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就是蝎啊……”

明明已经接近失去意识的边缘，歌川谣却笑了起来，因为被压着胸口而无法发出笑声，只能勾起嘴角，若有若无的气音。

“你明白了什么呢？”蝎饶有趣味地问道，却完全没有打算听她的回答，而是把一团随手拿出来的纱布塞进她的嘴里，然后笑意盈盈地竖起一根手指，“喔，不过别说话，我可是很谨慎的人，不会让你有机会使用你的异能力的。”

无论你明白了什么都是没用的——

蝎笑意盈盈地说。

因为口中顶到喉咙的纱布，这个小小的女孩流露出窒息般的表情，看上去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可惜，蝎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可不会感到任何恻隐。

相反的，她还勾出了一个兴奋异常的表情。

“对对，就是这种表情了。”蝎愉悦地赞美道，带着迷醉的气息，“你知道吗，蝎子会慢慢把猎物撕成碎片，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猎物慢慢被折磨到心神崩溃，却因为神经毒而无法喊出声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当毒素退去的一刻，终于能发出饱含绝望与压抑的尖叫，却死亡在这一瞬间——”

“……！！”

“我就是在追求着这点。”蝎宛如在述说人生理想似的下结论，轻轻推了一下她口中的纱布，用胶带封死，喃喃着说，“没想到下了这么重的毒，我还得用这种方法堵住你的嘴巴，看来我得调整剂量了。”

“唔唔……”

蝎的动作很俐落。

她欣赏着这个小女孩的脸色渐渐发青，同时手上也不停地给猎物套上手铐脚镣，直到她摸上歌川谣的手腕的时候，才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疑惑声。“咦，这个……唔噗！”

此时，一个小小的飞镖以疾风一样的速度没入了蝎的后心——偏离了一点，蝎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在最后一刻避开了要害，飞镖插在她的后腰，她随即从床上跳开，向门的方向退后，回头盯住身后的窗户。

但没有等她看到什么，一道身影就飞快地翻窗而入，踹在蝎的身上。

“你是……！”

蝎看清了来人——銀发、金眸，穿着因为车祸而变得破破烂烂的兜帽衣，其中一条腿扎着固定板，似乎受过不轻的伤，但他的平衡感很惊人，刚刚正是用完好的腿进行踹击，又用同一条腿稳稳落地。

蝎露出一个惊讶又带着敌意的表情，“猿渡俊助！”

“对，就是我。”男子掀开兜帽，露出了一个带着一点不羁的笑容。“好久不见，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蝎不愉快地质问道。

“果然你们是一伙的。”歌川谣咳嗽着笑了两声，她仍然躺在保健身的床上，似乎动弹不得，“你挑错队友了，想必你以为我会跟Murder Ink的职业杀手拼个你死我活吧——虽然我的确干掉了他们大部分人，但好歹有一个实力不错的还算活动自如。”

“为什么你觉得我跟这家伙是同伙。”蝎看了她一眼，比起无法行动的她，更警惕来意不明的猿渡俊助，“说不定我们只是同行相遇，争夺猎物的关系而已。”

“因为，车祸现场没有记者。”她说。

至少没有拍到她的脸的记者，就算来了几个不怕死的，全都在采访英雄状态的欧尔麦特，然而，无论是那个不知真假的立海大校长，还是眼前自称为蝎的女人，都在欧尔麦特用“意外”来一语带过的情况下，以看过新闻的理由表达了对她的“车祸”的知情。

为了盖特家族的悬赏而行动的Murder Ink、与觑准她的异能力而派人的虫组织，两者看似毫不相干，却选择了同一天下手，本来就不大对劲。

“当然，重点是，猿渡先生已经把你们的合作关系说给我听了。”她说——两边一起合作捕获她，“虫”组织会把她禁锢起来，献给他们的老板，当他们“用”完她后，就交给Murder Ink让他们拿她去领赏。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所谓的职业杀手，就是能用钱策反的家伙。”她慢慢地滑下床，走到蝎的面前，“而很不巧的，我不太缺那种东西。”

“啧，快死的人就少说两句，别让我的委托金泡汤。”猿渡俊助背对着她不满地说道，举起手中的小刀，对准了蝎，很明显就是要从对方手中保护这个小女孩。

蝎的眼神立刻变得很可怕。

毕竟换了谁都受不了到手的猎物突然跑掉。

“出卖雇主的杀手，你难道以为自己以后还会有生意接吗？”蝎转而向猿渡俊助发出嘲讽似的质问，想要让他回心转意。

蝎子终究是布置陷阱等待猎物的类型，在狭窄的空间里，对猿渡俊助这种擅体术的敏捷力量型很苦手。

猿渡俊助把蝎踹飞后，就拿着小刀靠近，准备收割后者的性命。

“这点不用你操心。”他把刀子架在蝎的脖子上，满意地露齿说道，“因为她付的金额足以让我下半辈子金盘洗手，我确实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也想找到强大的对手，但人都是会向钱看的生物，不是吗。”

……

＊

两个小时前，车祸现场。

猿渡俊助从变形的车厢爬出来，却看到他的目标已经比他先一步出现在车外，于是他飞快地掷出了手上的小刀，可她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微微一偏头就闪过了。

——啊，糟了。

他的左脚被压断了，腹侧也插入了碎片。

当然，他的目标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她的呼吸节奏很奇怪，带着一点痛苦的表情，想来肋骨刚刚被撞断了。

然而，这个小女孩却站直身体，用一个不置可否、就像一个看热闹的外人随口评论著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似的，语带残酷笑着说，“……不愧是王牌，刚才那么重的一下居然没能撞死你。”

他嗤笑道，“你不也一样，拿别人当肉垫倒是拿得很顺手。”

他们都知道对方在逞强。

真要现在打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当他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做的时候，她突然像认输似的，说道，“要让你放弃任务的话，要付委托费的三倍，对吧？”

“ 是这样没错。”猿渡俊助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有些警惕地回答。

这个小女孩点了一下头，说道，“那么，三倍的价格我会付，除此以外，我还会另外再给一笔按金——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不，也许是数个人，还要你把任务的所有内情告诉我。”

猿渡俊助知道她想要谈判，捏着手心的小刀装模作样地说，“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付这一大笔钱，为什么不直接把你抓回去呢。”

“如果你把我抓回去，你连两亿都拿不到，因为你们的公司会抽佣，然后你还得跟那几个人分赏金——还不如在在我的身上赌一把，你能得到不止三倍的酬劳。”她示意他看向翻侧的车辆中、挣扎着的数个Murder Ink成员，他们有些只是被困住而已，也许能坚持到救援的来临。

确实，把她抓回去的利益不高。

——相比起她的提案。

她显然很痛，但笑得胸有成竹，“六亿日元的任务中止金，外加一单额外的生意，够吗？”

“还真是大方的雇主，我是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一会儿说要全灭我们，一会儿又说要和平解决问题。”猿渡俊助感到心动，却没有立刻应承，只是说道，“取消任务可以、替你杀多少个人都可以，但我不会把任务的内情告诉你，不然我作为杀手的声誉就完了。”

然而，看似很大方的客户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一步不让，“那就没得谈了。”

“……”

她有些困扰地说，“让六亿泡汤，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你确定你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吗？”

“既然都是我的选择，就没有愚不愚蠢的分别，只有我想、或者不想。”猿渡俊助显得很洒脱与肆意，他让调整了一下手中的小刀的角度，准备来一场格斗，或者是来一次一击即中的飞刀。

这个小女孩叹了一口气。

因为伤势带来的痛楚与苍白、还有她这种刻意表现成熟的气质，让这看上去有点奇异，但她本人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说，“好吧……那你已经输了。”

这句话以奇异的韵律说出来，就像歌声一样。

猿渡俊助立刻感觉到自己全身一软，直直地倒在地上，这种感觉就像不停歇地跑了三天三夜，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本来聚精会神地开车的司机，会突然昏倒，“原来如此，你的异能力不仅是生命力输送，还有生命力抽出。”

“理解得很快。”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这是一个致命的距离。

“怎么，要杀了我吗？”他笑得嚣张。

“不，我不会杀了你。”歌川谣说道，死亡对于亡命之徒来说，只是归宿一样的感觉，她知道什么能真正威胁到这种不畏死又骄傲的人，“我会把这块碎片送进你的脊柱，让你从此以后瘫痪在床上，不能动手，不能动脚，只能在无力感中慢慢地死去。”

“！？”

猿渡俊助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却能若无其事地做到这么狠毒的事情。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喔。”小女孩蹲下来平视他，语气很轻巧，但眼神是毫无疑问的浸满了黑暗的冰冷，她的声音像耳语，“所以我建议你……拿走六亿，接下这单生意，然后跟我详细交待一切。”

——这是威胁。

一个再也明确不过的威胁。

“小女孩，现在我相信你是港口Mafia的人了。”猿渡俊助只有一个感想，本来他对自己的猜测都半信半疑，毕竟对象是一个这么幼小的孩子，但现在他完全相信了。

她的本质是黑手党。

假如温和的态度不起效的话，就发动攻击，直到对方求饶着奉上她要的东西为止。

“……只有一个。”他没辙似的说道。

“一个？”

“既然你要求了任务的内情，想必你也知道这次袭击事件不简单，我们还有协力者，而且有很多事情不是现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猿渡俊助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神，说道，“总之，接下来埋伏你的人，只有一个，她的名字是’蝎’。”

“是吗。”她应了一声，像在思考，“虫组织也掺和进来了啊。”

这反应很冷静，不害怕也不愤怒，即使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猿渡俊助突然皱起眉头，意识到一点什么，“……刚才你是故意被抓的。”

她咳了两声，扯出一个微笑说道，“谁知道呢，那一下可真痛。”

听着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接近，她随即挺直身体站在现场的中心，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游刃有余的表情，猿渡俊助没有告诉她，这使她看上去很像罪魁祸首——虽然她的确是。

“啧，碍事的家伙来了。”他只是爬起来说，一拐一拐地远离这个地方，笑得狂妄，“这套校服是立海大附中吧，我还会再来的，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啊，我等着。”她说。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但我想问一点。”猿渡俊助回头说道，他感到不解的有很多，但现在想问的只有一点，“以你的实力看来，就算你不花费那样的巨额，我也杀不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你不能杀了我，但别人能，而我现在不能反击。”她回答道，直视他的眼睛，他竟然看不透她的眼中到底有着什么，“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在死亡面前，金钱只是一堆纸张而已，但只要提前投资给有价値的人……”

——就能成为救命的盾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星期日了！（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