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一晃眼就从枝繁叶茂的夏，到了白雪皑皑的冬。
修真之人虽然不惧严寒酷暑，但那也是修为高深之后的事了，至少现在启智堂的大小萝卜头们，还需要穿着厚实的冬衣。
每每当他们气喘吁吁地登上九十九层台阶，就能看见一位衣衫单薄的冷面师兄。
师兄身旁摆着一条长桌，桌上是一百碗温热的姜汤。
小弟子们眼含热泪，在方石的注视下，不得不一口气喝完。
“好羡慕方石师兄啊！”温灵一边喝水漱口，一边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一样！”
大冬天不用穿那么多，平时也不用走路，不是飞，就是御剑。
最最重要的是，方石师兄不用喝这种极为难喝的姜汤。
坐在她身旁的枕流霜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拿出一个小纸包，给自己拿蜜饯的同时，还给温灵塞了一个。
温灵含住蜜饯，一丝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来，“唔，好吃！”
枕流霜又给平时相熟的其他人分了一个，然后得到不少的小零嘴。
方石只当做没看见她们的小举动，转过头，眼眸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真好，就像他们以前一样。
或许，这就是喝姜汤一直延续下来的的原因吧！
少年时的友谊在喝姜汤、分零嘴……这样的小事中逐渐深厚。
哪怕其中有些小矛盾，多年后回想起来，也只记得一碗碗辛辣的姜汤，以及背着师兄分享零嘴的快乐。
喝完姜汤，众人一起打打闹闹进了启智堂，如今天气寒冷，他们从聚灵台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宽阔的屋内，并不设有桌子座位，所有人都是拿着一个团蒲，三三两两坐在一起。
枕流霜依旧是和温灵他们一起，一大群人随便找了一个位置。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群人将枕流霜围在最里面，把她和单不臣隔开。
对此，枕流霜非常满意。
她觉得现在很好，有合心意的朋友，修为日渐增加……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很久没听见单不臣和系统的声音了。
若不是单家的压惊礼还在，她都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枕流霜不愿细想，她只知道，现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过了中午，枕流霜与众人告别。
今天是今年最后一日上学了，接下来的两个月，回家的回家，游玩的游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计划。
众人离去的广灵苑格外安静，枕流霜踩在上午新落的雪上，脚下吱吱作响。
拐个弯，白墙白顶的小院就在不远处，仿佛在等她归家。
真好！
枕流霜嘴角上扬，整个人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
广灵苑的雪停停下下了很久，直到大寒那日才放晴。
枕流霜一如既往的早起，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试炼山。
虽然休假，但她并没有放松，晚上在聚灵阵里打坐，白日就来试炼山登上。
引气入体成功后，试炼山上的压力沈师兄并没有让它消失，所以她一有空就会来这。
在压力的作用下，身体的灵气会快速运转，吸收起来也格外容易。
唯一的不足，就是灵石消耗的特别快，一枚下品灵石也只够用五六天。
当然，效果是极好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到炼气二阶，并且摸到炼气三阶的门槛。
这样想着，枕流霜忽然脚步一顿，在她前方，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阶梯口。
沈师兄怎么在这？！
枕流霜立即向后转身，默默挪动脚步。
“你打算去哪？”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出现在她前方。
枕流霜抬起头，扯出一抹笑，“沈师兄，好巧啊！”
“不巧。”沈千秋冷着一张脸，“我特意在这守株待兔。”
“嘿嘿嘿。”枕流霜尴尬笑了两声，“那师兄继续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绕过沈千秋，她拔腿就跑。
没跑两步，一道灵气从后方追来，将她定住。
“跑啊，怎么不跑。”沈千秋慢悠悠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师兄，我错了。”枕流霜立马道歉。
“错哪了。”
“我不该偷偷过来修炼，对不起师兄的教诲，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急功近利……”
“是啊。”沈千秋笑得愈加和蔼，“道理你都懂，一问起来没人比你会说。”
“积极认错，死不悔改是吧！”
沈千秋都气笑了，自从休假以来，这种事情每隔三五天都要发生一次。
孩子们想修炼当然是好事，但要凡事要适度，要量力而为。
盲目追求力量的人，最后只会被力量吞噬。
再者，作为学宫的老祖，他希望这些孩子们在幼年时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等他们成长起来，身上肩负着重任，再想过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就难了！
特别是他看中的这个孩子，年纪是一百个孩子里最小的，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其实比谁都倔。
执着是件好事，但过分的执着很容易让好事变成坏事。
就比如现在，她一个六岁的孩子，身子骨都没长全，到时候伤到哪里没被发现，日后必成隐患。
“……”枕流霜沉默了一会，直接转移话题道，“师兄这么早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她转移的生硬，沈千秋也没再说什么，只冷哼一声，手指微微挥动，禁锢枕流霜的灵气自动消失。
“走吧，今天天气好，我带你下山！”
乾元学宫脚下，有一座城名为宁。
因着学宫坐落在此，这里已经是东境最繁华最热闹的城池之一。
沈千秋就带着枕流霜出现在这座宁城里，她好奇地看向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以修士的身份，站在修士的城池里。
许是临近年关，宁城不少店家都挂上了红绸，门口装扮的喜气洋洋。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上去都很精神。
“师兄，我们来这干嘛？”枕流霜不解地问道。
“过年，买东西。”沈千秋说道。
“哦！”枕流霜也就不再问了，她没什么要买的，跟着师兄走就是。
他们去的第一家店铺，是家成衣铺。
一进去便有一个利落的女子迎上来，“欢迎两位客人，不知要买什么衣服？”
“本店各式成衣都有，还可以定制，款式云纹众多，都可以挑选！”
沈千秋直接把枕流霜拎出来，“这么大孩子的衣服，都拿出来瞧瞧，然后再定制两套。”
“好的。”女子的笑容更加亲切，“两位请到楼上休息一下，待会我们的衣服便会送过去。”
枕流霜从沈千秋说话的时候就懵了，不是陪师兄出来买东西吗？怎么变成给她买了！
晕乎乎进了包间，女子走后，枕流霜立即站起拉着沈千秋就要走，“快走，快走。”
“为什么要走？”沈千秋纹丝不动，“既然来了，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行！”
“师兄。”枕流霜悄声说道，“我刚刚看了，这里的东西都很贵，我买不起。”
一方手帕就要三块下品灵石，她一年的份例就没了，更不用说衣服了。
虽然她有灵石，但那都是修炼用的，花在这地方没必要。
“没事，我有灵石。快过年了，小孩子就是要有新衣服。”
“你叫我师兄，长兄如父，听我的。”沈千秋不容拒绝地说道。
从成衣铺出来，枕流霜有些晕乎乎的，那么多灵石啊，就这样没了。
“笑一笑，今日出来就是开心的。”察觉到小姑娘沉重的心情，沈千秋宽慰道，“这点灵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觉得那些衣服你穿着很好看吗？”
枕流霜看了眼沈千秋，继续低着头。
能不好看嘛，一件衣服一百枚下品灵石，她买了四件，还有两套价值五百下品灵石的定制。
如果用来修炼，那可以用多久啊！
接下来，他们几乎一路从头买到尾，灵石哗啦啦像流水一样，转眼就没了。
入夜，宁城灯火通明，看着比白日更加繁华。
枕流霜已经麻木了，今天她已经见过太多的灵石，什么东西只要她看上一眼，就被沈师兄买下。
就算到后面她不看，也无法阻止沈师兄的脚步。
一天下来，东西多到她的储物袋装不下，还有一部分在沈师兄的储物戒里。
宁城最高的酒楼里，顶楼最大的包间，木质的窗户开着，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枕流霜趴在桌子上，今天她真的累坏了，感觉一直没停下过。
“你不说，我不能收下这些东西。”枕流霜把自己的储物袋递了过去，“我虽然人小，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
沈千秋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今天开心吗？”
枕流霜迟疑了会，点头道：“开心！”
今天很累，比修炼还累，但她的确是开心的。
“那就好！”
沈千秋起身出去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回来。
不过这次，他手中多了一个碗。
枕流霜愣愣地看着沈千秋走过来，也看清了他碗里的东西。
那是一碗面，面上还有一个荷包蛋。
“枕流霜。”沈千秋笑着说道，“生辰快乐，祝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枕流霜这才恍惚想起，今日是大寒，是她的七岁生辰。
“师兄是怎么知道的呢？”枕流霜吃着面问道，“我好像没说过。”
“嗯，你是没说过。”沈千秋说道。
只是无意中提过一嘴，说一年大寒，她看着人家小孩吃糖葫芦，馋的不行。
小孩子忘性大，一个能被她记住的日子，一定极为重要。
沈千秋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糖葫芦，装作无意道：“刚刚在楼下看见的，瞧着不错，你尝尝。”
回去的路上，枕流霜一蹦一跳地走着，总是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眸，弯得像月牙一样。
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喜悦之情，感染了身旁的沈千秋，他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好看的眉眼里满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