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白愣了一下。

那她原本的记忆呢，又在哪里。

更或者，她记忆的缺失，是否与师尊待她有关。

沈晚白没有细想。

她从自己神识中迈了出来。

外面的雷云轰鸣不绝，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你瘦了。”沈晚白默默观察了它片刻，才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雷云便气得要炸毛！

憋着一口气，如果不是它不会说话，也说不了话！

它就破防就发疯！

沈晚白自然也不想去辨认它的想法，她敏锐察觉到无尽涯外有一丝不属于普通修士的气息。

有人来过。

她如今神识过人，也轻而易举便辨认出来。

有些熟悉。

像……

像曾经入魔后的小师弟。

她脑海中划过这个想法。

但是紧接着便否认了，只觉得有些荒诞。

按照时间线来看，此时的小师弟还没有入魔，即便入魔，也断不可能将气息残留在这里。

毕竟这里是清云剑宗，有着曾经一剑断天下的清云剑。

沈晚白思索片刻。

她此刻虽不能离开无尽涯，却能用灵力遮住了这道痕迹。

而就在她遮住这瞬，身后忽而也传来了一道呼唤声，“沈师姐。”

沈晚白抬眸看去。

秦轻轻一身青衣，嘴角止不住上扬，提裙跑了过来。

她站在无尽涯对岸，“师姐，你猜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晚白眉目上扬：“什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秦轻轻此番模样，也知道应当是极好的事情。

“宗主受伤了！”秦轻轻压低声音，眉飞色舞。

沈晚白有些意外，“当真？”

“自然当真！不然我怎敢找你？”秦轻轻啧啧了两声，“这么多年声名在外，还无人能伤到他，也不知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本事。”

她又低声道，“而且是重伤，听说这次直接就闭关了。”

“所以你便敢再来了？”沈晚白忍不住笑出声，“即便是他受伤，神识也仍旧强大。”

“我觉得他无暇顾及。”

秦轻轻哼了哼，“此事发生的隐秘，全宗上下都隐瞒得极好，若不是我恰巧路过长老院听到重阳长老与宗主说话，我还真不相信竟然有人重伤宗主。”

对于有人能伤到清云剑主的事情，沈晚白自然也很惊讶。

清云剑主不是号称宗门实力最强之人？

究竟是谁？

她若有所思，想到刚刚那缕气息，心中隐有猜测。

她就说对方怎会如此大胆在无尽涯边留下痕迹，原来竟是如此么。

其实这缕魔气在此处，只是警告？

那倒也有些意思。

沈晚白轻声询问道，“那你还听见什么了？”

“那自然是听见了，不然也不至于来此处。”秦轻轻叉腰，想到那副画面，便忍不住弯起唇，一副憋不住笑的模样，“重阳长老今日出现在宗主门前，应当是想跟他商讨此次你与重曦究竟谁前往秘境之事，却没想到恰巧撞上宗主受伤。”

“我亲眼所见，他才刚说完几个字，便被宗主轰出来了！直接拍飞在了地上！”

“甚至不止我，还有几个弟子也看见了，但是都被重阳长老下令封了口，说此事不准再提。”

“宗主受伤一事，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秦轻轻说完对着沈晚白眨了眨眼睛，“所以现在他们估计没人能管我们喽。”

“不过重阳长老争什么不好，非要争这个前往秘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个好处。”秦轻轻纳闷道，“这么久以来宗主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二人，就依他那个脾气……”

秦轻轻摇摇头道，“我怎么感觉他后面还会作出什么幺蛾子？”

“前去秘境的确无用。”沈晚白笑着开口道，“但此次不同。”

“三年一届的弟子大会，重曦比我大些，却一直屈于我之下，作为她的父亲当然不服气。”她顿了顿，道，“他无非是想给重曦挣个名分罢了。”

这些年，所有的针对，也应当是因为重曦。

世人皆知沈晚白是宗门大师姐，是整个清云剑宗未来的希望，却鲜少有人知道重曦。

这毕竟是三年一次的机会，也是重曦成年以来，第一次可以展露的机会。

重阳长老怎么可能会放过？

但是沈晚白倒是好奇，未来重阳长老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晚白闭上眼睛。

她突然开口，“你说，若是一个人整日在你面前犯蠢，你会如何？”

秦轻轻毫不犹豫道，“自然是离他远点！”

“那为何师尊还这般器重重阳？”沈晚白再度问道。

秦轻轻一惊。

沈晚白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甚至连长老都未曾带，眸光平静，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

紧接着便又听到沈晚白喃喃道，“定然是对方身上有他不能轻易舍弃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秘密？把柄？

重阳长老是长老院中修为最低的人，但却坐到了旁人无法企及的位置上。

清云剑主生性多疑，却偏偏只信他。

为何只信他？

况且前世到最后，在重阳将死之际，清云剑主反而不露面了。

不止是不露面，甚至未曾过问半分。

像是巴不得对方去死的模样。

重曦在那个暴雨天，跪着求了他三天三夜，也未曾见到对方一眼。

秦轻轻惊了惊。

良久，才小声道，“师姐，这些话你还是别跟其他人说了。”

沈晚白挑眉，看向了对方的脸。

秦轻轻眸光坚定，面对她的视线也丝毫不怯场。

“为何？”沈晚白问道。

秦轻轻深呼吸了一口气，“外面人多嘴杂，很多不值得信任的人，万一别人说漏嘴对你会很不好。”

“所以你这些话还是不要跟其他人说了。”她叮嘱道，“师姐你可能在宗门呆久了，不知道外面的危险，但我是从凡世中进来的，有些人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待你好，实际上可能巴不得你去死。”

尤其是那个清云剑主。

秦轻轻在心底补了一句。

她始终坚信清云剑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

“我在你心底是这样的人？”沈晚白有些好笑开口。

“当然不是。”秦轻轻反驳，“师姐在我心底很善良，很好。”

“但就是因为太善良了，所以我才担心你被骗。”

“当年若不是师姐救了我，将我带回宗门，可能我早就死在某个妖兽的手中了，师姐是我的救命恩人。”

善良？好？

沈晚白淡淡道，“你是第一个说我善良的人。”

秦轻轻怔然。

她还没说什么，便被沈晚白引开了话题，“不过，这件事我也会只对你一个人说。”

前世从来都没有人说过沈晚白善良。

他们一般都只说她无情。

在他们被谢矜月折磨想让沈晚白求情，但她视若无睹的时候。

他们会说，“沈晚白，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你为何向着一个魔物？”

他们会说，“若是清云剑主知晓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子，竟是这种人，不知会不会失望至极。”

可笑的是，连重阳长老到最后都会指责她，说她全然不如重曦的万分之一。

想来也是。

重曦毕竟是这本文中的主角。

沈晚白其实不在意。

她从头到尾在意的，只有师弟骗了她。

她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入得魔。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秦轻轻居然会说她善良。

气氛有些静默。

最后还是沈晚白率先打破了这沉寂，“我曾经有很多次救人的机会，但从来不曾出手。”

她看向秦轻轻，认真开口道，“你是我救过的第一个人。”

第二个，便是谢矜月。

“我不想骗你，所以必须跟你说清楚。”沈晚白道，“我与你想象中的不同。”

“我还会杀人。”

“那师姐杀的定然也是该杀的人。”秦轻轻回答得很快，甚至噗嗤一笑，“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同呢。”

“如若我滥杀无辜呢？”

“师姐，你不会的。”她道，“师姐，我相信你。”

“至于救人。”秦轻轻转而开口，眉目弯弯，“人无完人，如若我是你，也不一定会选择救。”

竟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么？

不知为何，沈晚白竟是又再度想起谢矜月。

她似乎的确不够信任他。

不信任他成魔原因。

不信任他欺骗自己。

“轰隆隆。”

顶上的雷云又要聚集了。

沈晚白眸光闪了闪，轻扫了眼雷劫。

秦轻轻似有所感，目光也朝着雷劫看去，而后惊呼一声。

“师姐？！我怎么感觉这雷劫小了不少？！”

缩小了数倍的雷云：“……”

天杀的！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清云城下，酒馆之内。

此刻正下着绵绵细雨，但是因马上就要到弟子大会的缘故，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减反增，热闹非凡。

沉泽因为接到了新的任务，马上便要离开。

临行前，他踌躇片刻，问道，“主上，您方才当真是去见了清云剑主？”

谢矜月坐在一边，姿态慵懒随意，闻言琥珀色的眸中闪过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沉泽发现最近主上的心情尤其好。

他沉默片刻，又大胆了些，“可不是说，清云剑主有一清云剑，可诛万魔？”

谢矜月回头看他，眼神落了下来。

周身气势瞬间凝固，恍若寒冰，而沉泽心底也蓦然一紧。

“怕什么？”谢矜月轻声笑笑，有些漫不经心，他的面容俊美矜贵，十指修长，缓慢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响声，唇瓣勾勒出笑意，只是这般说话，倒是让氛围缓和了不少。

沉泽心底放松了些许，“主上……”

话音落下，便听见对方再度开了口。

“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谢矜月嗓音中荡着笑意，语调很轻。他只是坐在那处，身形矜贵，嗓音戏谑，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尖之上。

“唔……如同你一般的冒牌货？”

沉泽蓦然一惊！

而后，腹部蓦然传来剧痛。

他甚至未曾看清对方如何出手，魔气便贯穿了整个胸膛。

“沉泽”瞪大了眼睛，眼底闪烁着错愕以及难以置信。

直到临死也没明白，谢矜月到底是怎么断定的……

他承认，最近问得的确有些多了，他是应该起疑心。

但传言他对这位下属明明最为看重，下手却如此干脆。

……仅仅只是因为起了疑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未来一周随榜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