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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一个意外来客出现在他的面前。

“欧尔迈特，晚上好。”

床边传来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伴随着一束看望的鲜花送到他的手里，“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还是姑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雄英学院的校长——根津，这个时间没有打扰你吧？”

他向下一看。

来者是一只小小的白熊，或者老鼠。

没有人知道根津的真实种族是什么，更为人所耳熟能详的，是他作为雄英校长的身分，以及强大到能登录为“个性”的高规格头脑。

“校长先生……”欧尔迈特愣住了，面对社会上备受敬重的对象，他心情沉重，但态度还是非常谦逊，“不，还好。居然是您前来探访，我感到很高兴。”

反正他现在只是躺在床上，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也没有到平常的睡眠时间。

根津轻快地说，“听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我也很高兴撒。”

欧尔迈特有些迟疑的问，“校长先生，外面到底怎样了？”

英雄协会的人只说了两方签下条约，却没有提到战斗的英雄们的状况，也没有提及伤亡。

港口mafia太强大了。

竟然拥有能彻底压制他的异能力者，连他都倒下了。那其他人……

他尽量不去思考太坏的情况。

但他只要一想到那种强势的实力，以及那个小女孩聪明恶意到讨人厌的笑容，就打从心底觉得结果可能很不理想。

“不用担心撒。”根津点了点头，他的说话方式带着独特的语尾。“虽然今次进攻港口mafia的英雄们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回复女郎及时为他们治疗了，事件中没有英雄牺牲。”

“不得不说，他们在凶狠与克制之间的分寸，把握得很纯熟。”

“可以说，这也是我们能接受跟港口mafia合作的原因吧。”

根津说。

欧尔迈特猛地捏紧了手指。

校长先生为他娓娓道出这次事件的发展与结局，包括英雄们的“收获”、以及歌川谣与英雄协会交换的协议书。

也告诉了他横滨不成文的规定。

“很遗憾的是，横滨的情况很复杂，对着那些隐蔽而细碎的犯罪，即使是英雄们也难以应对，所以港口mafia的存在反而对这个地方的安稳有好处。”根津平稳地说，“这也是，我们要妥协的事情吧。”

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说过了。

但是，居然连校长先生也这样说，是他没有想到的。

欧尔迈特低头捏着自己的双手，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欧尔迈特。”

根津看到他一脸沉重的表情，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像是想改变气氛似的，扬起愉快的声音说，“我过来是想告诉你，雄英教师的位置，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他是少有的早就知道欧尔迈特受伤的人，也知道对方正在寻找继承人。

“我们有很多优秀的学生。”他的语气柔和耐心，像在对老人小孩一样，“你可以慢慢寻找你想要的孩子。”

欧尔迈特知道对方在安慰他。

他有些弱气的说，“谢谢您……”但勉强打起精神的样子，只是让他看起来更消沉。

根津提议道，“夜眼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人选了，我也觉得是一个好孩子，你近期要过来看看吗？”

对方的语调很温和，把事情说得很简单。

但欧尔迈特很清楚对方肯定花了不少心力。

“谢谢您的操心，校长先生。我会去看看的，夜眼的眼光我也能相信。”他有些欲言又止，他固然希望由自己来寻找继承人，但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好意。“可是，现在……”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床头的照片，照片中的黑发青年充满正气地笑着。

结果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找到杀害好友的凶手。本来以为把港口mafia处理了，就能自然而然找到凶手的身分。

现在看来，是他太想当然了。

“我很抱歉。”欧尔迈特低声说，对于拒绝对方的好意感到难以启齿，“关于继承人的事情，可以稍微推迟一点吗……我、我暂时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是英雄活动吗？”根津问道。

“不，只是我的一点私人行动。”他低声说。

这一趟来横滨，不仅没有找出凶手，也没能制裁港口mafia，反倒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也不知道那个麻烦鬼晃到哪里惹得猫嫌狗弃了。

“我在这里收养了一个女孩。”他说，“我想带她走，姑且是有监护关系……不能把她放在外面不管。”

“这个我也听夜眼说了——歌川谣，对吧。”根津校长叹了一口气，“你也真是擅长给自己找麻烦呢。你们走失了吗？”

“可以这样说吧。”欧尔迈特不太确定的说。

他想到她在直升机的躁音下肆意地笑出来的样子，就像奔向天空的飞鸟，他要做的却是把她抓下来。

不，她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屁孩。

也许他无法把她关起来，但至少得找到她，不然也不知道她会在哪里搞什么大事。

欧尔迈特摇了摇脑袋，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或许可以帮你的忙？”根津校长说，“我在有几个老朋友的耳朵很灵敏，有他们的帮忙，你找起来应该会比较有效率。”

“我自己来就好。”欧尔迈特拒绝了，“她的身分和性格都有些特殊，不能把您的朋友卷进来——但你们可以多加提防，她的照片就贴在之前的作战会议室里。”

根津校长却摇了摇头，“那个房间已经一片纸张都不剩了。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有谁毁了所有资料。”连电脑里的档案资料都被删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的脸庞只留在某些人的记忆里吧，Mafia的隐匿效率也真是高得惊人。

“是吗。”欧尔迈特并不意外。

毕竟港口mafia就是如此隐密又危险的存在，她要是有心躲藏，他很可能一直都不会找到人。但即使如此……

“短信来了！短信来了！”

他的手机发出自己录下的铃声，他翻开屏幕，就看到画面停在一条讯息上。

［匿名：欧尔迈特，来玩捉迷藏吧。我已经离开横滨了，我也知道你大概有很多话想对我说，要是你找到我的话，我就听听你的长篇大论（笑）］

“是她。”欧尔迈特一下子就认出来。

他立刻拨过去，却只听到空号的声音。

这应该是一条提前打好的讯息，在指定时间送出去。

——他又慢一步了。

欧尔迈特紧捏着手机。

根津校长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像葡萄一样黑溜溜的眼珠一片平静，“真是聪明又调皮的孩子呢，不好好教导的话，可不会变得听话喔。”

“我明白。”欧尔迈特沈声说。

这个小女孩就像一只狡猾的野猫。

当他迟来地感觉到尾巴拂过脸颊的触感时，她已经轻盈地跳到远远的树丫上，得意洋洋地俯视他。

“校长先生……”他像是救助似的轻喃。

“是是，请不要担心，尽情去找你那调皮的女儿吧。”根津校长安抚道，他的声音把欧尔迈特从失落中唤回来，“雄英已经开学了，就算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你可以在下一个学年才过来就职。”

欧尔迈特低头说，“谢谢您。”

“作为回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收养了这样的一个孩子吗？”根津校长的语气温和，内容却异常的锐利，“你确实是一个好英雄，但当事情来到’为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的层面上时，你不是那样冲动的人。”

不然，以第一英雄的救援行动的惊人数字看来，他早就被一群在灾难中失去亲人的孩子重重包围了。

他向来能把责任感与同情心分得很清楚。

偏偏，这次却跟最麻烦的孩子扯上关系，还执着于把她拉到光明之下。

“我……”欧尔迈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敷衍人的话语。

然而，他一下子就停下这种想法了。

对着根津校长，他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低头坦白，“其中一个原因是，我那时在调查港口mafia，并且为了无进寸的行动感到焦虑，她是我目光所及的唯一的线索。”

“还有就是……”

他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理由，“我的好友，冢内他曾经给我传过一次短讯。”

“我也是事后才看到，他说在港口mafia里，遇到一个让他很在意的孩子……她一团孩子气，但极端的聪明狡猾，身负珍稀的异能力，外表非常年幼。”

“他告诉我，如果他没能成功完成卧底任务的话，希望我去拉她一把。”

“而你又怎么知道那孩子就是歌川谣呢？”根津校长纯粹好奇的问道，“龙头战争造成的孤儿不少，而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小恶魔。”

欧尔迈特非常肯定，“她不一样。”

歌川谣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她的聪敏，还是她的恶意。

——力气，使不上来了吧？

小女孩带着笑意的气音彷佛还残留在耳边，冰冷细幼的手指点在他的拳头上，没有使出任何力气，却让他浑身僵硬惊骇不已。

哪怕她之后怎样装乖卖可爱，他都不会忘记那一刻偏体生寒的感觉。

宛如站在恶之花上，露出天真笑容舞蹈的稚童，不知世事，却又像能看透一切。

“她非常的特殊。”欧尔迈特眼神沈凝，“只要遇到……你一眼就会知道。”

这听起来很玄奥，但根津还是点了一下头。

“好吧，我会多加注意。”他的语气温和，“欧尔迈特，我明白你的难处，也请允许我以校长的立场说一句：学生们都期待着你的到来哦。”

“我知道。”欧尔迈特苦涩的说，“来年的开学日，我会准时到雄英报到，只是，现在请给我一点时间。”

——还有十个月左右。

他还能到处找那像幽灵一样的小女孩，即使那很可能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