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1)

娘娘离宫出走了 揪住 1961 字 1个月前

“夫人才是你娘。”

姜姨娘的姿容上乘,可惜性子无趣。此刻柳眉紧蹙,胸口因恼怒而起伏,反倒添了几分鲜活。

阮萤指尖轻点发热的脸颊,随即改口:“姨娘。”

她的肌肤细嫩,即便姜姨娘下手不算重,半张脸还是浮起了指印。不知是疼是恼亦或是其他,眼底攒了一汪泪,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姜姨娘软了心肠,拉她坐下:“打疼了?我看看。”

喊外头的丫鬟送了张浸过水的帕子进来,覆在阮萤脸上晕开的红印上,替她拂去眼下泪珠。动作温柔,但眉头不见舒展,话中带着责备。

“夫人带你出去,你竟然让夫人丢脸。多亏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等会儿记得去认错领罚。”

不知道尚书府是怎么教的,姜姨娘对徐方静忠心耿耿,恨不得整颗心掏出来以表忠心。不光如此,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丫鬟,即便成了姨娘生了小姐,她依旧认为自己是丫鬟。若只看低自己也就罢了,偏她觉得从她肚里出来的阮萤也该低人一等。

说起来阮萤的名字来得随便,是阮语若周岁宴时,她爹阮侍郎看见草木间飞散的流萤随口取来。她们这一辈女儿家名字该从“语”字,姜姨娘却觉得她有今日全靠夫人恩赐,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怎能跟夫人亲生的女儿一般待遇,自降身价替阮萤舍了“语”字。

她把自己放得这么低,别人自然不会高看她,连带着阮萤也被轻视。是以,即便二房在阮家势大,今日席面上大房的阮语蓉不敢惹阮语若,却敢拿阮萤出气。

说罢,姜姨娘撩起阮萤的裙角,白色里裤上凝了几缕红。小心地揉了两下,阮萤觉得疼,腿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姜姨娘叹口气:“算了,你歇着,我替你去。”

尊敬夫人是真,心疼女儿也不掺假。

阮萤清清嗓子压住被眼泪带出的哭腔:“不用了姨娘,我同夫人道过歉,夫人没有怪罪还让我晚些时候去给你挑些布料裁新衣裳。”

“哎呀你这孩子,哪能要夫人的东西。夫人心善,待我们这般好,萤姑娘你要知足,要记得夫人的恩。”

阮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平民,府里没那么多规矩。姨娘生的孩子都由姨娘自己教养,称呼上只要场面上过得去就行。姜姨娘则恪守尚书府学来的那套规矩,从未和阮萤以母女相称。

阮萤早习惯姜姨娘的做派,按下心头淡淡的失落,简单解释当时席面上的情形。

下头的人不敢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传话只传表面,姜姨娘知道的不过是阮萤端碗摔跤,不知其下汹涌。

“萤姑娘做得对,万万不可让夫人为难。”

习惯归习惯,真真切切听到姜姨娘忽视她当时的艰难,心头难免一阵酸涩。

“不过你今儿不该去的,不去也不至于招惹蓉姑娘,差点连累夫人。”

说来说去错都归在她身上,阮萤有些无力:“姨娘,我腿疼得厉害,想进屋躺着。”

吩咐丫鬟请来大夫,姜姨娘将护理事宜问得仔细,涂药时小心呵护。阮萤恍惚,幸有脸颊残存热胀提醒她何为现实。

上好药,姜姨娘贴心地替她吹吹伤口:“这两日沐浴时要仔细些,尽量少碰水。”

将膏药和帕子递给旁边站着的丫鬟春云,叮嘱她好生照看。

“你先歇着,我去主屋一趟。夫人有头疼的毛病,你平日不怎么出门,今儿个却去了那边老太太的生辰,怕夫人要怪你太把那边放心上,若影响了午歇少不得又得头疼。”

果然。

“嗯。”

姜姨娘走后,阮萤让春云也出去。

“姑娘,屋里头热,我在一旁打扇你能休息得安稳些。”

春云是夫人徐方静指给阮萤的丫鬟,性子稳当做事妥帖,不过和阮萤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不似寻常主仆。好比中午在富安居,阮萤摔在地上许久,她却等到夫人发话才有动作。

“不必了,把扇子留下,你出去吧。”

关门声歇,蝉鸣顺着窗缝涌入屋内,撕扯阮萤的思绪,没来由地忆起幼年往事。

粗略记得是一个雨天,她不知因何惹哭了姐姐阮语若,姨娘连缘由都不问,径直拉着她去夫人院里认错,出来时夫人屋里的嬷嬷语气不善,彼时尚不知事的阮萤都能感觉她言语间的轻视。姨娘受得,她却心有不愤,告状告到了她爹阮志荣那边。嬷嬷受没受教训她不知道,只记得姨娘去夫人跟前跪了好久,夫人叫她起她都不肯。

细想想这样的事情还有几桩,不管她是对是错,爹亦或是夫人对她是褒是贬,都结束在姨娘自发去夫人那边认错领罚。

姨娘这般态度,阮萤不知道为谁而争。反正吃穿不愁,戴上乖巧软弱的面具当个摆设也无妨。

思及此,阮萤抬头,莹润的指尖掠过下颌。怯懦的神情尽褪,杏眸清亮。明珠拂尘,熠熠生辉。

十几年前的面具难免老旧风化,眼下似是在老夫人寿宴上摔出了裂隙。

……

傍晚,侍郎阮志荣下值归府,派人来请姜姨娘和阮萤一道出席晚上的正宴。

姜姨娘一向不出风头,这等热闹的场面她是能避则避。至于阮萤,白日里摔了腿,这回连理由都不用编。阮志荣并不意外,没说什么就带着徐方静和一儿一女去前院贺寿。

散席后,阮志荣带着酒气进到西厢。

时候不早,姜姨娘已经更衣歇下,听到外头传话才匆忙起身,赶紧吩咐丫鬟去备醒酒汤。阮志荣进屋时,她正在挽发穿衣准备出去迎他。

昏黄的烛火映得姜姨娘肤若凝脂,鬓边来不及挽上去的发丝平添几分韵味。

阮志荣进来便脱下沾酒的外袍,坐下后单手撑住额角,目光落在姜姨娘身上:“过来给我按按头。”

“醒酒汤马上就送来了,老爷稍等等。”姜姨娘到他身后,揉按他的太阳穴。

刚从榻上起来,她声音微哑,顺着燥热的晚风钻入阮志荣耳里。

“嗯。”力道轻柔却恰好能缓解紧绷的神经,阮志荣惬意沉吟,半晌后问道,“萤儿摔伤了腿?”

“不打紧,已经找大夫上过药了。”

“女儿家爱美,好好养着,别落下疤。”说话间阮志荣的手搭上姜姨娘的腕子,缓缓往上摩挲。

姜姨娘心尖儿一颤,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萤姑娘摔跤,夫人怕是受了惊,老爷……”

听她提起旁人,阮志荣手上动作一顿,眼神晦涩:“我看她挺好的,要受惊也是咱萤儿受惊。”

“夫人心思细腻,恐怕夜间忧思。”

阮志荣再迟钝也知她想把他推到徐方静屋里,脸色骤然沉下来,失了兴致:“你早些睡。”

他明显心情不愉,姜姨娘咬咬唇:“老爷,醒酒汤……”

阮志荣没搭理她,拂袖离开,摔门时留下一句:“七日后宁国公二公子及冠,你看好萤儿的腿伤,届时不可称病不去。”

宁国公家中适龄公子多,知他有二女,散朝时特意提了一嘴,他不能不给面子。

知徐方静要带阮语若和阮萤去宁国公府赴宴,大房的阮语蓉坐不住了。

阮刘氏生有两子三女,三女各自出嫁,两子成亲后住在阮府。如今长子阮志文的独女阮语茹和二子阮志武的两个女儿阮语茵、阮语蓉皆已长大成人。其中阮语茹年纪稍长,已经出嫁,阮语茵也定了人家,只剩阮语蓉还没相到中意的郎君。

宁国公二公子年少有为,仪表堂堂,听闻他常在御前走动,与皇上关系甚密,此番宴席上定齐聚好儿郎。

阮语蓉一听到连八百年不出门的阮萤都要去,便缠着她娘蔡氏,央她娘想法子求叔母带她一同赴宴。至于前些天在阮刘氏生辰上挑事一事,她全数抛到脑后去了。

她忘了,她娘蔡氏可没忘,一直想找机会去勤思阁走动一下,无奈阮刘氏觉得生辰那日受了气还在气头上,蔡氏这个做媳妇的不好忤逆,刚好借着阮语蓉这由头往二房走一走。

吩咐丫鬟把早前就备好的礼带上,刚出来锦阁就遇上大嫂房氏。

“去哪儿啊,备这么重的礼?”房氏明知顾问。

反正有孩子当借口,蔡氏直说:“蓉儿到了说亲的年纪,弟妹人脉广,我去麻烦她帮我留意留意。”

“哎呦,确实,一转眼咱们蓉儿都这么大了。蓉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终身大事我不能不问。走,我同你一道去。”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们心里明白,大房和二房,好比一个胳膊一个大腿,胳膊注定拧不过大腿,该奉承还得奉承。

清楚彼此心里的算计,都不点破。一起去的话,即便婆母阮刘氏知道后心里有怨也不会说得太明。

大房妯娌俩到勤思阁时,姜姨娘正在给徐方静捶肩,阮萤则在里屋陪阮语若挑选后日赴宴的衣裳首饰。

见她们到,姜姨娘没觉得不好意思,捶肩动作不停。

徐方静动动肩膀:“松快多了,你坐下喝口茶吧。”

“弟妹好福气,我们家那个就没那么安分了,成日惹我生气。”

“谁又不是呢,哎,昨儿个还跟我吵了两嘴。”

旁的不说,蔡房二人真真羡慕徐方静手底下这个姜姨娘。漂亮安分,既能稳住郎君又没有争宠的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位嫂子来有何事?”徐方静饮一口茶,问道。

“还不都是为了孩子……”

蔡氏说明来意,徐方静面露难色:“宁国公身份贵重,公子冠礼极为重要,我实在不敢做这个主,不然晚些时候我问问大人。”

“不用不用。三弟公务繁忙,这么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弟妹知道的,蓉儿不懂事,我走这一趟也是想堵她的嘴,不然天天吵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蔡氏连忙摆手。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规矩,阮语蓉年纪小才做那没边际的痴梦,她来主要是为前几日阮语蓉的鲁莽做点表示。

“蓉儿年纪小,一团孩子气。”会在意这事的是徐方静的婆母,徐方静还真不放在心上。

“十六,不小了,都能嫁人了,弟妹见识广可得帮着掌掌眼。”蔡氏笑着说出今日来的目的之二。

大房都经商,想要孩子往高处嫁,是得麻烦二房。

徐方静捻起一块茶点,回了个淡淡的笑:“一家人,肯定得相互帮看。”

一旁的房氏插入话头:“我记得萤儿和蓉儿一般大,是不是该抓紧啦?”

说起来阮语茹今年十七,比阮语蓉和阮萤大上一岁,不过房氏不敢拿她来说事,随口提了阮萤的名。

徐方静没接话茬,抬眼看不远处的姜姨娘,示意她回话。

姜姨娘一贯的温顺模样:“全凭夫人安排。”

前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到里屋,拼凑一下大抵能猜到她们在聊什么。

“后日你就穿那件淡青的襦裙。”

铜镜前阮语若着一袭粉色牡丹裙,裙摆暗藏金丝,行动间不时闪烁光华。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拿出妆匣里的钗环,一一为她试戴。

屏风上挂的那件青色襦裙,质料上佳,绣工精巧,但在金丝牡丹裙前只余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