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场(1 / 1)

散场 鸦寄 965 字 5个月前

四场

有些人出现就注定是惊鸿一瞥。

从那以后,凡是池央荷认为能遇到他的地方,通通遇不到。

元宵节归不了家,流行放孔明灯。

戴艺冉找到片风水宝地,非得拽着她去放一盏。

宝地确实是宝地,上面暗沉的天,底下碧绿的池。

池央荷上下看了一遍,想起朝舟远的眼。

墨绿色,浑浊不通透,看一次好像能记一辈子。

放吧,有风险。不放吧,显得心不诚。

戴艺冉见她犹豫的样儿,拍着胸脯说:“赌一把,落了怪池。”

池央荷问:“那要是飘远了,坠了呢?”

戴艺冉说:“怪天。”

拢共俩人的地界,还都背过去悄悄写,一撇一捺郑重庄严。

有时候人对愿望的渴求呀,真是从举动里就能看出来,迫切时装也装得虔诚些。

待到孔明灯腾风飞起来了,戴艺冉提议:“咱们比赛跑步吧。”

池央荷心照不宣地答应了。

等那三二一喊出口,两人一同奔出去多少米,却又在同时间悄悄侧过头用余光看。

诶,落了一盏。

不知道是谁的,就都装作没看见。

日历翻到初九,艺考差不多结束,同学们即将各奔东西,有的回学校上课,有的在外面补习。

老师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一醉方休。

原本说AA,刘昀又说小酒馆没意思,他请客,找个大的,特地知会池央荷一声,全当给她赔礼道歉。

颇有她不去就拉倒的意思,不看僧面看佛面。

酒吧街一长串,灯火缭乱,越往里越贵,听说尽头那家有七十六层高,杯酒上万。

刘昀让她随便选,她选了最外面的那家,比起路边也算贵。

酒过三巡,池央荷借着买东西的由头往外走,想多看这座城市一眼。

即便因为艺考来过两回,却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她也不太明白念头从何而来,明明一张志愿就能抵达的事情,非觉得特遥远。

想走去尽头看看。

看看最通明的地方,人们还有没有这么多烦恼。

原以为会冒出“不过如此”的想法,但当她站到七十六层前,只会笑叹自己无知。

踏进这里的人们怎么会有烦恼。

那是金碧辉煌,没一盏灯浪费,闪烁着告诉你它有多贵。还是听不见祈祷的殿堂,感觉下一次眨眼就有展着翅膀的天使落在尖上。

仰头天空沦为背景,没想到低头时七十六层成背景了。

当看见街对面的朝舟远,池央荷终于知道,那天是戴艺冉的孔明灯落了。

只差一点就要把他忘记。

并非实际意义的忘,是把他留在这座城里,留在这条街上。

可偏偏他出现。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当时她想,从长江头到长江尾的距离都能遇见,怎么不算有缘?

他捏支烟,火星的轨迹一路烫进她心间,又恰好有人在放烟花,她觉得自己胸膛前平白无故冒出来根引线,就差没凑到他面前催:你快点燃。

关系从这刻起定下基调,朝舟远勾勾手,她便兴高采烈地奔去。

十几步生生减成六七步,再晚一秒都不成。

站定时烟没抽完,无意中触及了那根引线。他抬一下眼,她心脏跟着炸开。

他问她会不会唱歌。

池央荷轻哼了两声Jingle Bells,哼完清楚看见他因醉意而朦胧的眼变清晰。

她于是笑着说:“觉得这首适合你,喜欢吗?”

心思当然也有,万家灯火的节日,在国外肯定是圣诞。

“嗯。”

很轻很淡的一声,让池央荷没分清,她这首是押对了还是押错了。

不过没一会儿,他主动问:“迷路了?”

“不是,我们考试结束了,回去之前聚一聚。”她心知押对了,即便还是那种随便问问无所谓答案的态度。

“这样。”他手里的烟退至下一个指关,似乎准备掐了。

她指着不远处给他看,没话找话:“在那边,挺远的,你去过吗?”

他摇头,她又说:“我就猜你没去过,这里我也没来过。”

朝舟远顿了一瞬,用手掌末端的骨撞了两下太阳穴,随着清醒转身,看向高楼,“你想上去?”

怎么可能不想呢。

但说出来,万一他觉得她市侩。撒谎,又万一被他轻易看穿。

斟酌半天,只好规避来讲:“我生日在七月。”

他听了失笑:“十六号?”

她不确定有没有被发现,跟着笑盈盈:“十七号。”

“你想上七十六层,还是想要我号码。”

一道短暂与长久的选择题,谁在朝舟远面前都注定无处遁形。

他侧着身,池央荷听得不清,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天,才小声地讲:“号码。”

递去的手机被他接稳,输入一串数字,“七月十七打来。”

池央荷稍稍歪着头问:“十七号之前不行吗?”

“可以。”

结果她没按储存,直接按下拨打。

是空号。

“但不会通。”他将半披的西装丢给她,“回去吧。”随后就走向因转动而闪烁的旋转门。

池央荷在原地驻足许久,一直到影子淡了,彻底消失不见,街上又复原熙熙攘攘。

那是朝舟远教她的第一件事,世上没有既要和又要。

如果想贪心地选择长久,就先学会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刘禹锡《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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