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钮祜禄凉(1 / 1)

多情应笑我 一个个oak 1640 字 2022-10-25

你能相信吗?

丞相府大公子在下葬三天之后,又活了!

反正萧柄是不信的。

偌大的墓穴之中,尽管那棺材正不断颤动,簌簌落下些灰尘来,他也掩耳盗铃般紧紧捏着手中的符篆,哆哆嗦嗦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应变无停……”

说着他甚至跪了下来,涕泗横流,慌不择言:“急急如律令啊,太上老君啊,玉皇大帝啊,小民一生向善,可千万别放鬼来咬我啊。”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腿,去旁边揪墓葬中的金银珠宝。

没错,今天是他第一天做盗墓贼。

突然,摆在墓穴中央的棺材盖剧烈抖动起来,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风凉无可奈何道:“嘟嘟囔囔什么?我还没死呢,不用这么早给我念大悲咒吧。”

静谧的墓室忽然有第二个活人出声,不可谓不恐怖,愣了一秒,萧柄的尖叫响彻云霄。

“啊!”

风凉掏了掏耳朵,心道这棺材板的隔音效果着实不怎么好。

听得外面冷静下来,她才继续缓缓开口道:“外面那人,打个商量如何?你过来,帮我把棺材盖掀开,我这墓穴里的金银珠宝都给你,怎么样?”

棺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风凉感觉到那人正在靠近,正心下欣喜,却听那人道:“切,我不救你,这墓穴里的金银珠宝自然也都是我的。”

看样子也并非怕鬼怕到极致,这也不是对鬼的话言听计从嘛。

念及此,风凉却笑了:“泼天富贵,也得有命享不是?”

萧柄皱眉:“什么意思?”

风凉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四肢瘫软,呼吸困难?”

萧柄两腿战战,站立不稳,觉察到确如墓中人所说,他道:“你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风凉笑呵呵:“没什么,墓穴中惯有尸毒,解药现在正在我的手中,救我出去,立刻奉上。”

萧柄立刻慌张地伸手去抓衣袖,想撕一块布料以遮挡口鼻杜绝毒气入侵。

可还没等他动作,里面人就像是预料到一般继续道:“现在做防护措施已经没用了哦,毒气早已侵入五脏六腑。”

“靠!”第一次盗墓没经验,没想到点这么背,不仅遇上了个活死人,还吸入了这么多毒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无奈道:“你真有药?”

“哦,有是有,不过很可惜,我应该也快死了,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解药在哪了……”风凉话锋一转,开始变得声情并茂:“没关系,黄泉有你做伴,吾甚欣慰——”

萧柄立刻急眼,伸手一下就把棺材盖推开。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不知道一掌拍上了什么机关,墓穴瞬间开始坍塌,粗糙的巨石把他脚边的地面砸出巨坑。

萧柄后颈被风凉捉住,那人提着他,脚下生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暗甬道内一路前行,来到了天光四射的地面。

一落脚,萧柄就要往回扑,痛哭流涕道:“啊,我的金老婆!我的银老婆!你们就这样被这个狠心的人给活埋了啊啊啊!”

风凉嘴角抽搐,默默觑了他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她的袖腿却忽然被萧柄捉住,那人目光异乎寻常地冷然:“解药呢?”

风凉面无表情:“没有。”

“什么!”

“我没死,墓地怎么会有尸毒。您老那是缺氧,我带你到地面了,”风凉摆手,补充道:“不用谢。”

“我杀了你!”萧柄突然跃起,一手扼住了风凉的咽喉。

这是狗急跳墙了?

风凉的后脊重重撞上石壁,愈发艰难的呼吸反而使她欣喜地勾起唇角。

只见她投降般轻轻抬手,手掌展开,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各圈着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

萧柄眼睛放光,松开了风凉的脖颈就欲去夺,却被后者巧妙地扭腰躲开。

“力气不小,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收个小厮罢。”风凉笑。

萧柄一扑落空,口不择言:“小厮?丞相府早就公布了你的死讯,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大公子吗?”

一场鸿门宴,自己那道貌岸然的丞相父亲伙同那家中权势滔天的继母戕害了自己的母亲,即使她跟她说过多次他们的密谋,她痴情得每次都以小孩子知道什么轻巧带过。

她也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可真当母亲七窍流血死在她面前,她心中的仇恨就再也不能让她熟视无睹。

她顺水推舟,索性借着这场鸿门宴假死脱身,走出受制于人的丞相府,才能另博一番天地,赢得与那参天巨树分庭抗礼的资格。

所有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唯有这棺材盖加了第二层的黏合剂是个意外。

念及此,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碰巧赶来的盗墓贼,她隐隐觉得,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的两件事不像是意外。

可……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活了,不是么?

萧柄被风凉的威势所慑,不觉踉跄退了一步,心虚道:“就是事实嘛,我说得又没错。”

风凉欺身上前,脸颊就要贴了上来。

萧柄看着眼前人身形虽单薄瘦削,像是在相府养尊处优惯了的,并没有他们这种劳苦大众的虎背熊腰,但偏生威势极足,迎面走过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像是巨浪兜头罩下,从天灵盖一直凉到了脚心。

萧柄心慌地想要摆脱,却被石子绊了脚,不受控制地向后一滑。

就当他认命地以为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的衣领被眼前人用一根手指勾住,那张俊脸近在咫尺,俊脸上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轻轻眯起,笑得怡然。

饶是同为男子,萧柄也感觉到一股热气直接从脖颈窜了耳尖,呼吸都被夺走了。

风凉在审视着他:“盗墓的人都知道刚死的人的墓怨气极重,就算侥幸没有死于非命,出来后也会一辈子厄运缠身,而我才下葬三天,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必不是因为走投无路就是因为是新手,不懂行规。”

萧柄的目光游移,心上涌起无所遁形的惶恐,嘴硬道:“那又怎么样?”

风凉笑了:“所以嘛,何必一失足成千古恨呢?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岂能短了你?”说着又在手掌中转了转那两颗夜明珠。

萧柄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目光转为凶狠。

突然,风凉松了手,一脚踏上了萧柄的胸膛,锋利的指甲轻轻划上他的喉管,笑道:“真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

“就算你能,然后呢?”风凉将名贵的夜明珠轻轻磕上地面,萧柄的小心脏随着那清脆之音一颤又一颤,“我随时能毁掉它,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敢!”萧柄瞪眼。

“我有什么不敢?”风凉笑得放肆,她负手起身,中指晃了晃:“小贼,除了跟着我,你别无选择。”

风凉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穿个寿衣到处招摇也属实不大方便,走罢,本公子带你去估衣铺换身行头。”

去估衣铺之前,风凉为防人认出来,先把脸上抹了把黑泥。

这估衣铺开了多年,也是甚懂行规,为防客人把衣服挑出小毛病而特意将屋子弄得黑灯瞎火,微弱的烛光照在风凉的脸上,真像是刚掀了棺材盖出来追魂索命的恶鬼。

见伙计畏畏缩缩,风凉干脆单刀直入:“这长袍怎么卖?”一边说着一边去翻衣服内藏着的暗码。

伙计一听这话就知不是内行,也不担心风凉瞧出什么,懒洋洋就信口开了个价:“二十四文,概不退换。”

风凉瞧见了暗码标示了十三文,心道这伙计真是狮子大开口。

“打个商量,十文如何?”风凉笑。

伙计一把从风凉怀里拽走了衣服,眼疾手快地翻了下暗码,道:“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别打扰我做生意。”

风凉抱拳,脸上笑意未褪:“老合辛苦,砸砸浆成么?”

砸浆是估衣行的春点,意为便宜些。伙计一时不明觉厉,将那袍子往怀里护了护,也不知道暗码是否叫这人看去,试探似的抛了个价:“十五文。”

风凉讨价还价道:“十三文。”

伙计顿时心头一跳,面上强撑道:“十五文……先生再要砸浆,只能砸个摇个其,多了可不成。”

摇个其也是估衣行的春点,意为一文钱。

风凉心照不宣地向伙计笑了笑,她自然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向伙计道了谢,接下了伙计手中的衣服,拿下第二件,递给萧柄。转头看一眼他,见他果然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风凉也放下心来。

这人初入江湖,听不懂行话恰恰证明了背后没什么大势力,要是不干净自己也没法子收了他在身边。

二人换了衣服出来。

这人大抵从没穿过什么像样衣服,竟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起来。

萧柄道:“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风凉刚抬起眸子,却见他猛一点头,自问自答道:“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风凉瞥了眼在旁边侍立的伙计,见他没有加价的意思,才慢悠悠接话道:“确实,美得独树一帜。”

萧柄来了兴致,转头惊喜地望着他,那模样就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独特在哪?”

风凉起身,转了转被粗粝的袖口摩挲的有些发红的手腕,面无表情道:“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