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通话结束的那一刻，秦静笙才彻底被拉回了现实里。

不，应该说，在江临喊她BB的那一刻，梦境已然有了裂痕，令她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一件事：江临不是晏初。

晏初不会喊她BB。

晏初只会喊她笙笙。

她并没有太过失落，当这样的场景经历了无数遍后，便会从最初撕心裂肺地疼痛，心脏宛若被人狠狠敲碎，再到呕吐、胃疼、吃不下睡不着等躯体化症状，最后是麻木。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她其实很久没梦到过晏初了。

今晚却做了一个和晏初有关的梦。

她梦见回到了十七岁那一年。

当时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间，她的同桌，也是她的发小，温雅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课本：“人为什么要学习？我不想学习，不想参加高考，我想出去玩，我想当一只自由飞翔的不用考试的小鸟。”

温雅看着秦静笙：“要不我也不参加高考？我也要出国念书！”

秦静笙面无表情地指出：“你的英语上次统考，只考了48分，就算满分一百，你也不及格。”

温雅更想哭泣了：“人为什么要学英语？我以后要统一七大洲，让所有人种都学中文！”

秦静笙说：“那你只能做梦了。”

温雅抱着秦静笙的胳膊，泪眼汪汪：“笙笙，你去黑暗料理国后还会记得我吗？你不能只记着林晏初，你不能重色轻友。林晏初那臭不要脸的是不是也要跟你出国？”

秦静笙捂住她的嘴，谨慎地看向周围。

课后时间，教室里并不安静，同学们分散在各个地方，或谈话或学习或休息。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谈话，秦静笙才略微松了口气，说：“小声点。”

温雅嘟囔：“秦叔叔真的很奇怪，居然在我们班里安插眼线，我诅咒当眼线的同学下次考试分我两百分！”

秦静笙也觉得奇怪，说：“可能不想让我谈恋爱吧……”她眼尖地瞥到教室后门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眼角荡开了笑意，立马跟温雅说：“我逃半节课，你跟老师说我肚子疼，去蹲厕所了，帮我瞒住了！”

“啊？”温雅还没反应过来，秦静笙已经起身离开，她只好迅速站起来，大声说：“笙笙，你要不要紧？肚子疼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厕所？”

话音落时，秦静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室里。

秦静笙和林晏初一前一后地去了教学楼的天台。

天台上有个空中花园。

十二月的京城冻得寒风入骨，昨天还下了雪，天台上的雪并未来得及打扫，银装素裹的空中花园宛若白色圣地。

秦静笙穿得单薄，大概是年轻气盛，并不觉得冷，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晃的，仰着脑袋，看着解衣的林晏初。

秦静笙说：“我不冷。”

林晏初说：“我知道，但等会你一定会冷，然后会眼巴巴地看着我的衣服。”

……才不是。

她明明是看他的身体，大笨蛋，都不知道把女朋友裹进羽绒服里取暖，非要脱了给她。

秦静笙否认：“没有，不是，不可能！”

不远处的铁门忽然响了声，吓得秦静笙下意识地窜了出去，躲在垃圾桶后面。半天，她才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问林晏初：“人走了吗？”

林晏初说：“没有人，就是风吹了下铁门。”

秦静笙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从垃圾桶后面走出来，看着满脸无奈的林晏初，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说道：“等我们出国就好了，山高皇帝远，我爸爸就管不着我了，到时候我要天天和你腻歪在一起！”

“好。”

他笑着看她，眼神专注，到底还是把羽绒服给了她：“穿上吧，别着凉了。”

秦静笙说：“我是真不冷。”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穿上了羽绒服。

晏初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冬天的阳光洒在木板上，暖暖的又带着一股独特的木质香气。

秦静笙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林晏初问她：“笙笙，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秦静笙的成人礼肯定是要在家里过的，她的父亲早在准备了，要在她成年的那一日向所有人介绍她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

秦静笙说：“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林晏初眼含笑意，却不知从何处递给了她一个袋子。

秦静笙惊喜地问：“这是什么？生日礼物吗？”

林晏初说：“不是，只是一份日常的惊喜。”

秦静笙拆开包装袋，里面是今早才新上市的手机。

“啊，我本来打算放学后去买的。”

林晏初说：“我猜到了，所以提前给你买了，一切按照你喜欢的颜色，内存，不贴膜，不套壳，手感轻薄。”

“好吧，”秦静笙扬着下巴，对于林晏初的行为给予了肯定，说：“我承认你很了解我。”

……

手腕轻垂。

酒店床上的秦静笙目光落在了掌心里的手机。

手机套了个同色系的手机壳，屏幕和镜头都贴了膜，手机已经用了五年，现在仍旧崭新如初。

这是晏初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晏初的照片。

照片里，她就坐在学校空中花园的秋千上，晏初半蹲了下来，脑袋和她贴着。

两人对着镜头笑。

那是她换上新手机后，拍的第一张照片。

思念泛滥成灾。

秦静笙的唇角抿紧。

如果晏初还活着的话，为什么整整五年都不来找她？

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心狠？

她现在来了港城，她要让整个港城都知道，她秦静笙和江临谈恋爱了。晏初如果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来找她的。

秦静笙有些迟疑。

……会的吧？

她翻着尤晴给她的照片，心底的那一丝迟疑像是水珠滴落在湖面上，荡起一圈涟漪。她心底深处似乎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晏初不可能还活着的，她亲眼看着进入焚化炉火化了。

人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

可是照片里的那一道模糊身影，分明就是晏初。

他化成骨灰她也能认出他来。

次日。

蔡雪翎在早上九点接到了老板的吩咐，预留一个西餐厅的包厢，他要和女友共进早餐。蔡雪翎有些意外，三少似乎对现任女友有些上心了，以前都没见过他和哪位女友吃早餐的。

十点整，蔡雪翎在酒店门口迎接了江临。

江临大步走向电梯。

蔡雪翎落后了半步，跟在后面。

“她起身没？”

“秦小姐还没有出现，不过根据过往几日的观察，她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起床叫客房服务。”

江临脚步一顿，想起昨天晚上并未与秦静笙约定具体时间。

只是他并没有等人的习惯。

江临去了二十层。

那是秦静笙住的楼层。

他对蔡雪翎说：“让餐厅准备好早餐，送过来，不去西餐厅了。”话音未落，江临又改口：“算了，不用送过来，还是在餐厅里吃。”

狭小的空间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友难免会生出其他歪心思来。

他现在很满意和女友的相处状态，不想换掉秦静笙。

想到这里，江临也不想敲门喊秦静笙起床了。

她并不知道他过来了。

比起了解秦静笙真实的模样，他还是更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

江临给秦静笙发了条微信，转身就去了西餐厅的包厢。

他看了眼时间。

十点二十五分。

秦静笙还没有回他的消息。

江临并未催促，也知道女人收拾起来就是慢。然而，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秦静笙仍未回复他的消息，更别说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江临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直接给秦静笙打了个语音通话。

未料秦静笙没接。

江临黑着一张脸离开包间，到酒店门口时，秦静笙才给他回了一条信息——不好意思，我刚醒来，手机开了免扰模式没看见，等我一会。

江临跨出酒店的那一只脚收了回来，又黑着脸回包间了。

酒店的两个前台和蔡雪翎八卦。

“三少这一次谈的新女友好像认真起来了？都没见过哪一位女友有共进早餐的待遇……还能让三少等这么久。”

“我都听西餐厅的人说，三少一大早就没吃东西，在包间里等了一个半钟头。”

“秦小姐刚刚才叫了客房服务，估计刚刚起床。”

“能让三少等这么久，真是厉害。”

“秦小姐本人也很有本事，我关注过她的社交账号，她也不差钱，听说家世也很好，虽然家不在港城，但也算是和三少门当户对了吧？”

“哇，这么厉害的吗？我也去看看，她的社交账号叫什么？在什么平台？不过话说回来，秦小姐长得实在漂亮，三少的历任女友好像并没有她这个类型的。那天我接待她，第一眼见到，还以为是内地的哪个明星呢，她的睫毛好长，脸又好小，皮肤好好！”

“蔡经理，秦小姐会成为我们的老板娘吗？”

蔡雪翎并未发表任何观点：“少说闲话，有客人来了，认真招待，别砸了酒店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