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道(1 / 1)

求求你们别吃了 姜均 2041 字 5个月前

第十三道、醋溜香笋滑鱼片

席初雪扶额叹道:“你可别说是拿养颜汤方去奉承你岳母,哄得她同姨娘一般沉迷于美容养颜,然后就没有时间跟精力去管你们的事了?”

席勤才勾勾嘴角笑道:“算是吧。”

实际上是柳柔思私下鼓动族中长辈,为她父亲新纳了一门妾室,给嫡母找了个年轻貌美的新敌人。嫡母有了目标,又得到养颜汤方这等杀招手段,自然全身心投入自家争斗之中,一时倒也顾不上插手女儿女婿的家事。

世间总有许多长辈喜欢以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对晚辈的生活指手画脚,且美其名曰“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不懂,听我的没错”、“我都是为了你好”,来要求晚辈必须顺其心意。

说穿了,不过是妄图从他人身上找寻一些寥寥无几的优越感,以掩饰自身狼狈;当然另一方面也是闲的。

所以,比起针锋相对然后落得个不尊长不孝顺的罪名,不如给她们找点事情做,占据她们原本因无聊而喜欢多管闲事的时间,让其精神焕发地重新去奔跑、去舞蹈、去战斗。

其中的蹊跷席初雪不得而知,席勤才也不想让她知道。

柳家夫人颇有些重男轻女,对于亲生女儿柳柔思从小便冷漠无视甚至轻蔑恣虐,母女之间关系可谓恶劣,看是亲人,却有仇怨。是以,柳柔思对付起她来也丝毫不留情面。

席勤才不想让纯良的三妹妹看到血亲间如此腌臜的一面,便将此事含糊过去。

细想半晌,席初雪嗫嚅道:“其实,你们若想要个孩子也不是全无办法。”

席勤才精神一振,面色凝重问道:“何解?”

席初雪郑重道:“多吃。”

席勤才:???

席初雪解释道:“嫂嫂体质偏寒,气虚体弱易影响受孕。虽然也可以用药调理,但‘是药三分毒’,终比不上食疗养护来得安全与方便。”

“海鲜寒凉,她是万万不可再碰,平日里也要多注意吃些补血养气的食物,例如红枣、乌鸡、龙眼等,我再为她专门配几张方子,你让她的丫鬟苜蓿学厨艺时仔细些。”

席勤才冁然一笑,忆起席府近日的伙食几乎顿顿都有海味生鲜,不禁想象日后一大家人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偏偏妻子柳柔思半分不能沾染,只得泪眼汪汪地坐在一旁万分委屈的表情,又心疼又好笑,心都快要化开了。

他正沉迷于自己的欢快脑补之中,却听见席初雪莫名用一种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至于大哥哥……我知道一些生子食谱,你亦尽可试试。”

席勤才思绪回到现实,眼光闪烁很是动心:“当真有用?”

席初雪笑道:“又非药石,吃些食物而已,即便无用对身体也没坏处,大可放心尝试。”

所谓的生子食谱便后世一些科研机构,运用中医学、烹饪学和营养学理论研究出来的,通过长期的饮食调节来改变人体内部的酸碱结构,创造出更适合受孕助孕的体内环境,甚至达到控制婴儿性别的效果,是一门非常高深(扯淡)的学问。

后世曾经风靡一时,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其中科学性的真伪,席初雪非专业人士不得而知,但她看过一些食谱后发现其中不少都配有诸多滋阴补肾、壮阳益精的食物。因此,尽管对于“吃酸生儿,吃碱生女”的说法生疑,但单论食谱而言于助孕确实有益。

答应将食谱整理出来交给对方后,席初雪抬头瞅见席勤才一个人在那独自扭捏,脸色颇不自在。

大概他是觉得亲哥哥和自己尚未出阁的妹妹公然讨论生孩子,并如何把孩子生得更好这种话题过于诡异,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席初雪倒是心中淡然,她仔细看了眼席勤才微微涨红的脸,似乎想到什么,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席勤才是她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表明不纳妾的好男人,可靠十足。但说起生育之事,一向沉着稳重的人却是这样一副吞吞吐吐的娇羞模样。

唉,果然他受肾虚之苦久矣,苦不堪言。

她瞄一眼席勤才此刻还算浓密油亮的头发。

肾虚者,易脱发,大哥哥年纪轻轻却极可能有着秃头的未来。

大哥哥真是太可怜了。

席初雪决定在食谱上再多配两道补肾的菜。

————————

因突然多出十位帮手,席初雪决定晚饭大露一手,以好好安抚中午没吃饱饭的家人,也让新来的丫鬟熟悉下她的烹饪节奏。

新鲜草鱼宰杀洗净,对剖两半,剔去鱼骨鱼皮,顺纹理斜切成两指长宽的适中鱼片;

加入食盐、料酒、蛋清、淀粉、白胡椒粉搅拌,抓匀,至鱼片均匀挂糊,腌制一刻钟;

葱、姜切片切段,冬笋、胡萝卜洗净切片,香菇、木耳泡发去蒂;

油锅烧热至三四成熟,下入鱼片,用木筷轻轻划开,待鱼片变色定型后捞出沥油;

锅内留油烧热,加葱、姜、蒜煸炒至有香味,加料酒、鸡汤、食盐、冬笋片、胡萝卜片、香菇片、木耳大火煮沸,撇去浮沫;

放入鱼片,倒醋滑炒、慢煨,收汁后,取湿淀粉勾成薄芡,最后淋上香油。

这道醋溜香笋滑鱼片想做的好吃,共有三个关键。

第一,是片鱼片。片的太薄鱼片易碎,片的太厚鱼片无味,必须厚薄适中。

并且切片时要非常注意鱼刺的位置,草鱼多刺,若刀工不精或粗心大意随意乱切,将细小的鱼刺断留在鱼肉之中,一则影响口感,二来这样的鱼片下锅后非常易碎。

若顺鱼肉纹理,避开鱼刺斜切,将鱼片与鱼刺分离开来,如此切好的鱼片入嘴后口感厚实,完全无刺,食客吃起来自然也是心满意足。

前世席初雪苦练刀工多年,最终将刀法练到出神入化,切丝如发,片薄如纸,剞花如荔。可此生她身体瘦弱,力量欠缺,尚未能完全发挥出以前的全部功力。

好在现在她多有锻炼,力量、技巧、手感也在慢慢恢复,更重要的是,毕竟前世是从初学者学起,不论如何小心和有天赋,掌勺多年手指手臂上难免有些疤痕与薄茧残留,多多少少影响到手感。

如今重返十六七岁,席初雪又变回到少女时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全身上下无一道伤疤,肌肤如同刚剥壳的水煮蛋般光滑白皙,摸起来细腻水嫩,触感亦十分敏锐。

席初雪伸出左手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抚鱼肉,用敏锐的指尖准确辨认出鱼刺位置,一手抚鱼,一手握刀,“刷刷刷”两下将其片成无刺鱼片。

她平心静气完全沉浸其中,似乎有在慢慢找回前世的感觉,刀光不停,一条条新鲜活鱼就这样在她手中飞快地变成白花花的嫩鱼片。

渔夫老喻头今日送来的十几条草鱼已被席初雪处理完毕,可她似乎进入到某种忘我境界之中,手中仍旧在不停动作。三小姐没喊停,打下手的丫鬟仆役们为赶上席初雪的速度,不得不捞起后院池塘中养的鱼洗净送往厨房——

以前池塘里养的都是些观赏性的金鱼、鲤鱼等,后来席老爷觉得它们又不能吃,养着太过浪费,就将其换成了可食用鱼类,当作预备储粮。今儿倒是派上用场。

等到席初雪回过神时,后院池塘空了小半,厨房里外只剩下累倒在地的众人,和已经片好的七十九条鱼,折合鱼片三百斤。

她一不小心处理掉整整七十九条鱼,而席府上下连主带仆共计六十三人,一人一条还有多余。

席初雪抿抿嘴唇,心道:罢了,今日难得一家齐聚。遂放开限制,全府畅吃不限量。

她唤起众人准备接下来的工序。

做好滑鱼片的第二个关键就是,上浆。

因所需食材的数量太多,仆役们纷纷去库房取出大批淀粉、鸡蛋等,人多事杂,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发现柴火不够用,又匆匆忙忙去准备柴火。

丫鬟们边递柴边生火,个个脸上灰土,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内院丫鬟的干净劲儿?可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笑闹打趣彼此变成了末等的烧火丫鬟,心里却不仅不觉委屈,甚至闻着满屋子的香气竟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

殊不知席初雪看着她们熟练的生火添柴,心中很是羡慕。

她来此地也有一年多了,许多不同于现代的生活习惯早已慢慢适应并改变过来,却唯有用这灶台生火一事始终学不熟。

前世,不说她餐厅里的那些高级设备,便是普通家庭中用的燃气炉子也十分便利好用,大火、中火、小火,文火、慢火、急火,还有各类定时装置,让厨师不用花费过多心力在控火上,当真是极为方便。

可如今的土灶台嘛……

席初雪无奈举手投降,她已经练习试验过多次,但每次不是火太旺便是燃不着,又或者时大时小,火候极不好掌控。她的的确确是没有类似生火的天赋,无奈每次做饭需几个熟手在旁帮手控火。

可庖厨之道,厨房即如战场,时机稍纵即逝,有些菜要的便是那一瞬间的火候。旁人哪里懂得她的心思,还道是寻常做饭,用着寻常的生火法子。如此配合不便,以至做出的菜品有时令席初雪不甚满意。

若只做些普通的家常菜是够了,可若想让厨艺再进一步,于行云流水间完成集选料、刀工、火候、工序、艺术于一体的功夫菜、国宴菜,看来以后还须花些时间,好好去寻摸或培养一个与她心意相通、富有默契的生火搭档。

毕竟不管是做滑鱼片还是别的菜,火候把控都是最最关键的一环。

席初雪铲起滑鱼片,分盘盛装。

是日傍晚,席府上下一阵狂欢,三小姐又又又亲自为大伙下厨了。每位仆役都分到了整整一大碗醋溜香笋滑鱼片,鲜香滑嫩,清爽下饭,吃一片鱼就能咽下一大碗饭,人人喜不自禁。

是日夜晚,席府上下一阵呻|吟,大伙都……吃撑了。从主家到下人,从外院的看门大爷到内院的扫地丫鬟,人人都撑的走不动道,腹胀难受,只好既幸福又痛苦的低声哀嚎。

唯有不知为何将滑鱼片送给别人后又默默以泪咽饭的丫鬟冬笋幸免遇难。小丫鬟孱弱的肩膀无奈扛起整个席府的重望,独自寻遍整个闻巷府只为找到一位擅治腹胀、善于消食的绝世名医,以拯救众人。

席老爷、黄夫人与苟姨娘三人饭后懒得动弹,干脆就趴在饭厅餐桌上分配起两位即将出嫁的女儿的嫁妆。

肚子呈现出两个月大的苟姨娘摊开账本表示,府中如今没银钱了。

腹部看起来如三个月大的黄夫人清点地契后,拨出一部分作为两个女儿的嫁妆,随后坚决表示,余下的地不能卖。

似有五个月大身孕的席老爷想了想委屈出嫁的两个女儿,言道不能让她们被人瞧不起,他席阳申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定要让两个女儿风光出嫁。

他们算了算收租子和发俸禄的时间,发现远水不救近火,最终决定先借些高利贷应急。

三人十月怀胎,艰难产下此计,一夜辛苦。

————————

闻巷府内最大的高利贷头子朱从寒,此刻正骑马站在分叉路口,低头沉思。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宽阔平坦的大道,可纵马奔驰;一条人潮拥堵,充满食物香气,却是通往席府大门。

朱从寒认真想了想,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同时也改变了许许多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