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端水(1 / 1)

但他这样的身份,从来不怕别人不乐见他。

秦施然和苏聿凡恭恭敬敬地请安行礼,待到萧庭深满意了,才让他们起身。

“今日是团圆的好日子,本宫和你们也算旧友重逢,何必拘礼。”

都是些客套话,当然也不会有人当真,更何况秦施然在萧庭深走近的时候,连呼吸都浅淡了几分,几乎耗了全部心神才克制住身上的颤抖,勉强答话。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多谢殿下抬举。”

身为储君,萧庭深喜怒无常,草芥人命。娘亲要让她嫁给这样一个人,她不愿!

秦施然垂眸,眼神愈发坚定。既然萧庭深已经回京,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即使再怕,也得面对。

萧庭深从容递过去一个簪子,艳艳桃花仿佛开在他指尖,眼神带着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毕竟在他看来,秦施然是有攀高枝的心思的,那京城又有谁,能比他的身份更高,更合适她攀附。

之前是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秦施然才另谋出路,现在他表明了态度,秦施然自该感恩戴德地收下,然后安分在家中待嫁。

既然决定了收下秦施然,那么他不想再听见京中有关她的流言蜚语。

秦施然眼眸含水,看看花簪,又看看萧庭深,内心一番天人交战。

那就是个烫手山芋。

如此直白的暗示,秦施然怎会不懂。

她不想接受,可她这样的身份,如何能拒绝?

大庭广众之下,秦施然被打上了他的标签,以后又有谁敢跟太子殿下抢人?

讶然之际,谢怀卿摇着折扇走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无论在等秦施然回复的萧庭深,还是一直关切地看着她的苏聿凡。

“啪”地一声,折扇清脆合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他来,可不是单单看热闹的。

温润笑着加入战局,“殿下果真闲情雅致,江南出差一趟,还不忘带礼物回来。这花簪作中秋灯谜的彩头,可是让小姐们在前头抢的头破血流呢。”

虽是笑着,秦施然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萧庭深微眯着眼,不置可否。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花簪回来做彩头?转念一想就是谢怀卿搞的鬼,但也不是什么值得追究的大事,只能就此作罢。

紧接听见他道:“那在下也赠一份彩头给秦姑娘,还望秦姑娘不要嫌弃才好。”说着,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厮送上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个血玉簪,成色上乘,一眼看过去便知不是俗物。

他没打算藏着掖着,就大大方方送到萧庭深面前给他看,原本还不太在意的萧庭深瞳孔微缩,瞬间正了神色,看过去细细打量谢怀卿的表情。

认真不似作假。

怒极反而笑出了声,这是光明正大跟他对着干啊……

于情,他和谢怀卿相识多年,朋友妻不可欺。于理,他为君他为臣,臣怎可与君争。

谢怀卿拿出的是御安王妃尚为世子妃的时候从老王妃那里得到的血玉簪,以后也当是要传给儿媳的。谢怀卿竟真的准备娶一个庶女?

他和所有人一样,都默认了昭平郡主最后会嫁给他。就算谢怀卿对她无意,也不会对她背后的势力视若无睹。

秦施然漂亮,即使在京城,也是独一份的美貌,才让她在一众攀龙附凤的人当中脱颖而出。他愿意纳她做个妾室已是顶天,以后诞下个一儿半女,放在后宫给个不高不低的位份养着,也算如了她的意。

谢怀卿疯了,他可不会陪着他一起疯。区区一个女人,还不值得如此。

秦施然不清楚其中门道,苏聿凡却看得清楚。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要拖秦施然下水,但这时候他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秦施然只觉得若不是她独一份儿的,收了也无伤大雅。

顺着谢怀卿给的台阶下来,干脆全收下道谢:“既是佳节的彩头,臣女也祝殿下和世子中秋如意。”

她从小在府里娇养着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种成色的血玉簪,长姐都不见得有。但是御安王府家大业大,总不会因为一个簪子破产。

萧庭深愤然拂袖,背影都隐隐带着怒气。秦施然对他突然生气感到十分茫然,明明她谁都没有拒绝。

二选一,谢怀卿早料到她会一并收下,既然不想得罪人,那就让她都得罪了吧。

微微一笑,满意离开。秦施然总觉着那笑里不怀好意,直到苏聿凡急得转圈。

“不能收啊,不能收啊,这怎么能收啊!”

“为什么不能收?”

苏聿凡将这血玉簪的来头和秦施然说了一通,突然冷静下来,没了后文。

他觉得谢怀卿可怕。

秦施然会收下簪子,是下意识的一碗水端平,不想多生事端。他不仅对秦施然的性子十分了解,怕是从萧庭深回京一切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了苏聿凡解释,秦施然手里的盒子好像突然变得千斤重。她哪知道这簪子来头这么大,险些脱手摔了,之后赶紧小心护在怀里,愁的眉头拧在一起。

匆匆赶出去张望了下,谢怀卿早不见了人影。

其实这个时候无论还与不还,因为刚才的纷争,周围窃窃私语地议论,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嬷嬷,你可看到谢世子往哪个方向去了?”秦施然拦下从长廊过来的嬷嬷,焦急问道。想着也许追得紧,能赶得上还回去。亡羊补牢,总还是能补上。

早在离殿的时候她就在季笙筱陪同下换回了衣服,老嬷嬷上下打量了一通她,衣裳首饰都素得可怜,想也不是什么身份高的人。

宫里的看人下菜碟的功夫都是一流,那老嬷嬷从鼻子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摆手让她让开,“没见过。”

如此态度,秦施然哪里还不清楚她的心思,奈何口袋空空,什么都拿不出来打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嬷嬷走远却无能为力。

和秋允主仆二人瞪着眼干着急。

按理说国公府的小姐手头不该如此紧,但娘亲管她管得实在严,宽裕的是吟霜阁,也不是她秦施然。

秦施然充盈自己小金库的想法愈加强烈。起码以后遇到如此情况,她不至于如此无力。

“罢了,另寻个时候还回去吧。”总是自己被算计了,秦施然语气闷闷的,心情不悦。

娘亲从来教她的都是依靠男人,向来也只有她利用男人的份。她知道不对,也从未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对的,应该怎么做。

现在踢到了钢板,连苏聿凡都没有办法,她究竟是招惹了一个什么人啊。

国公夫人终于带着秦施华从里面出来,秦施然将锦盒藏在袖子里,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怯生生看了主母一眼。

估计都等不到回府,她做的“好事”就会传遍京城了。

因为秦施雅被半强制地提前送回家修养,回去的路途比来时平静了许多。国公夫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不想打扰,一路无话,算是安稳回到了国公府,秦施然告退之后匆匆回到吟霜阁,迎接她的是柳姨娘热情的拥抱。

柳姨娘握住秦施然的手,期期问道:“然儿,和太子殿下说上话了吗?”

秦施然不动声色将锦盒往身后藏了藏,另外示意秋允将花簪拿出来给娘亲看,含含糊糊解释:“说了,殿下还送了我花簪,虽是各家小姐猜灯谜都能拿到……”

柳姨娘接过花簪放在手里打量,听到各家小姐都有,原本惊喜的目光略微暗下,又再三确认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花簪,不甚贵重,便失了兴趣,还给秋允。

失望但是鼓励道:“殿下既送你了,也不算全然无意,你以后使使劲,一定还有机会。”

秦施然张了张嘴想反驳,又回想起每每娘亲察觉自己反抗不愿的情绪,都会大发雷霆,遂止住,低着头闷闷嗯了一声,才算是平稳送走了柳姨娘。

荷露馆,秦施雅一路被压回来锁进了屋子,任凭她在里面如何闹如何拍门,国公夫人派来的人都置若罔闻。

徒留夏宁在门外着急,听着屋里传出自家小姐的叫喊和物件噼里啪啦打碎的声音,一脸焦急上前和守门的老妇交涉,“姑姑,求您让我进去看着我家小姐吧,她伤了自己可怎么好啊!”

那人只是冷脸瞥了夏宁一眼,便抬头目视前方,不再看她,无情道:“这是夫人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二小姐出来,一切还等夫人回来定夺吧。”

夏宁见说不通,就想硬闯,只是一个年轻小姑娘哪里是经验丰富老姑姑的对手,被老姑姑眼疾手快地拦下来,往外一推狠狠摔到地上。

“住手!”秦施华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夏宁泪眼模糊地看过去,发现是秦施华,连忙爬到秦施华脚边求情,抱着她的腿不撒手,生怕人走了。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夫人说……夫人说要关我家小姐三天,还不准送饭,我家小姐撑不住的啊!”

秦施华轻轻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让春莺把夏宁扯开扶起来,带到一边安抚,才对老姑姑道:“姑姑,母亲让我过来看看,劳烦您行个方便。”

老姑姑思索着,只犹豫了几瞬,最后还是给秦施华让了路。

国公夫人有意培养大小姐管家,这种事情能放权就放权了,若是连家里两个庶妹都管教不好,以后又如何管理一大家子人。

秦施华刚推门,门框就因为撞到门后碎掉的妆匣发出震响,抬头才发现秦施雅屋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能看到的拿起的基本都被她砸了一通,瞬间就黑了脸。

她好像很不服气母亲的处置。

严厉教训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大家小姐的仪度吗?”

秦施雅坐在桌边的圆凳上,闻言只是略微抬眼,冷笑了一下,“连秦施然都成郡主了,这秦家还有我的位置么,干脆让我自生自灭,哪天悄无声息地死了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又坑然然了……小心然然以后打击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