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十一月二十九嫁进陈府，认人、进宫、回门、闭门休息，一系列下来已经过去了近十日，陈愉还能继续闭门谢客不见人，黛玉却是不得不忙碌起来了。

当下已经是腊月，离年日近，府中太太奶奶要置办年事。

买年货，做新衣，办年菜，安排送礼，拜年请客……

大头有管家的二房，二太太赵夫人，以及恪大奶奶马氏。其余太太奶奶不用忙府中大事，自己房里的活计都是要经手操办的。

不说陈愉动一刻喘三息，就是其他几位爷都是不沾手家中琐事的，收拾打扫，布置院落，奖赏丫鬟都由当家奶奶做主。

陈愉这边以往是大奶奶马氏同府里事务一并安排，杏月具体操持，现下有了正经的奶奶，马氏就将事情推了过来。

隔房的嫂子管已经成家的小叔子院里事，虽说没分家也说不太过去。况且，马氏如今有了四个多月身孕，能少管些就少管些。

生下陈闻后，五年多马氏一直没动静，好容易来了却一直没大张旗鼓宣扬。

先是前三个月不宜广而告之，然后又赶上陈愉成亲，紧接着又是准备年事，如今近五个月了还在操持各项事情。

黛玉嫁进来前，马氏就听说这位林家姑娘身子弱，不过看到真人虽然不够健康，也不是风吹就倒的模样，做不了麻烦事情，管管自己院子还是可以的。

满打满算嫁过来不过十天的黛玉，和院里人以及陈愉刚刚熟悉起来，就要开始准备过年事宜。

日子不能拖，二房三房准备好了，你这儿还是半吊子，像个什么样？

过了腊八开始大扫除，打扫屋子，刷墙，糊窗户，贴窗花等，做起来繁琐又麻烦。

二门内，除了有事派人把小厮领进来，一般除主子是没有男丁的，当然，主子不干活，这些活计都是婆子丫鬟干。

府中不住人的院落甚多，后院还有许多亭台楼阁，一次性都要打扫干净，往日许多无所事事的婆子都被拉了出去，因此各家院只能靠房里的丫鬟收拾。

她们这边的院子大，正房五间，抱厦小三间，两侧耳房各一间，东西厢房加耳房八间，后罩房五间，大小共计二十三间。

丫鬟除琥珀、紫鹃、雪雁、白鹭，杏月、荷月、霜月，梅月八个外还有十个粗使丫鬟。

和陈恪陈恒两位爷的院子相比，丫鬟少了两个屋子却多了十二间。

一二等丫鬟不常干粗活，打扫刷墙都大多要靠粗使丫鬟。

以前马氏管着会临时调过来几个小丫鬟，今年不知是因为有了黛玉再分配有些显眼，还是有其他缘由，马氏没有提加人的话，只遣人过来送了窗纱、红纸及其他用具。

按照别的院子分配，每个人身上的活儿都重了许多，就是不会多费太长时间，做起事来难免有些抱怨。都是一个府里的，同样的月钱，凭什么在这儿就干得多了？

省事的时候庆幸分过来，麻烦时候抱怨人之常情。

不是禁不起下人抱怨，但凡做主总有骂声，只是大过年的，能和睦还是尽量和睦些。以往马氏管着没闲话，怎么到她就有了？

没人会想马氏手底下人多便利，只会觉得自己这新奶奶欠缺。

在陈家的第一个年，黛玉是抱了些期待的。

和她设想中无奈嫁人，费心苦挨求稳当不大一样，哪怕只是短短十日，黛玉已经对陈愉有了些了解，陈愉比她想象中好上许多。

至少，比她熟悉的，贾家的长辈兄弟好许多。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为了陈愉也为了自己，这个年黛玉不想有意无意听到人抱怨，灵活变通能免除的为何随别的院子？

院子大、屋子多是府中对陈愉的优待，以这个为由要额外的粗使丫鬟怕是容易引出其他话。思索之下，黛玉干脆将刷墙之事免了，打扫也只重点看正房五间、前面三间小抱厦以及院子。

一个月前成亲刚整个翻腾过屋子，不重新刷墙也看不出来什么，两个厢房是黛玉陈愉二人书房，平时便一直打扫着。

耳房、后罩房都是丫鬟们住以及放杂物的，来人不会过去，与其这时候忙赶着吩咐，不如不管不问，任她们做主。

由丫鬟们自己安排，勤快的，有人时常过来溜达的，想打扫就趁闲时打扫，不爱挪腾的想省事，同屋住的商量好，免就免了。

在黛玉指派下，一大早院子里两个一等丫鬟杏月、紫鹃，指挥着十个粗使丫鬟从正房开始打扫。

对粗使丫鬟来说，比起黛玉陈愉，平日里主要由两位大丫鬟管着，趁着一同干活的机会熟悉亲近，没人会躲懒反而比平时还勤快。

琥珀、荷月、霜月三个负责挂窗纱，归置摆设，以及盘算院中可有缺损，趁着时候报到管事婆子处，年终一并更换了。

雪雁则带着白鹭、梅月年岁小的两个剪窗花，同时负责这几日院中两位主子的日常起居。

丫鬟们做事，黛玉也没闲着。

作为新嫁进来的奶奶，头回在府中过年，最紧要的就是要将自家的交往摸清楚。

亲属知交几家、门人故吏何在，哪户走动多，哪户走动少，不管家的奶奶不用记得太清，至少心里有个底儿，以防到了外头别人说不讲究。

梅氏比黛玉早进门小半年，认起人来却差了许多。

先不说外家荣宁二府，以及有过交际的南安王府、北静王府，就是其他四王八公及有些交情的王孙贵族黛玉都大致了解。

一来是这些年的积累，黛玉由林如海亲自启蒙，又曾被进士出身，真正做过官员的贾雨村教导，虽说进了贾府后没再继续男子教育，可毕竟读书思考习惯已经养成了。

因此身在园子，目光却没只停在里面，偶尔听到人说外面如何，或凤姐叫去帮忙碰上事情，便会悄悄记在心里，以防哪日需要用时乱了手脚。

二来黛玉天生聪慧缜密，陌生的人物关系，听人念一遍，自己心中过一遍也大概能记个七七八八。

马氏看这二人相差甚大，心下不由感慨这位三弟妹略显迟钝，而二弟妹却过于灵透，只是这时候省心，过后说不定还是麻烦。

没时间一直和二人细说，马氏只粗略讲了一遍，正好碰上北静王府派人过来送年礼，便叫二人先行回去，有哪里不清楚的晚些过去问问也是来得及。

梅氏出身清流，父亲科举起家，别说这样庞大的亲友关系网，就是连堂表兄弟姊妹都没几个，马氏说得格外需要注意的几家，虽说记了册子，对其间关系也有些模糊。

大嫂子事务繁忙又没什么耐心，梅氏过门半年和其没多少私交，左思右想，索性跟着黛玉回了四方院，厚着脸请黛玉又说了一遍。

对梅氏求助，黛玉欣然接受，借由温故知新，与人说一遍自己还能再加深些印象，颇为细致地用了一下午为其捋了一遍，直到里屋陈愉叫梅月去大厨房要饭，梅氏才惊觉日头晚了告辞。

经此一事，在黛玉跟前，梅氏明显少了些局促，多了份亲近依赖。

认定新来的嫂子好说话，第二日大早梅氏又带着丫鬟过来，暗里说了自己另一件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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