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爱(1 / 1)

很突如其来的告白,带着几分随意的腔调,简直可以说是无比轻巧,仿佛他所说出的“爱”并非是里琉艰难地无法吐出的那个词。

上一次听到他说这三个字也是在不久之前。他总是很轻松就能对她说出“爱”。

也许这就是此刻里琉不为所动的原因吧。

树的影子与他的影子交叠着覆在她的身上,朦朦胧胧盖住眼眸,更难以窥见她的心绪了。只听得她爆发出突兀又尖利的一声笑,随即在甚尔的后背锤了重重的一拳,如同报复。

“你啊,在骗我吧?”她扯着嘴角,一时也难以看出究竟是愤怒还是鄙夷的情绪藏身在其中,“我不是傻子,别想着用这种话来欺骗……”

“没有骗你。我爱你。”

其实就是在骗她,但甚尔当然是不会承认的。他甚至会露出温柔的笑容,轻抚过她的脸庞,仿佛发自内心。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怕他现在依然一无所获,哪怕此刻的她根本就不清醒,他也绝不能露出马脚。

只要重复一千遍,最差劲的谎言也会化作事实。

至于过去已经说过多少遍我爱你,无论是甚尔还是里琉都想不起来了,总之距离一千遍肯定还差了□□百遍。但唯独这一秒的这一句,包裹在酒精之中,趁着神智发散的短暂空隙之间,很轻巧地钻进了里琉心中的一角。

“哦。这样子啊。”

里琉试图站直身,如此微小的动作却让意识动荡不停,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彻底被酒精压倒了,只好兀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磨蹭着迈开步伐,一点一点,从甚尔的影子里挪了出来。长靴鞋底在人行道上划拉出刺耳难听的声响。

她向前走了几小步,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甚尔的肩膀,意外嗅到了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暖乎乎的,以前居然从来都没有意识到。

“谢谢。”

她小声呢喃着,尾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藏在突兀感谢之中的心虚究竟是什么,除了里琉本人之外,大概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甚尔忽然想到,先前有次在某个场合,她也毫无理由地说了谢谢他——对了对了,就是在他特意等她回家还被她骂作是耳朵很灵的狗的那一次。

真奇怪,被她感谢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甚尔还是伸出了手,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别告诉我,接下来你就要对我好说‘你是个好人但我对你没有这种感情’了吧?”

甚尔猜测倒是合情合理,毕竟这样的桥段也不少见。里琉被逗笑了,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打算说这种话。”

“真的吗?感觉你说出的话可信度不高。”

“呃……”她迟疑了,一时不知道什么回答才好了,只说,“至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可以相信的。”

按照这样的说法,难道她之前说过的话都是不能信任的鬼话吗?甚尔如此想着,却并未将这些想法说出口,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依旧任她蜷缩在怀中。

他只要知道她曾经说过某些的话是不可信的,这就足够了。

这个意料之外的拥抱持续了许久许久,最后是里琉先松开了手。她的头发都被弄乱了,静电吸起了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蓬松的发丝高高翘起,更显得她像是个纯粹的醉鬼了。

甚尔当然懒得帮她理顺,悄悄移开视线,假装并没有看到她乱糟糟的脑袋。幸好里琉也没有注意到到他这冷漠的视线走向,她大概心情很不错,居然倒着在人行道上走起路来。

没有任何意外,只走了几步路,她就仰面摔倒了。尽管有衣物护着,还是撞出了分外响亮的“咚”一声。

熟悉的疼痛感,好心情被摔碎了。里琉躺在潮湿阴冷的地上,又想起了被踩死的小老鼠。

皮毛被挤压着绽开破口,骨头混着血肉涌出来了,在记忆的一角染下鲜红的印记。她捂住双眼,用力拍开了甚尔伸来的手。

“你非要在大街上睡觉的话,我没意见。”他说得大度,视线却无数次瞥向被她打得发红的手掌,“但这幅模样真的很丢人,你再不起来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里琉没有回答,反而躺得更平了,估计脑子是彻底摔坏了。

可喜可贺,看来借着完全可以跳过骗钱计划,直接把她的钱全部转到他的名下,既然如此那也没有继续陪她在这里耍赖的必要了,不过出于最基本的善心,甚尔还是大发慈悲在原地等了几秒钟,确认她是彻底不打算动弹了,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别走。”里琉拉住了他,辩解似的嚷着,“我只是在想事情!”

“嗯嗯好的好的。”甚尔完全不信,迫不及待地想要戳穿她,“那么你在想什么呢?”

里琉眨眨眼,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说你爱我。那么津美纪和惠呢,你爱他们吗?”

甚尔僵在了原地,这是他无法回答的疑问。他下意识地抛出了反问,仿佛这样就能不再正视她的问题了。

“为什么说起这个?”

“因为想起了我的……”她顿了顿,很费劲地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语,“我的,家里人。所以我想知道。”

“……你先站起来吧。我可不想和一个躺在地上的脏小孩讲话。”

“行吧行吧。”

在甚尔的要挟——亦或者说是诱惑之下,里琉终于舍得挪一挪身子了。她艰难地用手撑着盲道,一寸一寸与地面拉开距离。四肢被疼痛与酒精灌注满了,变得好似有千斤重,如此平常的动作也变成了煎熬。

坚持了不多了,里琉便放弃了,又躺回到地上,瞪着甚尔。

“你倒是拉我一下嘛!”

甚尔没有给出任何一点回应,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出她的气急败坏,也没有看到她伸出的手。

听觉与视觉居然一齐失效。很明显了,他正在为里琉甩开了他的手而气闷着呢。

这番小家子气的思维方式对于此刻的里琉来说实在是太难懂了。不过她也多少想明白了,甚尔是不会对她伸出援手她。

于是她也气闷了起来,很想堵气地赖在地上直到白天,这样绝对能狠狠挫伤这个混蛋男人的锐气。到她也不得不承认,就这么躺在地上,属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坚硬潮湿的人行道地面将浑身上下的痛感放大数倍,的确人行道也从来就不是为了舒适地躺平而设计的。要是再这么躺下去的话,估计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吧。

只为了和别人堵气而让自己不好受,真不知道这折磨的是自己还是对方了,大概是最愚蠢的计谋,没有之一。

里琉罢休了,决定采取战略性迂回策略——也就是说,她终于自力更生地从地上站起来了。

双脚重新站立在地面之上,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实感让里琉忍不住轻跳了一下。她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土,试图摆脱甚尔给他打上的“脏小孩”的糟糕评价。

“呶,站起来啦。”她歪了歪脑袋,用不屑一顾的口吻冲甚尔说着,“现在轮到你了。”

他的茫然显得刻意:“轮到我干嘛?”

“回答我的问题呀。”

她在这件事上的执念真是出乎意料的强烈,固执地想要知道他的“爱”流向了何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发了她的执念。

……不会是因为他说出的那句“我爱你”吧?早知道就不拍这个马屁了,真后悔。

眼下就算是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她那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甚尔连哪怕半句搪塞都无法说出口。

倘若可以回答的话,他一定会果断地将他所想的说出口。然而事实是,尽管为自己争取的那么多思考的时间,甚尔仍然无法说出他的回答。

真正的爱,他难以启齿。

而被他以虚假的爱作为借口搪塞的女人,她的眼中闪烁着对爱的探究。

沉默也无法再继续为甚尔掩饰了,他微微侧着身子,瞥向视线的角落,慢悠悠地说:“就那样吧。”

既非“是”,也不是“否”,里琉一点也听不懂甚尔这句敷衍的回答。

“意思是你不爱他们吗?感觉好奇怪。”她抿起了唇,扶着额,思索着什么似的,“你不是给惠和津美纪带了马卡龙吗?我还记得呢。”

她曲起大拇指和食指举在眼前,比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透过这个不像样的圆形,她注视着甚尔。

“那个马卡龙,好吃吗?”

“还行吧。”甚尔耸了耸肩,“普普通通的水平。”

“哦——”被她拖长的尾音像是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自己偷吃啦!”

简直是天大的误解,甚尔立刻反驳道:“别瞎讲。他们两个小屁孩压根就不爱吃,所以我才吃掉了——真是浪费了我的好心。”

在整晚的谎言之中,这是少有的一句实话。至于这话是否成功说服了里琉,大概也就有听着这话的本人才知道了。她垂下手,依旧歪着脑袋,显然是仗着年轻,丝毫不担心会扯伤脆弱的颈椎。

“好,我了解了。”她的应声分外平淡,“假如你说的是实话,那你作为父亲的水平也还行吧。”

“你这是在质疑我说谎吗?”

难得说出一句真话却被质疑了,这可比谎言揭穿更让他接受——况且是在这个他并不想多提的话题上。

“没有啊。”里琉拧起了眉头,被他质问得莫名其妙的,“在我这里,‘还行’是个很不错的评价了,不是什么样的爹都能被我这么说的。”

甚尔嘲讽地笑了几声:“说得好像你阅爹无数一样。”

“那倒确实……诶不对,我遇到的父亲好像没有很多。”

她认真地掰起了手指头,看来是要有认真起来了,然而才数到二,她就数不下去了。

多么贫瘠的见识!

肯定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里琉慌忙收回了伸出的这两根手指,把双手藏在背后,妄图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掩盖住自己的无知。

此番滞后的挽救当然是没有用的,从她采用双手计数这种原始方式时,甚尔就开始在心里嘲笑她了。

“千万别告诉我,在你生活中出现过的‘父亲’只有我和你的爸爸吧?好丰富的研究样本啊。”

说着这话的甚尔悄悄凑近到了里琉的耳旁,上扬的尾音带着分外刻意的讥讽,像是在报复她先前那不依不饶的追问。

里琉被他说得浑身难受。倒也不是他的言语有多刺痛她,而是他说话时的吐息打在她的耳旁,勾起浑身的神经全都紧绷起来了。她缩了缩脖颈,往旁边迈了一大步,同他拉开距离。

“本来还想夸你的。”她叽叽咕咕地念叨着,“结果你非要说这种扫兴的话。”

来自里琉的夸奖?感觉不太可信。

趁着她依旧神志不清,甚尔顺势追问道:“本来打算怎么夸我?”

“嗯……让我想想。”

里琉闭起了眼,用手托着下巴,沉吟许久,专注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说着要夸奖甚尔的她,连句好话都想不出来。

还好甚尔并没有对她的称赞抱有期待,否则可就要期待落空了。单是看她苦思冥想的模样,甚尔都觉得有够疲惫了。

“行了行了,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甚尔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暗自心想,反正她也夸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想到了!”她合起手掌,惊喜的话语几乎与甚尔的思绪重合在了一起,“虽说作为父亲的你优点少得可怜,还会被自己的孩子挑出无数的缺点,但和我的垃圾父亲比,已经是很好了——所以我能给到一个‘还行’的评价,就真的很不错了!”

“你这是想骂我还是怎么?”

对于甚尔的质问,里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真的想要说说他的好,想要把心绪藏起,可惜大脑太混沌了,每一个跳出来的念头都藏不住,立刻跑到了她的舌尖。

“我就是在夸你啊!呃……唔。”

久违的反胃感毫无征兆地涌上来了,未能实现的预言也一起跳到了舌尖上。

今晚喝下的这杯酒——包括甚尔偷偷掺进她杯中的烈酒,全部都从胃里脱离了。

灾难来得突然又急促,甚尔来不及躲开,外套彻底遭了殃。

幸好,也只有这件夹克遭殃了而已,其他部分都还干干净净的。

仔细想想,引发这场呕吐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先前藏在夹克衫内袋中的小瓶烈酒,被“洗礼”也像是不可避免的宿命了。

就算是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甚尔还是觉得难受得不行。他嫌弃地皱着脸,立即脱掉了外套,随手扔在地上,连离别的最后一眼也不打算施舍给它了。

“啊……好恶心。”他不爽地瞄了里琉一眼,“真受不了你。”

无论是甚尔的措辞还是语气,都是百分之百的嫌弃。可里琉却好像没有听出来,亦或者是酒精从胃中清空后久违的爽朗感让她心情大好。她嘿嘿笑着,透出了难得的笨拙。

“但是你爱我呀!”

里琉绕着甚尔蹦跶了一圈,话语也因这轻快的跳跃而显得轻飘飘的了。

“甚尔是心里存在着爱的人!”

“那你也爱一下我的衣服好了。”这属实是甚尔的借题发挥了,“我是不想怪你,可我的衣服完全报废了。”

“小问题。”里琉阔气地摆了摆手,“明天给你买新衣服。”

“不如直接折现给我吧。”

“也行吧。”

里琉掏出钱包,指尖抵在纸币的边缘,一张一张点过去,却怎么也数不清。眼前总好像会出现尚未被清点过的新纸币,可指尖却碰不到切实的触感,这片刻的疑虑害得她又忘记刚才数到几了。

数不清了,干脆不数了吧。

里琉把钱包丢给甚尔。

“拿去。”她喘了一大口气,摇摇晃晃地靠在甚尔的身上,“我走不动了,打个车回家吧。”

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她到底是罢休了,甚尔也熬到了解脱的时刻。他飞快抽走钱包中残余的所有纸币,这才搂住里琉,与她一起磨磨蹭蹭走到路边,等待街的尽头出现深夜出租车的灯牌。

“怎么感觉你好沉。”甚尔转了转酸痛的肩膀,有感而发,“要不减减肥?”

这话瞬间勾起了里琉的好斗心。她不爽地揪了下甚尔的头发,嚷嚷着:“我对我的身体很满意,自己没力气就别对我指手画脚的!”

明明就是变沉了,甚尔心想。

刚才扶着她的时候可没觉得她压得自己骨头疼,这可是事实没错。

不过甚尔已经懒得和她进行多余的辩论了,情愿忍受她肆意地把全部体重压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想同她进行没有意义的拌嘴。

远处亮起了出租车的顶灯,甚尔挥了挥手,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但引擎声似是渐渐靠近了,不合规矩的远光灯也向他们而来,视线的一角被明光灼出了黑影。甚尔往后挪了几步,让身旁的行道树挡住那辆车的踪影。

里琉捂住了眼睛,面庞藏在掌心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想她肯定不喜欢这道光。她总是很挑剔。

甚尔垂下手,盖在她的眼上。

“混蛋的父亲死了,你会怀念他吗?”

正如里琉的固执,这便是甚尔想问的——长久以来,他想都知道。

“会让你对他稍微多出一点点的好感吗?”

没有犹豫,里琉果断地说出了“不会”。

“烂人还是死掉更好。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她的果断近乎绝情,“我不要去怀念这种人。”

“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吗?”他追问道,“离你父母发生的空难都得有十年了吧,我有没有记错?”

沉吟片刻,里琉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地嘀咕着:“对对对我是有这么回事来着……2002、2003、2004……是十年没有错。”

“就算过了漫长的十年,也不值得怀念吗?”

甚尔的追究有些可耻了。

掺杂着自私,刨根问底,试图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尽管他隐约能感觉到,里琉与他的立场不尽相同。

她低着头,悄悄地将自己埋得更深,声音也在颤抖。

“他眼里看不见我。无论是我的好还是我的坏,他都懒得去在乎。但惠的心情和想法,你看到了……你看到了。”

刺眼的远光灯转为了更柔和些的近光,看来有些人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拥有爱的,被爱的‘爱’与爱他人的‘爱’。如果你无法说出口的话,至少——”

轮胎摩擦过柏油路面,尖利的噪音盖住了周遭的一切声响。里琉站直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出租车,靠着惯性拉开车门,钻进了后排。甚尔坐在她的身旁。

与这一天的疲惫相比,回家的路途分外短暂。说了太多话的里琉,此刻也安静下来了,枕着他的大腿,蜷缩的姿态像是拥抱着自己。低下头,隐约还能闻到她腕间甜甜的香水味。

甚尔以为她睡着了,随意地低头瞄了一眼,才发现她依然睁着眼,恍惚的视线不知是在注视着什么。

车窗外掠过街灯,忽明忽暗的,在她的脸上投出动荡不定的影子。甚尔听见她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却见不到太多的忧愁。她依旧是很平静的,仿佛内心什么都不存在,故而任何情绪也无法浮在表面。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熟睡的大狗也错过他们的脚步声,在窝里团成了浑圆的大毛球,困倦伴随着它的鼾声弥漫在家里。

醉意与睡意重叠在一起,里琉的脚步愈发虚浮,要是没有甚尔时常在背后推一推她,估计她早已就近瘫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才没办法顺利走进卫生间呢。

为了表示一下自己难得的好心,甚尔推着她走进浴室,拧开了花洒。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冲走了身体里的所有温暖。里琉简直要尖叫起来了,这突如其来的让她差点喘不上气。

“你在干嘛!”

“帮助你清醒一下。”甚尔毫无负罪感

“这分明就是谋杀吧!”

“没人会在这种地方搞谋杀的,又不是在拍电影。”甚尔把出水开关旋到了温水处,顺便叮嘱了一句,“别淹死在卫生间里了,知道吗?”

里琉气呼呼地瞪着他,从他的手中夺过花洒,什么都不想和他说了,直接把他推出浴室,砰一声摔上滑门。

能做出这一连串连贯的动作,看来她多少是清醒些了。甚尔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了。

在惠的房间前,他顿住了脚步。思虑许久,甚尔打开了门。

漆黑的小房间是沉于睡梦中的世界,街灯被阻挡在厚窗帘的另一侧,伏黑惠的小脑袋埋在了被窝里。从狭窄的门缝间,漏出了安稳的呼吸声。

关于里琉所说的那些醉话,无论是真是假,甚尔依然无法苟同。

他并不是心中拥有着爱的人。

能轻巧地说出口的爱意尽是虚假的托词,真正的他是无法传达爱的、悲哀的存在。

他阖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