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川谣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是感觉到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这个不祥的预感直到收到boss的电话被证实了，欧尔麦特跟她玩捉迷藏玩厌了，直接找boss让她到雄英高中……他疯了吗？

“不去。”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先不提完全是陷阱的气味，既然能低调地偷偷混进去，为什么要用真身进去？嫌自己活得太舒服，还是嫌自己在英雄界还不够扎眼？到时候被一堆英雄监视着什么都做不到，混进去就没有意义了。

她辛苦拿回来的马甲被刷下去了，但她的本体被邀请进雄英高中。

——这到底是什么怪事。

“喂，你落选了。”轰焦冻看着告示板说。

“啊别在意，我会进普通班的。”歌川谣心不在焉地说。

她捏紧了手机，从boss的口中事情听起来很合理，也确实像是她那个临时监护人会做的事……但她就是有一种非常非常糟糕的预感。

欧尔麦特不是那样的人。

他就算再想把她拉到英雄方，也不会把其他真正想做英雄的好孩子放进危险中——是的，危险因子，他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的，横滨大战后他的眼神更是冷到了极点，找她的行为只是想把不安定因素抓在手中而已。

他自诩了解她。

但他似乎不知道经过以月为计的调查和相处后，她也很了解他。

歌川谣在原地沉默半晌，面无表情打响了六藏的电话，“喂，干活了。”

“咕……大小姐，你又想怎样，现在才早上十点……”

另一边惯例传来半死不活的声音。

“帮我找一个……”她顿了一下，仔细思考过想要的东西，“帮我找一个拥有复制能力的人，要强一点的，能复制活物。”

“……我觉得你在想些很危险的事情。”六藏叹了一口气，疲累的那种，“那种人不用特地去查也知道——你听过分倍河原仁这个人吗？”

不等她回答，那边传来不断打字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搜寻什么。

“分倍河原仁，能力是分裂，拥有众多分身，最近在日本各地不断犯下盗窃跟强盗罪，最近成为了全国通缉犯，现在正潜逃中——看，就是这个人。”他把一张照片传到她的手机，是监视器拍下的画面，有点模糊，上面是一个淡金发圆眼男人，穿着白背心和军长裤，很憔悴邋塌的样子。

跟最初见到的欧尔麦特有点像，失魂落魄，像失去了一切。

她莫名其妙的这样想。

“他在哪里？”她问道。

“静冈。”六藏一秒回答，同时还传了一个地址给她。

挺近的。她看向不远处的商店街的方向，挂了电话。“谢了。”

同一天，她打出另一个电话，这次是对森鸥外打的。

“Boss。”她微微低头，“欧尔麦特的提案，我接受了，我会跟他去雄英高中。”

让她看看他在打什么主意吧。

实际上就算用真身见他，她也没有太大的顾忌。因为她的本体身分完全是合法的，这点已经被英雄协会那一纸协议承认了。

但欧尔麦特的反常让她有点在意，港口mafia附近也多了很多眼睛，芥川抓了几个审问后，发现都是冲她而来的，不少还是隶属日本公安的人——也许是上次太高调了，她反省了一下，内心却直觉有什么不对劲。

这种违和感在见到欧尔麦特的时候升到顶点。

欧尔麦特向来都一副“你罪大恶极快坦白交代自己从良”，但他今天竟然完全没有说教，还显得有点沉默。

“明明说好了玩捉迷藏，你却偷偷跟家长打小报告，这也太不公平了。”她一如往常扬头对他露出假笑，一段时间没见他的英雄状态还是这么高壮，像一座小山似的遮蔽阳光，让人不得不站在他的阴影下。

欧尔麦特看了她一会，又移开视线，“作为一个监护人，孩子竟然消失了整个月，用点手段把孩子找出来不是很平常吗。”

说谎。

她在内心说。

这大英雄居然学会了“手段”这个词，她是不是让他成长得太多了？还没有大英雄的胸口高的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想。

两人见面的地点还是雄英高中。

“反倒是你，我不知道你有这么想上学。”欧尔麦特淡淡的说。

“爸比，我一直都很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她假笑道，与其让一堆日本政府的人盯着港口mafia的总部找她，她还不如光明正大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欧尔麦特被那句突然的“爸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时瞪着她，像在用眼神问是不是想通过恶心他来做什么阴谋。

不过这样说起来，他确实想起她上立海大附中的时候，尽管天天都波折不断，但她确实从来没有主动缺过课，成绩也意外的变得很好——搞得像什么好学生似的。一想到这份自律是港口mafia培养的，他就不适地皱眉了。

“那你待会就得好好加油了。”他尽量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哪怕你是我推荐的，为你分配学额前，雄英还是得测试一下你的能力。”

从对方毫不掩饰的警戒神情看来，所谓的“测试”明显不是为了分配学额，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评估她的危险性，然后决定往后应该用什么方式来管理她。

如果表现太危险，会被过分严密地监控起来。

如果表现太软弱，则是会被怀疑实力的真实性，结果同上。

“为什么要把我塞进雄英？”她走在他身边问。

“我是你的监护人，我为你的未来打算而已。”欧尔麦特看着前方，没有看她。

又说谎了。

“不说实话就算了。”她本来也没期待他会这么简单说出来，调查总是漫长的，而英雄对她的目的无非都是利用、陷阱、监视——之类的目的，现在是比她原来的计划要麻烦一点，但也没差到哪里。

他领着她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地方。

——那不就是保送考试隔壁的场地吗。

她的内心古怪，但没有任何表情。

现场只有她和欧尔麦特，还有一个黑发及肩的邋塌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相泽消太，这里的老师——过来这边吧。”黑发男人保持着淡淡的距离感，这是他第一次在照片以外看到歌川谣，这个臭名昭著的mafia准干部。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不良少女，那种充满攻击性、说话粗俗又成天流浪街头，可能还会干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的中学生。虽然在英雄横行的年代不太常见，但也不是没有遇过。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得体秀气得不可思议的小女孩。

先不提那张漂亮却稚气未脱的脸，她的打扮也很正式，黑色长发被梳理得很整齐，前发用发夹固定着，身上穿着质料昂贵的连衣裙与黑色大衣，背脊挺得很直，给人一本正经的感觉。

如果不提她的出身，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富有家庭出来的孩子。

这个身高只到他胸腹的小女孩抬起头说，“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歌川谣，因为欧尔麦特的推荐而拜访贵校。”

——礼仪与敬语也很正当。

但是没有任何对年长者低头躬礼的意欲，显然带着一种隐晦内敛的傲气。

这是一个像水晶似的孩子。

这是港口mafia的准干部，让英雄方败在横滨的主谋。

相泽消太强迫自己警惕起来，他有些明白欧尔麦特会议上的表情了，这确实是一个外表气质都很具欺骗性的孩子，优秀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不自觉地产生好感与怜爱。他觉得自己对不良小孩的固有印象太落伍了，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对英雄来说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他把她带到E区的城市遭遇战训练场。

这里被高耸入云的水泥围墙围绕着，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个巨大的出入口，围墙里面是模拟城镇，立满了空荡荡的混凝土大楼，高矮交错，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雄英以校园宽广为其中一个特色，可这种程度的“宽广”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上次保送考试看到的的野林居然还不是极限。

相泽消太把她带到这个地方的大门前，让她自己走进去。

“没有别人吗？”她回头一笑。

相泽消太用平板的语气说，“你自己也心里有数吧——怎可能让其他孩子跟你一起测试。”

“为我一人而办的入学考试吗，那可真是荣幸。”歌川谣并不意外，不甚在意地说，“别太激烈就可以了，毕竟今天穿了一条比较喜欢的裙子，限量版的礼物，我可不希望为了这点事情弄破它。”

相泽消太哼了一声，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表现得像一个好孩子，用昂贵优雅的衣服掩盖流淌在血管的暴力与血腥，是mafia相当喜欢的把戏。

但是，他相信她的真面目很快就会暴露。

“我要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

“战斗。”他吐出了一个简单的动词，就径自退后了。

她笑出来了，不带任何嘲讽。

“如果欧尔麦特没有遗漏告诉你们，你们应该知道我并不擅长战斗。”她用一种虚假的客气说，“或者你应该考虑给我一份问卷，至少会比这更实际。”

“这是第一次评估，我们想知道你们面对敌人时的做法。”相泽消太不为所动，“别太懒惰，如果你表现太差，我们会用更长的时间去检视你隐藏的力量。”

他退后的位置刚好模拟城镇的围墙外。

巨大的石门发出了沉重的磨擦声音，“砰——”的以让人反应不及的速度飞快关闭，把她独自困在城镇里，围墙足足有三十层的高度，几乎如同一个巨型陷阱。

就算会飞，也未必能飞出去。

四周也没有一个人，宛如身处鬼城。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安静的打量着这道像是延伸上天空的水泥墙。

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一点反光的东西，那想必是一个隐藏摄像头，她的一切动作与表情大概正在被谁监视着，评价着她的行径。

——还真是让人有够大压力的。

在烈日把人关在这种连人影都没一个的鬼城里，用冰冷的机器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吧，她想道，走到一个阳光照不到的阴凉处坐着，等待相泽消太说的“战斗”来临。

“你好，歌川谣小姐，欢迎来到雄英高中。”

过了一会，巨大的广播声传遍了整个模拟城镇，那是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可爱声音。

“让你久等了，我是雄英的校长，根津。”广播里的声音首先自我介绍，然后解说道，“现在我们即将为你进行一次评核，请在十分钟内打倒带着点数的假想敌，点数加起来就是你的分数，我们最后会按照你的分数，来为你分配学额。”

“任何方式都可以使用吗？”她向摄影机旁边的监听器问道，这使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去。

“当然，你可以使用任何你喜欢的方法，只要让对象停止活动，就算是得分，哪怕是用相对残暴的手段。”校长先生用亲切的语气回答道。“低于五十分的话，我们会安排别的考核。”

考核。

她睁着眼睛憋笑，他们大概没想到自己才把她的保送生考核F了一回吧。

这里到处都摆放着武器：从枪、长刀、棍，到生果刀都有，被随意放在地上或者是建筑物里。

这些想必就是他提到的“相对残暴的手段”了。

他们巴不得她用最凶残的手段，那就能下一个“港口mafia的危险性超高”的结论。

她慢慢的站起来，监视镜头从一开始就在运作，宣布却姗姗来迟，果然是在观察她的反应，欧尔麦特大概是说了什么关于她的一点事情、也有可能是雄英查到了什么吧。

不过，谁在乎呢。

“那么，START——”

随着校长的欢快指令落下，远传来密密麻麻的机械移动声。

刚巧就是她站着的模拟城市的十字马路口，相当畅通无阻的宽阔道路让假想敌能把时速提到超过一百公里，金属质感的反光在太阳下特别猛烈，四方八面而来的装甲机械向她冲来，而相当一部分居然还配备了枪炮。

“所以说，我不是体力派啊……”她看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色泽暗淡的生体义肢，是力量衰竭、老化枯萎的颜色。

如果是刚刚装上义肢的时候，她正面杠上谁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吧。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扮猪吃老虎”，作为mafia可不能让任何人小看，她勾起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一于就去吓吓这些英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