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瓜(1 / 1)

夏日寄雨 柠巷 1964 字 1个月前

【白桃酸奶和西瓜......奇怪的搭配。——《一朵雨的碎碎念》】

白徐行哇哦了声,接着阴阳怪气:“文化人呐文化人。”

“好了。”云祁拍了他的后背,“上厕所去。”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开始前,云祁姗姗来迟,他皮肤很白,一流汗就透着微薄的粉色。额前的碎发撩了起来,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坐下的时候气息略微带喘。

白酥雨感觉到他身上携带着酷暑的热气,在哗哗作响的电风扇声中她往另一边挪了挪。

男生笑了笑,下一秒,两盒冒着冷气的酸奶放在了她桌上,水珠滴溜溜滚下来在桌面留下一小滩水渍。

“见者有份啊班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卖部离教学楼挺远的吧,真是贴心好同桌。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排斥有同桌的人了。”金榆眼尖。

白酥雨不由看去,和云祁视线对上。

怪不得她当初坐在这个位子的时候周围人的眼光有异,那她现在默认坐在这儿岂不是不合适?

“讨厌就是你这样乱传诞生的,我不排斥,只是想要清净。”云祁长指伸过来固定在酸奶盖上,阻断了金榆拿酸奶的动作,视线落在白酥雨无措的脸上,“……天街小雨喜欢哪个口味?”

白酥雨直愣愣地看向他,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她不自然挪开了目光。

这个梗还没过去么?

“白桃的。”她选了最近的,小声道谢,“谢谢。”

剩下一盒白葡萄茉莉酸奶被金榆拆开,她边吃边控诉:“我只能吃剩下的,哎呀,一年同学情比不过一天。”

“你受伤了?”云祁冷冷来了句。

……

午餐是云祁从食堂带来的,白酥雨吃完后由白徐行送回去。两人包了她用腿的大部分事,喝了云祁酸奶的金榆则成了搀扶白酥雨去厕所的工具人。

放学时间,过了人流车流的高峰期,学校停车棚的自行车只剩寥寥几辆。鉴于她不肯坐轮椅,白酥雨被白徐行和金榆一左一右架着到了车棚,两人难得统一战线,强硬地将她从教室里挪到这儿。

“你伤了腿这事怪云祁,他就应该把你送回家。”

“就是,有什么好害羞的,安心受着。我就说今天又是酸奶又是午餐的,这么殷勤可不是云祁的作风,没想到是因为干了这样的缺德事。”

心底似乎长了个小疙瘩,渐渐冒头,白酥雨忽略了那点捉摸不定的异样。耳边金榆不绝的话停了,白酥雨跟着她凝住的视线看去,尽头是两个人影。

车篷下,男生单肩背着书包,天蓝与白相间的校服干净有型,燥热的风似乎吹不到他身边,清清爽爽地站在那头。

“云祁你不会生气了吧?我跟你道歉,让你等了那么久,但我是真的得复习了。你也知道马上要期初考试了,上学期末考差了我爸妈管得紧,我有压力……”

云祁叼着根棒棒糖,微微俯身是倾听的姿势,只是那神情冷峻无波。祝合禾怀疑他根本没在听,或许是真的生气了。

昨天他们几人约着去电玩城,她没去成,今早就听到传言,说是云祁因此心情不好也没睡好。于是她放学后特地来找他。

她提议:“要不周末我们几个去散散心吧。”

“不必,”他终于有动静了,站直了身,“谁都没义务围着谁转,临时爽约什么的我没放心上,一整晚没睡是因为打游戏,跟你无关。别听白徐行胡说八道。”

祝合禾还想说什么,云祁的目光透过她,在她身后有了定点。

云祁推着自行车出来,并不避讳祝合禾探究的目光,在白酥雨身前停下。

利落踏上车,撇过头看她:“上车,送你回家。”

白酥雨耷拉着眼皮,看着他的后座,小声反驳:“有公交车。”

“公交车到你家门口是吗?还是说依你现在的状态能走过去?”

“你怎么知道?”

白徐行讪讪举手:“我在办公室看到你填的资料了,巧了这不是么?我这人记性好过目不忘来着,不小心记住了你家的地址嘿嘿。”

她终于知道心里这异样的源头了。仿佛全世界都是欠着她,一切对他好的行为都是因为想把那份歉疚还了。

牙齿失力,松开口腔里的软肉,感受到了隐隐的腥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能。”

梧桐树下的男生投来一眼,不再说话,半步未挪。云祁的意思很明显了,既然劝说无果,他便等。

在金榆和白徐行左一下右一下的胳膊“推拿”中,终究是白酥雨先败下阵来,别扭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驶离校门的前一刻白酥雨回头,还能看到尽头处穿着校服的女生,她仍站在原地,站姿挺拔身形匀称好看,是白酥雨欣赏的类型。那女生突然隔空挥了挥手。

出于礼貌,白酥雨想挥手回应,迎面的风带来栀子花的清香,自行车顺滑拐出校门,抬起的胳膊失了平衡,本能拽在云祁的腰际。

“坐好。”前面低咳了声。

骑车从后跟上来的白徐行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抬了一半手的蠢样子被人瞧了去,还被人直接指了出来。

“小雨妹妹,你刚抬起手想做什么呢?我有一个建议,下回直接双手搂住,我们阿祁很有料的哦,腹肌人鱼线全有,我做证!”

呸,扯什么腹肌人鱼线,她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白酥雨的脸颊在心跳中升温:“我是和别人打招呼,不像你,思想污秽。”

白徐行左右张望,脚下发力跟上了他们,“这儿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白酥雨偏过头,她不想和男生说话了,越解释就越乱。

“别生气别生气,我承认是我思想污秽好了吧。”他和他们并排骑行,“我想坐云祁后座很久了,是我惦记他的腹肌、他的腰线、他的......”

“靠,你是变态吗?”专心骑车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笑骂,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昼长夜短的淮川,傍晚的阳光依然明媚,从两旁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叶中投下金色的圆点,正是下坡路,突如其来的加速让人没有准备,白酥雨一头撞上了男生的后背。

味道带来的悸动比触感来得更加剧烈。冷调的味道从鼻尖而入,像是高山白雪亦或是雪松之上经年不化的一点落雪。

双手环绕之下的是少年的腰身,劲瘦而有力,肌肉之下是汩汩流动的血液。她是如此清晰感觉到另一人的呼吸,乱了一瞬。

“哇哦哇哦。”身后白徐行哄笑着。

三两行人跟着侧目,白酥雨松手,尴尬挠了挠头顶。

云祁短暂回头确定她的状况,余光里瞄见白徐行这个二缺兴冲冲跟上来,他白了眼幸灾乐祸者,继续注意前方路况,撂下一句带着安慰意味的话:“没事。”

没事么?他刚刚收腹了,肌肉绷紧呼吸也紊乱了。

这个“没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酥雨看着空中自己那无处安放的手,脑袋空白了一瞬,话已经说出口了:“你是让我继续抱的意思吗?”

......

云祁沉默。

他发现了,新同学看上去是个乖巧听话的,骨子里却有点小叛逆,说话间有股呆愣感,也有一种超于常人的勇。比如现在,他被这股勇冲得不知如何作答。

自行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白徐行跟在后面吃了个前线瓜,直夸白酥雨牛。

她捂了捂耳朵,心中懊恼自己话太快。以及,白徐行真是有够烦的。

盛夏炙热,林荫道上留下稍许阴凉,风吹起蓝白色的校服,车链转动的声音中白酥雨往云祁背影上一瞥,小心拽紧座椅。心情很奇怪,像咬了口冰皮薄巧,内陷丝滑甜蜜,正中夏天眉心。

淮川市水系丰沛,绕水多夜市,最大的夜市在第七街。街道两旁古朴的气息与现代化相融合,这里不比夜市附近喧嚣,有生活气却不失自在幽静。

白酥雨家的水果店在第七街中段路,离夜市有一公里远,百米处有一个小书店,花白胡子的老爷爷看着店还兼顾着对面的四季花店。书店虽小,书的类别却齐全,店里的书香味浓厚,白酥雨喜欢在那里复习功课。她住的地方还要再远一些,白桥江关店后她才会跟着一起回家。

经过第七街的时候,她让云祁停下了。今天是特殊情况她才坐后座,但时间不宜过长容易有安全隐患,总不能真叫云祁送到家。

傍晚初见雏形,他们踩着瑰丽的云霞进店。

空调送出凉意,白徐行第一时间占据了出风口:“热死了热死了。”

白桥江刚将切好的哈密瓜包装好,水果刀还没放下就见两个穿着校服的俊逸小伙在门口站着,个高肩宽的,连带着店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水果店里顿时狭窄起来。他的女儿在少年们边上显得瘦小又奇怪。

“爸,我不小心摔倒了,腿不太方便,我们班热心的同学把我送回家了。”她想了个体面的说辞,说到“热心”两字的时候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下,察觉到云祁的视线,她的睫毛不自觉轻颤。

白桥江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热络招呼云祁和白徐行,转身挑了个最大的西瓜切开。

白酥雨一声“爸”让白徐行拘谨起来,在西瓜的诱惑下白徐行象征性客气了下,耐不住天热捧起瓜就往嘴边炫。

等白桥江把西瓜递给那个进店后就没怎么说话的男生时,云祁忽地弯下腰鞠了一躬,高瘦的男生推拒着后退一步,彬彬有礼:“谢谢叔叔,我不吃西瓜。”

正欢腾吃瓜的白徐行狐疑地抬起头,看了眼水果刀,片刻了然继续啃西瓜。

“那叔叔再切点别的,喜欢吃什么?”

云祁:“不用了叔叔,我们还得回去写作业,先走了。”他朝着父女俩一挥手转身离开。

经过白徐行的时候揽手在他的脖子上,暗暗施力接着压低声音:“你是真好意思,当自己家了啊。”

“说得高尚......你那讲究病又犯了是不是......”白徐行的声音渐远渐轻,后半段混在移动烤肉摊的叫唤声中。停在店门前的自行车仿佛从未来过,来时缓缓,去时匆匆。

远方天色似剥皮的橙子,一下爆汁晕开在云层,渐变的橘色中透出浅粉色。白桥江站在门口望着男生骑车远去的身影,他把包装好的鲜切哈密瓜递给外卖员,转身见白酥雨洗了水果刀,利落切好了剩下半个西瓜。

“雨雨,吃这么多西瓜容易体凉。”白桥江提醒。

白酥雨咬了口,西瓜发出清脆声响,汁水在口腔流转,是沁甜凉爽的味道,一口下去甚至没有籽。

但说不上有多好吃。

“爸,剩下的我带回家做冰镇西瓜汁,天气太热了,明天带到学校里喝。”她从书包侧边袋子里翻出那盒白桃酸奶搁在桌上。异于往常的是没有去书店看书,在哗哗运作的风扇下她撑着下巴,盯着那盒平平无奇的酸奶左看右看。

她屈指在桌面扣了一下,撇撇嘴:“你和西瓜一样,一般一般吧。”

话是这么说,她苦大仇深地盯了会儿,还是把酸奶放进了一□□立的小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