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1 / 1)

小厮一听更急了。

众所周知,外面被人抢着买的东西不一定好吃;买不到还惹得人人求的东西,那一定算得上个中极品。

既然是如此美味,那他更要让自家主子吃到。

否则,怎么能显出他是个十分衷心护住的贴心小厮呢?

“那不知秦公子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吃东西不耽误秦贺说话,只是,一想起他之前好几次拒绝祖母投喂此等美味,他就后悔的捶胸顿足。

“听祖母说,这东西叫金线油塔,是隔壁方府一个管厨房的做出来的。祖母她老人家好几次叫我去吃,我都没去,现在想想,真是不该拒绝长辈的心意。”

小厮垂着眼睛,看看自家肃冷端方的郎君,再看看对面满脸惋惜,追悔不已的秦贺,心中忍不住腹诽。

这秦公子就是现在说的好听。

要不是那个叫金线油塔的玩意当真好吃,他才不肯到秦老夫人面前,挨全家人的训呢。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小厮去方府,把金线油塔弄回来,给自家主子吃的念头。

方蝉衣找到杜媪的时候,她正一边指挥着两个在厨房帮忙的女娘揉面擀面,一边亲自守在砂锅前面熬油。自从金线油塔得了主子的喜欢,被满府人惦记之后,杜媪在这间小小厨房江湖的地位,更甚于从前。

她现在已经不管白案上的事了。

还将叶蓉远远的隔离在自己身边三米之外。

看见方蝉衣这时候过来,杜媪立刻放下手里活计,迎到她身边说话。

“女公子来了,自从咱们的金线油塔得了女君的眼,正屋隔上一两日,就要上一份。东西在院里也十分受欢迎,引得一大堆人到厨房来要。隔壁零陵侯府的老夫人也一次要的多过一次。是以,奴现在两三日就得熬一次油,按您说的,用的都是猪草和细糠喂出来的好板油。”

她掐着手指算算,凑到方蝉衣耳边报了个数字。

连方蝉衣都忍不住震惊。

这个月过去了28天,她能拿到的分润只有4成中的7成,算总数也有168钱。

方府总共10个主子,除了方蝉衣这个小可怜外,其余人屋里都养着2~6个贴身伺候的,加上院里那些洒扫擦洗的,这间小院里单是下人,就养了60个还不止。

168钱,就相当于这些人在过去的28天里,平均每人吃了5碗金线油塔。

分到杜媪手里的也有72钱之多。

可别小看这72个钱。

带到货市里去,能买72汉斤?大米,144汉斤粟米,144汉斤黍米,140汉斤菰米;若是换成各种面粉,72钱能买到216汉斤小麦面粉,144汉斤高粱面,48汉斤荞麦面,24汉斤菽面;至于麦仁就更便宜了,72钱就可以买到288汉斤;连边郡出产的燕麦仁都能买到48汉斤,还有类似青稞面、青稞麦仁、青稞麦片等等,也是相似价格。

更别提芋头这种,一两个钱就能买一大堆的。

按照眼下一个成年男人一天两斤粮食的食量算,72个钱能供其接连两月顿顿饱食。

即便在杜媪整日呆在厨房,本身领的就是肥差,也会为了这笔不小的进项欣喜。

“其实您即便不来,奴也要去请您的。上次您要的黄豆和小石磨,奴今早已经叫人买回来,豆子当即就给您泡上,算算时间这会儿已经泡满了4个时辰。就是不知道,您想怎么用?”

方蝉衣之前确实要过黄豆,那时候,厨房的豆子刚刚用完。

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才补上来。

不过,豆浆豆腐脑这种东西,晚上当个宵夜也不错。

听说方蝉衣要把那些豆子磨出来,杜媪当即叫了两个粗使的婆子,把活计交给她们去。

方蝉衣得了空闲,便立在杜媪身边,看着她熬油。

杜媪本就是厨房里的老手,如今经过28天的反复练习,俨然十分老练,把什么时候下什么料估的准准的,技艺完全不输方蝉衣。

“眼看这个方子阿媪已经用的十分娴熟,既然今天有泡好的豆子,那我就再教您另几个方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砂锅里的油已经熬好。

旁边石磨上的豆子也都磨出来了。

方蝉衣示意杜媪把所有人遣出去后,带着她到灶台前。

按照先前教金线油塔时一样,她先把几个方子大致和杜媪说了一遍,又着重提了使用这几个方子的先后时间。

豆浆煮沸撇除浮沫盛出一部分,可以加糖做成甜豆浆,也可以加酱油香油和椒粉做成咸豆浆;

再分出一部分用盐水点卤,静止两刻钟就是豆腐脑了,同样可以做成咸甜两种口味;

剩下一部分加大盐水卤的计量,五分钟后可以做成豆花,豆花可以经过炒或者炖,做成菜;

继续把豆花倒进方形或圆形容器里,压上重物,静置一个小时,就能变成豆腐;而豆腐能做成的菜式,就更多了。

更何况,豆腐还能经过后续各种各样的再加工,做成其他食物。

还有磨豆浆时留下的豆渣,加一点小麦面和一颗鸡蛋,放进油锅里煎熟。就成了一道外焦里嫩的小点心。

杜媪跟在方蝉衣身后,看她用酱油香油,和几样调味用的小菜和调料熬出浇汁,倒进其中一碗豆腐脑中。

闻着香油和花椒交相辉映的香味,方蝉衣瞬间食指大动。

以前上班的时候,路过步行街,多的是卖早点的摊子,卖各种口味豆腐脑的更是数不胜数。方蝉衣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挑着吃一口。

没想,现在到了这里,却拼命的想起来了。

她端起碗,正准备一边吃一边再给杜媪交代些旁的事情,转眼,就被厨房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惊住。

正是那天在正院拦她路的人,当时没有通名。

方蝉衣只知道他的主子是广平王世子和零陵侯世子其中一个。

这人也还记得方蝉衣,看见她,惊喜的眼睛都亮了。

“嗳,女兄,原来是你。我们那天在你家院里见过,还说过话,你还记得吗?”

方蝉衣不说话,只点了两下头。

“我叫季泓,是广平王世子身边伺候的。女兄怎么称呼?”

杜媪在旁边听了全程。

正要替方蝉衣通名,就被她按住了手。

然后,杜媪便听到了方蝉衣笑意盈然的声音:“我叫螓螓。”

互相见礼后,季泓先问了一声方蝉衣的螓螓是哪个螓,之后才欣然笑开:“幸好是你在这里,螓螓。我家主子这两天在零陵侯府做客,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金线油塔的东西很好吃,我来给我家主子求一份。你能帮我吗?”

“这有什么难的。”

正好方蝉衣看到厨房还留了两份,就带着季泓一起进去取。

结果,季泓不但把两份金线油塔一并带走,连方蝉衣随手放在灶台上的豆腐脑也要带走:“这个看着也新鲜,我在别处还没见过呢,叫我家主子也吃一口秦公子没吃过的东西。”

方蝉衣一愣。

她算是看出来了。

季泓这是在帮自己主子和零陵侯世子别苗头呢。

方蝉衣本身就是个爽快的人,看在已经认识的份上,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还亲自动手,和杜媪一起给季泓装了东西。

“螓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脱。”

方蝉衣答应的十分利落:“好。”

像广平王世子这样身份的人,她是不敢肖想的。能叫他身边最机灵,最忠心为主的小厮欠自己一个人情,已是非常难得的事了。

季泓提着食盒,再次越墙回到零陵侯府。

季归帆借住在零陵侯府前院的春和堂,他还有两卷书要赶着在这两天看完。就是季泓那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半天不见人。

心里正琢磨着,等溜号的家伙回来一定要好好罚。

季归帆就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油醋香气,间或夹杂着一点点酱油和椒盐的幽微香气。下一瞬,就听到季泓裹着兴奋,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郎君,您快看看,奴给您带了什么东西?”

季泓把金线油塔和豆腐脑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贴心的给自家主子浇上料汁,一边说起在方府院儿里的见闻。

“奴找到隔壁院的厨房,正好撞上那天给您和秦公子僻道的螓螓娘子。这个白嫩嫩软绵绵的东西就是她刚做出来的,说是叫豆腐脑,郎君,您可是全天下第一个品尝的人呢,这一次,咱们一定能赛过秦公子去。”

季归帆失笑不已,他倒是没想在吃东西这件事上争第一第二。

但他还是领了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季泓递过来的银勺子挖了一口还温热的豆腐脑送进嘴巴里。

一时间,豆子特有的淡淡腥香,裹着香油和麻椒的香气,再加上方蝉衣特地依照自己口味放进去的一点点豆渣油渣,和香菜,瞬间打开了季归帆的味蕾。

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豆腐脑,又尝了两口金线油塔,觉得有七分饱了,便起身准备到园子里逛逛。

可逛着逛着,季归帆莫名的,再次想起那个穿着青色直裾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