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栖梧仙山(1 / 1)

“呕——。”

楚秋急忙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一张白皙的脸蛋此刻憋得通红。

江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刚才差点信了她。

楚秋快步走到檀木桌旁,拿起桌上的水咕噜咕噜一灌而下。

好多了。

她打开布袋,拿出一粒止痛丹放到鼻边轻嗅。

嗯······好像有些受潮了,估计是放在床下放久了。

果然不能心疼钱啊,丹药还是得用瓶子装,再不济也要用个盒子。

楚秋有些良心不安,她轻手轻脚走到江尧身边,试图辩解。

“我给你的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玉清丹,但看在你吃了之后身体极为不适。”她眼珠子滴溜一转:“一万五灵石怎么样?这个价格已经是最低了,你在外面可碰不到这个价。”

她好歹也去过几个上等的药阁,别说两万了,上乘的玉清丹三万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现在一万五卖给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江尧沉着脸缄默不言。她倒是没骗他,玉清丹已开始在体内起效。但他此刻胃里翻江倒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万五灵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多得是。

江尧抚上右手的玉戒,想要打开里面的芥子空间,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无法调动灵力,打不开。

他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没钱这种话不可能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楚秋提醒:“一万五灵石。”

江尧抬头对上楚秋的眼神:“给我点时间。”

许是察觉到了楚秋的担心,江尧取下右手腕上精雕细琢的玄色镯子。

“这个镯子先放在你那,我给完灵石后还我。”

楚秋轻轻嗯了一声,旋即把玩起了镯子,镯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她虽然不太懂镯子,但这看上去似乎······很值钱。

“行,那我先收下了。”

“收好,这镯子要是丢了,你的命也别想要了。”

楚秋赶紧将镯子收纳好,生怕江尧反悔了。

江尧给完确实有些后悔。

眼下芥子空间打不开,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个镯子。现在镯子也给了出去,真真是捉襟见肘了。

算了,反正待在栖梧仙山也不需要花钱。

江尧见楚秋在屋里上上下下忙活,便开始打量起这个屋子来。这屋子宽敞,铺陈也很简单,只有些家里必备的桌子、床、椅子、柜子,像是普通农户的家。

楚秋在屋里收拾了一番,随后背上一个竹篓,对江尧说:“我要出门采点药材,你就在床边的蒲团上坐着吧,千万别靠到床了,我爱干净。”

江尧轻轻颔首,神色复杂。

他这是被嫌弃了?

楚秋走后,江尧站起身将自己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和脏并不沾边后,才在蒲团上坐下。

江尧一直盼着楚秋离开,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他反复握紧拳头,身上的青筋一次又一次地暴起,额头上、脖子上,汗如雨下。原先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次开裂,汗水流过,伤口好似受到了烈火炙烤,一阵一阵地疼。鲜血和汗水交汇在一起,流过他肌肤的每一寸,黑衣再次被浸湿。

无论怎样他都没法调动体内的灵力,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矗立其间,如果先前他觉得自己灵力被封印只是猜测的话,现在就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托他那个好弟弟的福,他现在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楚秋过了很久才回来,开门时看见江尧和先前那个快死掉的样子一模一样,吓坏了,张皇失措地上前慰问:“怎么了?药有问题吗?”

“与你无关。”江尧此时正因灵力被封□□乱如麻,语气极不耐烦。

楚秋见他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开始忙活起天狗的那件事来,但还是在临走时给江尧施了个净身决。

因为她有洁癖。

楚秋哼哧哼哧地将屋内的炉鼎搬到屋外。

自从有一次炼丹走神,烧了大半个房子后,她就养成了这个好习惯。

楚秋努力忆起当日在医书上看到的内容。当归、甘草各二两,肉桂、山药、茯苓各三两,还有一味,是白术还是······白芍来着?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分别试一下。

楚秋屏息凝神,将两个食指间溢出的灵气转为灵火,不断往炉鼎中输送。

大概炼了两个时辰,楚秋眼睁睁看着西斜的太阳慢慢落下。

月上树梢,银辉遍地,朔风摇动着尚还蓊郁葱茏的树叶,像在唱着一阵一阵的摇篮曲。

困意席卷而来,不久,一粒油黑的丹药在炉鼎中浮起,楚秋装好丹药,又哼哧哼哧地将炉鼎搬回家中。

如果她偷懒将炉鼎放到屋外,第二天就一定会被那些捣蛋的妖兽当成蹴鞠踢,她前一个炉鼎就是这么坏掉的。

想想就心疼。

屋内黑灯瞎火、死气沉沉,一根蜡烛也没点。

楚秋摸着黑放好炉鼎,随即略施灵力,点燃了放置在屋内各处的蜡烛。

夜里起着微风,窗棂没有完全关上,屋里蜡烛的光一跳一跳,映在江尧脸上,好似鬼魅。

江尧还是同先前一样,面无波澜地闭眼打坐。

楚秋一面佩服江尧的定力,一面说:“你转过去,我要更衣了。”

江尧闻言快速扭过身,但语气还是和先前一样疏冷:“我本就不会看。”

楚秋不想和他做些无意义的争辩,只是随意敷衍过去:“知道知道。”

更完衣后,楚秋忽然想到江尧没地方睡,于是便问道;“你要睡觉吗?”

“睡。”

“打着坐睡吗?”

“嗯。”

“其实我可以在地上给你铺床被子的。”

“谢谢,不需要。”

楚秋在心里默默感慨,虽然这人有些不近人情,但该有的礼貌从不会少。她吹熄蜡烛,随后躺下,蜷缩在被子里。

月光如水,照在江尧笔挺宽阔的肩上,给人一份油然而生的心安。

良久,江尧冷不丁地开了口:“你为何会在栖梧仙山。”

他一直都在疑惑这个事。栖梧仙山向来是囚禁罪妖的地方,不可能会有人族在其间生存,更何况今天一整天下来,他发现那些穷凶极恶的罪妖都与楚秋交好。

楚秋解释:“我一出生就在这里。”语气之诚恳,丝毫不给人怀疑的余地。

“那你父母呢?”

“应该有吧。”楚秋斟酌半晌,继续说:“也可能没有。”

“为何?”

“我从未见过她们。”

关于她是怎么来的这一问题,她特意问过树爷爷。树爷爷说,有一天,森林里忽然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众妖兽都不知所措。它于是仗着自己的几分薄面,招来了正在哺乳的母妖兽,大家轮流喂养。

就这样,楚秋吃着百家饭长大了。

“为何那些妖兽不吃你。”

“我也不知道,可能那些妖兽把我当成同类了吧。”

楚秋说完,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问完了吗?”

“嗯。”

与其说是问完了,不如说是没有必要再问下去。江尧觉得这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不过这人既然愿意收留自己,对他应该没有恶意。

楚秋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看向江尧的背影。

“到我问你了。”

“你问。”

“你为何会掉在这里。”如果楚秋没记错,栖梧仙山的上方应是九重天,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和九重天起了冲突。

江尧本想一口回绝,但毕竟寄居人下,态度不能过于强硬,于是他换了个方式:“我有苦衷。”

楚秋细细琢磨了半晌,如果是有苦衷的话,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吧。

楚秋看着那个出挑若谪仙的背影恍了神,下意识感慨:“你背影真好看。”说完闭了眼,沉沉地睡去。

她没看到,在她说完以后,那个背影明显地一僵。

第二日,楚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醒来伸了个懒腰,望向床边的江尧,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打坐姿势。

楚秋小声试探着问:“你睡醒了吗?”

江尧嗯了一声。

楚秋穿好衣服后走到江尧面前,说道:“你起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口。”

楚秋不知道玉清丹的最终效果如何,如果伤口恢复缓慢,后续还要上点药。反正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江尧睁开眼,只短短说了句不必,便又阖上。

楚秋只好伸手去扒拉江尧的衣服。

“我只浅浅地看一下,看还要不要给你用点别的伤药。”

江尧躲过楚秋伸过来的手,无可奈何地沉着声说:“你转过去,我自己看。”

“好好好。”楚秋闻言转过身去,随意敷衍了一下。

怎么感觉对方把自己当成色狼了。

“嗯······,伤口里的肉长起来了,不过还没完全愈合。”

楚秋又问:“衣服穿好了吗?”

“穿好了。”江尧说完后不动声色地一怔。怎么感觉······像是被当成了小娘子?

楚秋从银镯中拿出一瓶膏药,递到江尧面前:“你试一下这个,效果应该还不错。”

江尧看着药膏迟疑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满脸狐疑地问:“有用?”

楚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那个玉清丹副作用大了点,就这么不相信她了!

这个药膏的秘方可是连山宗长老亲传,千金不换!

但她不能这么说。

“效果立竿见影,信我。”

楚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搞传销的。

江尧接过后,楚秋很自觉地转过身去,忽然一个鬼点子从她脑子里冒出。

楚秋佯装冷静,不徐不疾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就是脱个上衣,擦个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江尧正准备脱衣的手停了片刻,他的眼神像刀一般飞过去,带着阴恻恻的寒意。

算了,不跟她一般计较。

江尧自顾自地脱下上衣,累累的伤痕尽显。整个上身,没有一处能看的。如果楚秋真的见了,可能会登时吓晕过去,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最为严重的是胸前,一条细长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下,伤口虽细,却很深,再往下几寸,怕是要命,如果当时没有龙鳞护体,他可能早就死在九重天了。

想到这,江尧怅惘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龙鳞也没了。

江尧轻轻沾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伤口上。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细腻的灵气熨贴着他的伤口。

江尧等了半晌,直到确认没有其他作用后才敢放开手脚涂。

她说的没错,效果确实立竿见影。纵深的伤口已经开始出现愈合的趋势。

楚秋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声音轻轻脆脆,好像挂在檐下的风铃。

不过江尧不爱听。

“你后背能擦到吗?要不要我帮你?”语气之诚恳,让人觉得她丝毫没有非分之想。

江尧脸色一热,一抹红晕瞬间爬上他的耳廓。他沉住气,咬牙切齿地说:“不必。”

江尧擦完药,正准备将药膏还给楚秋时,看到了楚秋轻颤不止的身体,一瞬间全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