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情丝(1 / 1)

舅舅知道清梨表象乖巧甜美,性格其实很挑剔难搞磨人。

所以祝今宵被带回来时,舅舅打了个哈哈,心想这小子还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没想到这个弟子的耐心远远超乎想象。

一转眼,居然已经撑过了大半个月,应有才大为震惊。

他也时不时摇晃着扇子,跑到清梨窗口瞧瞧,想瞧个始末瞧个稀奇。

清梨琴棋书画里只会一个画,其他稀烂。

第一天,练琴。

清梨自信抚琴,高山流水,平沙落雁。

周围居住的鸟兽哭哭啼啼,不明白倒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少门主,天天弹琴折磨他们。

“我要师兄夸我。”

清梨弹完,仰头只等着师兄夸。

祝今宵认认真真:“你弹的好,只是有几个音错了,也许是我没调好琴,我再教教你一定能学会。”

窗外,应有才拔下耳朵里的棉花,寻思清梨是不是带回来了一个小聋子。

第二天,下棋。

应有才围棋不行,但能下赢清梨。

清梨摆出棋盘,第一个子大大咧咧下在棋盘中心。

金角银边草肚皮。

祝今宵迟疑一分,两指夹着棋子,本该下在左下角的棋子顿了顿,往上移动,下在了清梨旁边。

几个棋子之后,清梨双手捧脸:“我赢了。”

“什么?”祝今宵诧异,低头看棋盘,毫无逻辑的一盘棋。

清梨伸手,手腕镯子轻响,葱白指尖悬空划过一条线:“五子连成线。”

围棋下成了五子棋。

祝今宵仔仔细细看遍棋盘,而后抬头诚恳:“对,是我输了。”

屋顶上,应有才放回偷看时揭开的瓦片,反思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能养出用五子棋打法赢围棋高手的外甥女。

第五天,画画。

清梨从凡间被带回来时,三根情丝全毁,全身是血,只剩下一丝气息,故而应有才对她难免溺爱。琴棋书画没有要求太严。

应有才也是有羞耻心的,他心里知道外甥女琴弹得差棋下得烂,如果她被人骂了,舅舅也会十分不高兴,找场子报复。

这几天他暗里盯梢,祝今宵一直夸赞清梨,反倒把舅舅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今天学画画,舅舅挺直腰杆:这个可以夸!这个是真的好!

笔墨全都备好,小祝师兄就坐在对面,抱来一盆让她画的牡丹。

牡丹茂盛葳蕤。

清梨却抬起毛笔,就是不动:“我要长长久久看着师兄,才能画出来。”

应有才心想才怪了,你明明看一眼就能画出来。

祝今宵却在牡丹花后偏过脸。

“我们今天,学别的吧。”

应有才在窗外空等了半天,却只看到得寸进尺离师兄更近的清梨,和耳朵彻底红透的师兄。

第十天,该学书法。

而应清梨抓妖去了,祝今宵自己在书房里写了半幅字,便离开了书房。

祝今宵的琴棋书画都是墨妖教导的,好的不得了。

那副扔掉的字被应有才捡起,展开后大为惊叹。祝今宵用书法折服了爱好书法的舅舅。

应有才决定让这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在内门多住一阵子。

第十五天,清梨下厨。

她做了肥肠炒土豆。

又摘了一把青菜,在乐观地摆放在肥肠旁边,争取把菜提高到色香味俱全。

舅舅摇着扇子,站在祝今宵旁边直乐呵:“哟,你看,你看她还摆盘呢。”

祝今宵凝视清梨,看着她认真做事情。

这些天他到内门,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道是少门主清梨,爱胡作非为。

他想,清梨明明看着很乖,哪里爱胡作非为了。

课业每日都写,琴也每日练习,分明认真极了勤奋极了。

还爱做饭,很爱生活啊。

清梨做好了,将那盘菜放到师兄面前。

她等着师兄夸。

舅舅同情地想,外甥女,你这是谋杀,你让这小子怎么夸你,夸你一筷子就见效?

祝今宵却真的夸了。

祝今宵从小到大经常挨饿,发自内心不能浪费食物,故而每一口都吃的珍惜,一盘菜吃得干干净净,点头:“很好吃,你做的很好。”

舅舅笑容僵硬:“哈哈,你们真是玩得到一块来呢。”

然后迅速在清梨递过筷子之前握着扇子跑远了。

又过了几天,掌门书房内。

案头摆放着千金难买的龙泉印泥,印泥旁是各种公文书册。

应有才提醒:“可以给祝今宵内门做名牌了。”

亲传弟子燕啼正在帮他磨墨,大为不解,问:“为什么?您不是说要再多观察一阵子吗?”

应有才心有余悸,道:“他敢吃应清梨做的东西啊,还能夸赞啊!试问你们谁敢吃?”

弟子瞬间把砚台磨出火星,赶忙说:“是是是,我立刻就做!”

这事可不能拖,再拖下去这个免费试毒的冤大头跑了怎么办!那少门主就要祸害他们了!

粽宝儿坐在窗台上,时不时慢吞吞伸手,去抓飞过身边的蝴蝶。

蝴蝶飞进屋内,停在花瓶上。

花瓶旁,舅妈在擦拭一个红漆食盒。

这个食盒存在了很多年。

以前,照水夫人不给清梨吃饭。舅妈便躲着给清梨送吃的。

照水夫人发疯,建了个衣冠冢,往里面塞她无情道夫君的衣服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每天都去那墓前拿鞭子乱挥。

舅妈半夜蹲在树林,看照水夫人走了,就立刻去送吃的,往清梨喉咙里灌汤,汤食比饭吃得快,不容易被发现。然后再匆匆忙忙离开。

照水夫人每天都要去抽打骨头,但是她脑子不清楚,这样的日程并不按时间来,有时候早,有时候迟。

有时候舅妈等得太久,饭菜冷掉,再用术法加热又会因法力波动引起照水夫人注意,后来舅妈就干脆把食盒炼制成了法器。

一晃,两百多年便过去了。

舅妈从食盒旁转身,问应有才:“你知道,清梨有个婚约吧?”

她自然知晓清梨从外门带回来了个清秀的男弟子。

舅舅眯着眼,斜靠着长椅,把玩扇子,不作声。

舅妈的视线往旁边柜子扫视一眼。

平平无奇的衣柜,却上了三重大锁。江家送过来的淬火鸟的鸟头,就在舅舅的柜子里锁着。

“你杀吞月蟒,我们不能声张,但你清楚二十四妖是什么实力。那江二杀了二十四妖,必不是好相与的人,我们怕是难以糊弄。”

“他杀个屁。”应有才冒出句脏话,才终于冷哼一声,“这种世家公子的功绩都能信?前前后后有人辅助,他补个最后一刀就成他的功绩了?”

应有才鼻子里不屑。

“哪能和我们家清梨比。”

舅妈自然同样以清梨为骄傲,但她冷静提醒现实:“清梨的两根情丝,在江家。”

“照水亲自割断的情丝,为她女儿选的婚事。”

人有七魄,爱魄中有三根情丝支撑。

应清梨的情丝,生来就被斩断两根,从凡间回来白雪山时,第三根也已经毁灭。

如今爱魄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舅舅将清梨从凡间带回来后,怕缺少一魄影响寿命,想方设法闯了趟蓬莱仙山,杀了上千只看守的妖,闯了生死一线的九十九关,才取到世上唯一一株仙魄草。

将这难得的草木放进她身体里,代替情丝支撑,维持生机。

应有才不爱提这婚约。

江家是世家大族,算起来是白雪山高攀。婚约是亲生母亲应下的,即便是舅舅也不好更改。

情丝爱魄决定情感,清梨注定会爱上有她情丝的人。

清梨的情丝被剜去,放在江二公子那里。这是已成的事实。

舅妈声音忧愁。

“倘若,倘若她爱上的是别人呢?”

天朗气清,梨花拂过窗台。

粽宝儿坐在祝今宵的腿上看书,听祝今宵给他讲小狼的故事。

系统赞许:【你师兄真不错。】

【少年感和人夫感兼具。】

清梨歪着头,却知道粽宝儿读完书,就该她读书了。

清梨不爱学诗词,更想练剑。

果然,粽宝儿拿着祝今宵给的糖跑到院子里玩,而祝今宵拿着卷子来到清梨面前。

一见试卷,清梨开始打起哈欠。

祝今宵无奈:“你什么时候写课业呢?”

清梨耍赖:“明天的交的课业归明天的我写,关今天的我什么事?”

祝今宵坐在她身边,目光盯着卷子不移开,手撑着脸:“那你今天和明天的划分线是什么呢?”

清梨想了想:“睡觉吧,睡醒了的就是明天的我。”

“行,睡吧。”祝今宵很爽快。

“啊?”清梨眨眨眼。

“不是要睡吗,睡醒了让明天的你写课业。”

清梨已经完全掌握了和师兄相处的精髓:“我想和师兄睡。”

只要脸皮够厚,师兄就会为我让路。

“……那你梦中想吧。”祝今宵低头不看她。

【油盐不进。】系统伸懒腰。

清梨心想,可不一定哦。

最终,祝今宵还是被磨到陪了清梨一晚,陪她看完诗词看剑谱。

月上中天,临走时,祝今宵打着哈欠,不忘叮嘱:“记得课业。”

“明天再想。”清梨走上前,“师兄,我刚刚明明答应过师兄今夜梦里想什么,师兄该礼尚往来,怎能反悔?”

祝今宵有点懵,他让应清梨答应了什么。

“今夜想什么?”他还是顺着清梨的话问。

礼尚往来?清梨梦到什么,他难道还得反着梦?

清梨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想我。”

“应清梨调了个男弟子去内门?”

月泽,江家。

江家精通占卜,顺应天道运势。家族领地依靠月泽而建,整条江河如被月华覆盖。

修仙界中,门派以昆仑为首,宗族以江家为重。

江家的庭院内,轮椅上坐着个男人,消瘦阴郁,眼缠黑布,无所谓般说着宗门秘事。

正是与清梨有婚约的江家少主。

对面的老者面色不善,江家二叔怒:“你连面都没见过,为何如此讨厌她?”

江二斩杀二十四妖时,故意往盒子里送了挑衅信。

“你明明知道她娘是被二十四妖所杀,为何偏偏提此事激怒她?直接刺激到她去杀只二十四妖。”

黑布在发尾垂下,江二脸上还是无所谓的笑容:“是啊,我连面都没见过,你们却取走了她的情丝。她可真是活该。”

江二的嘴一贯狠毒刻薄,阴阳怪气已经是习惯。

江二把手中鱼食整块抛到河里,似真似假问了句:“我恨什么?你难道愿意接受被人安排的一生?”

老者不接话,仍是道:“应清梨的情丝在你这里,你可保管好了,可别把这桩婚约失了,影响了我们的大计。”

不管那个男弟子是谁,少主手上的婚约书都不作假,不能受到影响。

江二大笑起来:“三魂七魄何等重要,居然真的有母亲会撕掉孩子一魄送人。”

他的情绪如此反复无常,自说自话,老者已经习惯,只能隐忍怒气看他在轮椅上狂笑。

他笑够了,脸色又阴狠起来。

“人有三根情丝,应清梨两根情丝都在我这里。魂魄如此重要,如此我便能控制住她三分之二的爱魄。”

“只要我勾一勾她的情丝,她的情感就会被我控制。”

江二笑起来,毫无温度。

“她哪里可能爱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