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招揽(1 / 1)

“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留下一条胳膊一条腿。”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道。

少年眼神微变,咬牙道:“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他不再生生受打,面对攻击,或直接还手,或迅速避开。他身手利落,显然高出旁人一截。然而对方人多,又有兵刃,战况一时之间陷入胶着。

虞停鸢皱眉:“天子脚下,是让人聚众斗殴的地方吗?凌湛,快去帮忙。”

“帮谁?”

“这还用问?”虞停鸢瞪他一眼,“自然是去帮顾公子。”

“哦。”凌湛答应一声,迅速加入战局。

有了他的加入,战况很快明朗,围殴者败下阵来。

中年男子冷笑道:“顾况,你真是好手段,好人脉。你以为这样你欠顾家的就不用还了吗?”

顾姓少年瞳孔骤缩,没有应声。

“值多少银钱?你说个数,我替他还。”前方不远处的马车里,忽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虞停鸢。

中年男子怒道:“我不要银钱,我要他留下一手一足。”

虞停鸢挑眉,诚恳建议:“我觉得你还是说个数吧。不然等会儿叫京兆尹过来,可不只是挨揍一顿这么简单了。”

“你——”中年男子噎了一下,索性狮子大开口,“三千两,我要纹银三千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个数。

虞停鸢面不改色:“我当是多少呢?区区三千两而已。”说着低头打开腰间荷包,取出叠得整齐的一张银票,示意下人递过去:“这是四千两,不必找了。若是想要现银,随我去清平郡主府取。”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俱是大惊,中年男子更是颤声道:“清,清平郡主!你是郡主?!”

他拿着银票,脸色变了又变,只觉得手中银票是烫手山芋,收也不是,扔也不是。

虞停鸢叹一口气:“还不走么?”

中年男子不敢再留,带着一群围殴之人,悻悻离去。

那个叫顾况的少年走向马车,约莫是身上有伤的缘故,一步一步走得极缓。行至马车旁时,他郑重施了一礼:“多谢郡主施以援手。”

停顿一下后,他又一字一字道:“这银钱我会还你的。”

才说得几个字,他便呕出一口血来,点点血迹瞬间染红了胸前衣襟,看上去触目惊心。

虞停鸢瞪大了眼睛,见他用手背拭去血渍,也不多想,随手丢了一块手绢给他:“先擦擦吧。方才那人是你的……”

顾况眼神微黯,涩声道:“那是我……养父。”

“既是养父,为何对你拳脚相向?”

顾况双唇紧抿,就在虞停鸢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他先时不知道,以为是亲子。骤然得知真相,一时难以接受。”

闻言,虞停鸢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却不好细问,只得先压下,沉吟着问:“唔,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又道:“看你伤势颇重,可有休息养伤的地方?前方不远处的梨花巷,我有一处宅院,一应东西俱全,平时无人居住。你若是愿意,不妨先去住着,暂做养伤之用……”

一旁的凌湛双眸圆睁,惊呼出声:“郡主!”

那是准备养“外室”的,怎么能让他住进去?

虞停鸢斜了凌湛一眼,也不理会,继续游说:“当然了,我也不是白白帮你。我身边正缺护卫,看你身手不错,想招揽你为我做事。你若不愿……”

顾况抬眸,沉声道:“愿听郡主差遣。”

“嗯。”虞停鸢很满意,“上车吧,送你过去。”

凌湛欲言又止,却见那个叫顾况的少年站起身后,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虞停鸢一惊:“怎么回事?”

不会是死了吧?

凌湛上前探了探鼻息:“晕过去了。这人倒也硬气,竟能坚持这么久。”

“把他搬到车上,送去新宅子,再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凌湛嘴唇动了几动,到底什么也没说,依言照办,又从郡主府拨了个小厮并一个婆子照看。

一通忙碌下来,已是亥时。

凌湛顾不得吃饭,匆匆去找郡主复命。

此刻,虞停鸢还未就寝,正散了头发在镜前摘耳环。

灯光将她的身影映照在白色的窗纸上。

凌湛在房间外回禀事宜,不敢直视窗上的影子,只低头看着脚面。他终是忍不住问:“郡主对身边人下不了手,难道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能信得过了吗?”

虞停鸢诧异,放下耳环:“我何曾说信得过了?只是正好撞上了,看他长得不错,又帮过我,才帮一把。我已经让人去查他了,若是信得过,可以留在身边。若是信不过,让他签一张借据,找个理由打发走就是。”

凌湛顿觉放心不少,又问:“郡主派了谁去查?”

“周平。”

上次查陈怀英养外室一事,就是派的周平。虞停鸢对他的办事能力很放心。她摘下另一只耳环,温声道,“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是。”

……

次日清晨,服侍虞停鸢用膳之际,绿玉轻声问:“小姐,外面的告示要揭下来吗?”

她听说小姐昨日将一个男子安置在了城西的宅院,故有此问。

虞停鸢想了想:“先不揭下来,留着备用。”

那个叫顾况的,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平办事一向利落,果真不负虞停鸢的期待,三天后便来复命:“郡主,查清楚了。”

“如何?”虞停鸢轻啜一口茶,“你说。”

“那位顾公子,名叫顾况,原本是京城顾氏家主顾利仁的长子。数日前,顾太太三周年忌日当天,竟然爆出真相,说顾况并非顾家亲生,而是抱来的……”

虞停鸢放下茶盏:“有意思,真是抱来的吗?”

周平点了点头:“是,这得从十七年前说起……”

原来当年顾家生意还没现在这么大,顾老爷外出讨债遇到水匪,不见踪影。消息传回京城,人人只道他已去世。几个弟弟虎视眈眈,以“无子”为由要争夺家产。当时顾太太即将临盆,发现生下的是女儿后,从外面抱回一个男婴,假作亲生,说生了一对龙凤胎,又请族中长辈出面,许以好处,暂时劝退众人。

一年后,顾老爷姗姗归来,还带回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他自称被一个渔家女所救,为报恩纳恩人做了妾室……

纳恩人做妾?还有这样的报恩方式?虞停鸢听得目瞪口呆:“后来呢?”

“顾太太不知什么缘故,一直隐瞒真相,直到去世都没吐露分毫。没想到数日前被顾老爷知道了……”

虞停鸢好奇:“他怎么知道的?”

“父子二人容貌不像,稍加留心,难免会有怀疑。何况当年旧事也不是毫无痕迹,顾太太身边的心腹都是知情的。查证之后,就知道了。顾老爷大怒,与养子断绝关系,将他逐出家门。”

“不能接受假儿子,逐出家门就是了,父子一场,又何必带人去打他?还要断其手足?”虞停鸢有点不明白。

难道多年下来,一点父子亲情都没有吗?

周平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顾家还有位二少爷,是顾老爷爱妾所出,平时很得顾老爷宠爱。顾二少爷自认才干不如其兄,唯恐十七年前兄弟抢夺家产的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撺掇了父亲提前除掉隐患……”

虞停鸢听后,颇觉义愤:“荒唐,这也太狠心了。”

她眼前不自觉浮现出顾况的面容,心想,原来是经历了这样大的变故,难怪短短数日的光景,他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这般模样。

那顾老爷也真是过分,早知道就不该图一时爽快给他四千两银子。

略一沉吟,虞停鸢又问:“那,顾公子的生身父母找到了没有?”

周平摇头:“当年他是由医者塞在药箱里带到顾家的,十七年过去,医者早已去世,线索全无。”

虞停鸢暗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