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怡此时脑中一头雾水。

“谁？谁被抓了？”

总不会是方曼丽？难道卖首饰犯法了？

“叫徐水琴，你高中时不是经常和她一起玩吗？”

林嘉怡瞬间想到书桌上还放着的那张照片，两个花季女孩在湖水边的合影，正是高中时期的原身和她的好友徐水琴。

照片背面还写了一句愿友谊天长地久，附上了两人的名字。

林嘉怡心里一片惊疑。在原身的日记中，徐水琴的家庭背景优越，是从小被宠到大的那种娇娇公主。高中时和林嘉怡坐前后桌，两人关系极好。

后来林嘉怡考上了省内的一本大学，而徐水琴只考上临市的中专，自那以后两个人便很少再见面，联系也渐渐断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会犯了什么事被抓到刑警队去。

林嘉怡出门便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赶去公安局。

刚下车整个人就被刺眼的日光笼罩着。林嘉怡抬手遮在眼前，望向院内的方向。

院内的二层小楼前种着一排柳树，树枝正随着微风拂动，挡住了她窥探的视线。

没想到不过一天，她又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林嘉怡有些忐忑地走进大门，侧头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程明。他身姿高大挺拔，此时正双手插兜站在小楼门口，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想起昨天没有打过招呼的“偶遇”，林嘉怡感觉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快步走上前去，正踟蹰着要怎么称呼时，就听到程明声音沉静，直接对她说道，“跟我进来”。

跟在程明身后，林嘉怡走进了那个昨天还令她有些好奇，被铁门隔开的一楼左侧区域。

程明径直推开走廊左侧第一间屋，此时屋里背对着林嘉怡的方向正坐着两人。

左侧一人身材圆润，稍显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像是要把椅子撑破。

不用想就知道是金戈。

右侧坐着的正是之前带她去做笔录的陈军，算是半个熟人了。

两人听见推门的声音齐齐朝身后看去，发现是程明，陈军就起身，“程队”。

程明点点头，

“你们两人先出去”

金戈闻言也随之起身朝门外走去，在路过林嘉怡身边的时候，朝她挤了挤眼睛。

林嘉怡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正疑惑时，跟在他身后的陈军一把把金戈推了出去，催促他赶紧出门。

等两人走出去关上门后，程明走去桌前坐下，顺便拉开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下巴点了点，“坐这里”。

林嘉怡依言默不作声走过去坐下，好奇地看向审讯椅上的人。

乍一看到徐水琴，林嘉怡差点没认出来。她整个人相比照片显得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娃娃脸瘦成了瓜子脸，细瘦的脖颈微垂着，看着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就在林嘉怡在疑惑她犯了什么罪时，程明就开口道，“你要带什么东西现在都说好，晚一点给你带来，后面进了戒毒所就没有机会再给你送东西进去”。

徐水琴这时才抬头，看向坐在椅中的程嘉怡。

这一抬头，林嘉怡才看清楚她的五官。

只见她肤色蜡黄，眼眶凹陷，眼神黯淡无光，看到林嘉怡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低声说，“嘉怡，我的衣服都在宿舍靠窗的床下，你帮我拿几件就行，还有烟，在枕头底下”。

“戒毒所里不能吸烟”

程明面无表情打断她的话。

林嘉怡闻言迅速看他一眼，发现程明下颌紧绷，露出些显而易见的不快。

徐水琴看起来有些困顿，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抹了抹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那就给我带点衣服就行，柜子里有一张照片，也麻烦你帮我一起带过来”。

说完话她仿佛用完了力气，头垂下，头发滑落掩住了面容，让林嘉怡着看不清她的表情。

程明转头看向林嘉怡，眼神询问她还有没有要说的话。

林嘉怡知道审讯室不是什么叙旧的地方，更何况她并不是原身，对徐水琴也不算了解，只能最后留了句“照顾好你自己”后，就跟着程明一起离开。

从压抑逼仄的审讯室出来，林嘉怡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带去坐上程明的那辆车，连同陈军一起准备去徐水琴工作的地方，帮她拿东西。

看着车子一路开出县城中心，林嘉怡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她不让父母帮她拿，总归家里的衣物更齐全些”。

“她吸毒卖、淫，不想告诉家里人才找你”

说话的人是程明，林嘉怡一抬眼就对上了后视镜里他那漆黑的双眸。

林嘉怡愣了下，而后装作自然地收回视线。

“卖……”，林嘉怡有些说不出口，忽略这个词问道，“我记得她的家庭条件很好，应该不缺钱吧？”。

陈军适时的插入话题解释着，“不少吸毒的女的都是没钱买毒品就出来卖，拿卖身的钱再出来买毒品，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毕竟这个来钱快还不用辛苦工作。你晚上去新水街那里看，一大街都是……”

他正说着转头一看，发现林嘉怡楞怔在那里的模样，感觉她一个女孩子可能有些被吓到，忙又安慰道，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之前只渭南县一个县城就建了五个戒毒所，里面很多都是年轻人，甚至不少是未成年人。最近几年吸毒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有两个基本都空了”

说完陈军又给林嘉怡解释了下徐水琴的事。

原来徐水琴是在就读中专时被男朋友带着吸毒后开始踏上了这条不归路。那时候父母给她的钱用完后，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毒瘾，只好出来卖。

最开始就在学校里，被人发现后直接举报到了教导主任那里，最后直接被学校开除。

没有学上的徐水琴只好回到渭南县，偶然得知邵老八的桑拿浴在招人后，徐水琴便化名娟子，在里面当店员。

邵老八的桑拿浴店本就不是什么目的纯粹的娱乐场所，店里的那些女店员，不少都是招来提供色、情服务的。

不想从事色、情服务的也会被强迫接客。

派出所那边甚至还怀疑邵老八团伙有拐卖未成年女性来卖、淫的嫌疑，只不过证据并不充分。

这一番话下来，林嘉怡听得冷汗淋漓，炎热的暑气都吹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这所谓“桑拿浴”不就是后来一些洗浴中心的前身么？只不过手段更加恶劣而已。

陈军看她沉默了下来也没有再贸然开口，转头和程明聊起案子上的事。

等几人赶到邵老八的店前时，便发现店门口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正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店里一群人有男有女，此时都抱头蹲在地上，几个警察站在一边喝止他们起身的动作。

其中一人还没放弃挣扎，正在地上奋力抗拒着，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嘶吼声，“放开我，你们敢抓我？我犯什么法了！”。

一旁站着的警察冷哼一声，“犯什么法法院会告诉你，你现在就老实带着，不配合的话有你的苦头吃！”。

这个不肯就范的人正是邵老八。

他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形象不复存在，异常狼狈地趴在地上。想到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他心中愤恨不已，心想着要不是因为王局长被调离渭南，敢有警察来砸他的场子？

他正挣扎着，看到程明正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忙冲着抓他的人说道，“放开我，我要和程队长说话！”。

旁边的警察斥道，“你以为你是谁，老实待着！”。

程明身边站着的是跟着一起出警的派出所所长，指了指程明，朝地上的邵老八说道，“人就在这儿，有什么话你说！”。

邵老八被压在地上不能起身，只好大声吼着，“我要单独和程队长聊！”。

老所长看着地上的邵老八，没有太多犹豫，侧头询问着程明，“要不你跟他聊聊？”。

程明点点头。

正好他也想借此机会听听邵老八还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而后邵老八被程明带去桑拿浴店里的更衣间内，临走前，他还吩咐一旁的陈军带林嘉怡去员工宿舍里拿徐水琴的衣物。

陈军不认识路，找了名刚才搜查过店内的民警领着两人进去。

林嘉怡就跟在他们身后很快去到了徐水琴的宿舍。

宿舍的条件不太好，空间不大的房屋内竟然是上下铺的十六人间。房间拥挤又透着些异味，一旁的民警嫌弃的用手挥着面前的空气，仿佛能赶走它们似的。

林嘉怡屏住呼吸按照徐水说的床铺位置找到了她的衣服和全家照。

与此同时，程明也带着邵老八走到更衣室内，所长让两个警察守在门外。

程明坐在椅凳上好以整暇的看着邵老八，开口问道，“说吧，找我要说什么事？”。

桑拿浴店的更衣室连着浴池，此时空旷无声，在其中的人稍微发出些响动都会被自动放大音量。

邵老八担心被门外的人听到，只能压着嗓子说道，“程队，按照年纪我是比你大，我就厚脸皮自称一身老哥，叫你一声老弟”。

程明嗤笑一声，“别废话”。

邵老八双手被手铐绑着动弹不得，只能身体凑近，“程老弟，看在王局长的份上你这次可得帮你老哥这一次啊”。

看到搬出王局长程明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邵老八咽了口唾沫，斟酌着用词，“老弟，咱们说起来不都是一家人嘛，只要你帮哥度过这一关。我一定在王局长面前帮你美言，到时候咱们哥俩齐心，这渭南县还不是由着老弟你大展拳脚了”。说着，邵老伸出食指比了个向上的手势。

程明双手抱臂，“就这些话？”。

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邵老八一时情急，直接威胁道，“程明，没想到你这么忘恩负义，当初你这个副队长可是王局长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他人刚走，你就不认了？你这搞人走茶凉这一套，要是王局长知道了你觉得你能有好果子吃？”。

程明懒得听他废话，抓住他衣服后领就要往回走。

邵老八没想到程明这个人还真是软硬不吃，眼看自己就要被送回到警察手里，咬着牙恨恨说道，“你等着程明！等我出来后看我怎么整你！”。

程明抓住邵老八后领的那只手忽然发力，按着他的头一把砸在了旁边的木质座椅上。

“咚”地一声，脑壳撞击在椅上的声音被放大传出门外，引得众人一惊。

派出所所长忙带人跑进来。

邵老八被这一下砸的两眼发黑，脸颊瞬间肿起一片，脑子嗡嗡作响。

程明俯下身拍拍他的脸，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我他妈从小到大最讨厌被人威胁！行，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整我！”。

所长一看这情况，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一时间只觉得这个邵老八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程明平时工作看起来倒也好相处，脾气一点都不火爆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其实就是个作风强硬不好惹的主。

他忙叫人把邵老八抬了出去，就怕再出什么乱子。

程明眉眼间笼着阴霾跟在众人后面走了出来，正碰到拿好东西返回大堂的林嘉怡和陈军。

两个人刚才也听到那声响，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

程明缓和了口气问道，“东西都拿上了吗？”。

林嘉怡连忙点头，“都拿了”。

“走吧”

回去的路上程明一言未发，去时还挺活跃的陈军也安静地没有言语，怕被殃及池鱼。

林嘉怡也被这氛围影响，坐在后座没有说话。

到了县城后，程明直接把林嘉怡送到了家属院门口。林嘉怡拿给徐水琴的衣物被他直接开车送去了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