立时笑颜。

花玦同她说了许多话,盈阙都静静地听了。与旧日不同,旧日里,不论如何,但凡花玦说话,盈阙都会应上一句,哪怕一字。

花玦仿佛全然不觉,说得不停。盈阙也不打断,只安静地看着他。

与昔日千百次一般,花玦终究拗不过盈阙,垂头丧气地说:“我知晓你要说什么,可我不想听。”

“哦。”过了一会儿,盈阙又继续道,“我回去了,你不必来寻我,等我找你时,再相见罢。”

“当真会来寻我?不哄我?不会过个万儿八千年?”

“当真,很快便来。我知晓你见不着我会不欢喜,我不舍得你不欢喜。”

而后盈阙又去了趟西海,女妖嫣然与堕仙琼君已然伏诛。但不知怎的,两个伏诛前的一番诉情,倒是使西海的小公主着了魔,许是为着盈阙亲历其凶残,西海太子便请她去开解:“不拘她听不听,还请上仙去说两句。”

言辞着实恳切,盈阙便应下了。

到小公主殿中时,水屏前两个蚌女同一个龙女正演着一折子戏。盈阙仔细认了认,一个扮的是女妖嫣然,一个反串扮的琼君,还有一个龙女,扮的是,唔,大抵是敖闰吧。

案上摆了个话本子,盈阙泰然坐下,便瞧这一出戏,不时翻一翻那话本子。

“呔,你身为一方土地,不思护佑生灵,反自甘堕落与妖孽为伍!便是断魂斩魄,亦不足平澹荡湖万千生灵冤怨也!”

“呸,妖又如何?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满口慈悲的神仙将我夫妻逼入此等境地!你当澹荡湖的生灵是我们害的么,呵,是谁?你们不晓得么?哈哈哈……”

“生而为妖又如何,姿容倾城又如何,她不曾害过人!是你们,害我爱妻!所以我屠了澹荡湖生灵,为我爱妻补魂温养,是你们造下的孽!”

……

满殿只闻琼君之声,一众皆看向他,已无谁在意到被他护在身后的嫣然。嫣然一直痴痴地望着琼君,听着他大骂大笑,莞尔嫣然。

嫣然从琼君身后走出,走到敖闰面前,笑说:“我知道你们是悲悯众生的,你们只是看不见,听不到,你们是慈悲在心的。他从来是受我摄魂之术惑心,罪孽是我的,业障也是我的,他已疯了,求你们饶恕他。”

嫣然转过身,痴痴地望着琼君,复言:“你说过的,只要是我欢喜的,便是值当的,哪怕你很痛很痛,也是值得的,只要我欢喜。”

“夫君,我想你活着。”

琼君伸手,却只抓住嫣然落下的一滴眼泪,他抱住嫣然软下去的身子。

“不好,我说不好,不好,不好……”

“神仙又如何,我不稀罕,纵我修为通天,我也不会上那天。尽日说着普渡众生,究竟渡的是谁!妖孽鬼祟为祸大荒,你们不知道吗?众生在炼狱里苦苦挣扎,你们看不见吗?我夫妇声碎断肠,伏乞哀求之时,你们听不到吗!”

“你们不过是渡自己。”

然后……盈阙没有看到然后,耳边听闻一声太息,小公主叫停了,坐到盈阙身旁,说:“然后琼君自绝伏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