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川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露出慌乱的表情，把两人的一切来意都归到“家庭作业”上。

——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我对冰鬼什么的不太清楚。

歌川谣装模作样地跟着露出询问的表情，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就有了女性的答案。

一位长年住在精神病院的女性，怎么可能清楚最近冒出来的都市传说呢？

她之所以拉着泽田纲吉过来，只是为了轰冷，而不是为了什么冰鬼——No.2火焰英雄安德瓦有一位精神病妻子，还有什么比确认这点更重要呢？

她在内心微笑。

要在日本这个英雄崇拜到魔怔的社会撕出一个缺口，首先就要动摇英雄的神圣形象。

根据年份资料推断，这位轰冷女士可是在婚后的数年才被送进精神病房的，无论怎样看，都是因为她跟安德瓦的关系出现了重大的问题。

内情会是什么呢？

她有些好奇。

出轨？虐待？精神贬低？

婚姻对于她这种连恋爱都没有经历过的女孩子来说，太难懂了，她绞尽脑汁都想不清楚，到底什么样子的爱情会把一个人迫疯。

嘛，什么拷问手段能把人迫疯，她倒是很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这件事情曝光了，那些平常就英雄前、英雄后的媒体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飞扑而上。

到时她就有好戏看了。

歌川谣心情不错得勾起嘴角，以致于泽田纲吉向她投来一下疑惑的目光。

——她可得好好保留这张牌，在适当的时机打出去。

“是家庭作业吗？”轰冷来回看着两个孩子，他们两个都很小，脸庞是天真与年幼……

她绷紧的神情稍微松懈下来。

“没有。”她说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表情带着微微的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对冰鬼不太清楚。”

歌川谣拿出了另一张照片。

轰冷就像是心有余悸似的，肩头轻轻抽了一下，看到照片上是冰锥与尖刺组成的怪物，又松一口气下来。

“这样的怪物，您有见过吗？”小女孩问道，哪怕不是为此而来，她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这就是冰鬼。”

“没有。”轰冷摇头说，又想起什么，“不过，我有听说过一点东西。”

女性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像是在考虑从哪里开始。

歌川谣坐直了身体。

尽管冰鬼不是她的目标，但她从不拒绝送上门的信息。

过了一会，轰冷用柔和的声音徐徐说道，“孩子们，并不是每一个拥有’个性’的人都像我们这样幸运，有些’个性’会扭曲作为人类的姿态，让拥有者变得像非人一样的存在。”

“我知道。”歌川谣静静点头。

她看过很多。

也许，比大部分人一生能看到的还要多。

泽田纲吉也点头，即使只是日常生活他都能看到不少——有些人变成人身蜥蜴头、有些人的手脚变成了树木的颜色和质感、有些人身上生出鳞片……

总之，在这个八成人都拥有能力的时代，看到什么都不奇怪。

“早期……大约是二十年前左右，’个性’还被广泛称为’异能力’的时代，人们对人体变形的了解还没有那么普及，出于无知与恶意，那些不能保持人身的人会受到排挤和驱逐。”

“我以前听过类似的传闻，你们口中的’冰鬼’——也许是被驱逐的人的后代也说不定。”

歌川谣追问，“您有当年的消息吗？”

轰冷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详细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要紧！”泽田纲吉回神过来抢先说道，带着愧疚，“刚才打扰您的休息，真是很对不起。”

他用力地躹躬一下。

完了，他还拉着歌川谣的手低声喊道，“你也来！”

“……别抓住我的手。”小女孩皱了皱鼻子，不太习惯手腕传来的感觉——总觉得那个英雄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大概是刚才楼梯间的谈话拉近了两人之间的一点距离，泽田纲吉不那么害羞，却变得像个唠嗦的老妈子，“你快给人家道歉，刚才最失礼的就是你！”

“放手，你是我老板吗！”她用力挣出来，不服气的鼓着脸。

“虽然不是…… ”泽田纲吉放开手，迟疑的顿了一下，“不，等等，你现在当着我的家庭教师，那我当然是了。”

“你有胆就在里包恩面前也说说这句话——”歌川谣抬头瞪住他。

泽田纲吉愣了一下。

这样一看，她竟然真的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气呼呼的——虽然这个小孩子貌似跟他同龄。

“噗……哈哈。”

轰冷在一旁轻声笑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人，笑起来更加是吸引目光。

“抱歉，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冬美和夏雄。”轰冷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们小时候都整天打打闹闹。”

歌川谣敏锐地感觉到这种变化，立刻问道，“您有孩子吗？”

泽田纲吉在一旁看着她。

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笑容越勾越大，显得有些诡异。

他下意识的觉得不是好事。

“嗯。”轰冷有些忧伤的回答，看着窗外微笑，没有注意到异样，“大家都长大了吧。”

“您有两个孩子吗？”歌川谣的眼睛碌碌的看着她

“三个。”轰冷轻轻叹了一口气，“冬美和夏雄都能照顾自己了吧，只是，焦冻他……”

“焦冻？”

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不好意思，轰女士，查房时间到了，请问您现在方便吗？”外面的护士隔着门板问道。

糟糕！

泽田纲吉一瞬间要跳起来了。

他们可是偷偷进来的，要是让职员们发现就糟了，现在怎么办！

歌川谣的倒是很从容。

她甚至游刃有余的对他微笑了，然后动作轻巧的跨出窗栅，准备循着外面的水管滑下去。

然而轰冷却拉住了她。

銀发的女性轻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让他们不要说话。

她则是对外面扬起声音，“不好意思，我刚刚打翻了水壶，正好在换衣服，你们可以五分钟后再来吗？”

外面安静了一瞬间。

“……好的，轰女士。”护士应道，离开了门外。

过了一会，确定外面的人走后，轰冷低头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可以喔，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她不会受伤，而且那本来就不危险。

歌川谣回望她。

这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总是活在谎言中的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这点。

“嗯。”她轻声应道，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又挂上虚假的笑容。

真善良啊。

明明被那样的对待，还能关心他人，她看起来并不怨恨安德瓦，那么对火焰英雄的策略就得稍微改变一下了。

小女孩站着想。

“冷小姐，你想复仇吗？”她问，“把你弄成这样的人，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吧。”

轰冷失笑起来。

她把这句话当成了童言童语。

“快点回家吧。”她语气温柔的说，“查房的护士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也不想被抓住吧。”

“好吧。”歌川谣开门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冷小姐。”

“……打扰了。”泽田纲吉被她拉走，出了门才愣愣的反应过来，看着歌川谣惊恐的问，“喂你、你……刚才想跳楼吗？！”

“当然不是，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小女孩随便的瞥了他一眼，“那是逃生路线。”

“那也太危险了。”泽田纲吉嘟哝，“真是的，你们这些人，一点常识都没有……”

“是你太没危机意识。”她说。

那是一条不错的路线，有水管和屋檐作为缓冲，只要有点技巧，甚至不会受半点伤……

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

他们经过了等候室，小女孩抬头看着里面的电视，泽田纲吉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上面播着英雄排名节目。

『接下来到了我们最瞩目的前十位英雄，恭喜，第10位——年纪轻轻就成立了英雄事务所、展翅飞翔的新晋英雄，霍克斯！』

电视里长响着夸张的拍掌音效，以及观众席的欢呼声。

然而它播放出来的地方却极度安静，像是没有任何人在乎。

“谣小姐？”泽田纲吉有些疑惑，他从没有见过她这么专注的看电视。“是你认识的人吗？”

歌川谣有些感慨地说，“算是吧，有些意想不到。”

真是大胆。

居然直接把霍克斯推上去当英雄，还在前十名的位置，也不怕她手上捏着他什么把柄。

不过港口mafia才刚刚与英雄协会签下互不干涉的契约，她确实不会在这种时候破坏盟约。

——暂时，还不会。

她笑了。

呜哇，她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泽田纲吉在一旁悄悄咋舌，风光帅气的英雄确实有很多人喜欢，该不会连mafia女孩也是追星分子吧？

他试着想像了一下小女孩眼冒星星对着一个男人尖叫的样子……不，不行，他想像不出来。

以她的性格，要是看上一个人的话，绝对会把人绑回家吧。

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他感觉自己挺了解她的……或者该说，她这类人的想法。

节目还在播放，似乎播出了许多有名的英雄名字。但歌川谣已经兴趣缺缺的把视线移回来。

她伸着懒腰，转移话题，“结果还是没有头绪啊，冰鬼的线索……”

泽田纲吉顿时把什么霍克斯抛在脑后，嘀咕起来，“这到底是谁的错啊。”

“我的。抱歉。”小女孩毫不犹豫地说，干脆得少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也、也不是……我们也知道冰鬼的来源了，而且我也有责任……”他结结巴巴地说。“反正里包恩只会揍我，不要紧啦。”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了。

突然这么坦率的，让他很为难啊。

“不过。”她突然说。“如果冰鬼真的像冷小姐说的那样，是’个性’异化的人类变成的话……”

不等少年反应过来，她就突然露出一个有点坏心眼的笑容。

“那你就杀人了呢。”

“泽田君。”

小女孩稚气可爱的声音就像风暴中的雷鸣似的，狠狠地轰在善良的少年的耳边。

他完全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动主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