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面熟(1 / 1)

这话问出了徐征心中所想,却不是出自徐征之口。

“我是谢家娘子婆母的姐妹的夫婿的兄弟的孙女。”薛浣微微笑道,“碰巧来灵州,代她看看二老,如今四处戒严,路上也不敢走,便多留些日子。”

徐征掐着指头,怎么也理不清这一串亲戚关系,又问她:“留多久?呃,我的意思是,路上不好走,多留些日子,安全!”

“说的是,我先回了,阿翁还在等我。”

她再次施礼,转身翩然离开了。

“我的娘嘞,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徐征啧啧赞叹,“长得这么美,声音也好听,性子还这么好,我要是能……嗳?叔毅?”

叶云决盯着少女的背影,怔怔然立在原处。

“娘勒,万年铁树开花了!”徐征绕到他面前,揶揄道,“你眼里居然有女人了。”

“少胡说八道!”叶云决又望了一眼,才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那小娘子很是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话音未落,徐征便嗤笑起来:“是谁说我这词烂到家的,自己倒是说起来了?不是,你跟我说干啥,跟人家说啊!”

叶云决道了声“无聊”,迈步就走。

发现了这了不得的新鲜事,徐征哪里肯放过,又是一路黏着他。

“你相中人家了?”

“我说平日里叫你看你都没兴趣,眼眶果然够高的。”

“哎不对,你有相好了,不过你那相好肯定没她好……哎哟!”

叶云决突然停住脚步,徐征跟在他后头,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他身上。

“你有完没完了!刚才的事,半点记性都不长的?”叶云决斥道。

徐征犹自嬉皮笑脸,“说你呐,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一样。”

“得了吧,你以为我是瞎的。”徐征挤眉弄眼,“刚才那会子,啧啧,你那眼就没从她身上挪开,我可从来没见你这样。”

没听这话,叶云决都未察觉自己方才竟如此失态,不由得一愣。

“呀呀呀呀!被我说中了吧!”徐征凑近叶云决的脸细瞧,“又想啥呢?”

叶云决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在想,若是我如你这般,我爹会打断我哪条腿?”

说罢丢下他就走了。

“哎!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二人闹闹腾腾地离开了北市。另一头,薛浣跟谢翁忙过了这阵子,才得空歇一歇。

谢翁坐在凳上,捋着胡子。

“那娃儿,眼熟得很,是谁家的来着?老了老了,这记性真是……哦对对,他是邻村的猎户彭家的儿子,他爹是打猎的好手,常去老王头家里送药材,还去市上贩山货皮毛。”

薛浣倒不在意那少年,她提着水壶,给谢翁倒了一碗,“阿翁,被偷的那两个郎君,除了徐承源徐郎君,另一个是谁。”

“那是叶校尉。”谢翁端起碗,咕嘟咕嘟喝起来。

“他姓叶?”薛浣提着水壶的手一抖,“您知道他的名讳……大名吗?”

“大名?”谢翁放下碗,抬着眼想了想,“哎哟,之前听过一回,我给忘了。”

“那字呢?”

“叔毅。”谢翁语气很肯定,“我听徐郎君都这么叫他。”

“是哪二字?”

“这……”谢翁捋着胡子,眉间的皱纹深了几分,“我也不认字……嗳,你问他作甚?”

薛浣又给谢翁添了一碗水,“那孩子跑的时候,把我给撞了,幸好叶校尉扶了我一把,要不我可惨了!于情于理,总该问问人家吧?”

谢翁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几眼,似有所悟,笑眯眯地说:“你不用急,人呐,还会来的,到时候,我给你问!”

薛浣莞尔一笑,“谢谢阿翁。”

谢翁道:“叶校尉虽冷了点儿,不怎么说话,但人是真不错,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长得也精神……”

薛浣笑着点头。

“我头一回见他,他还是个大头兵,这才几年,就做了校尉,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他应该还没成家,待我问问。”

薛浣接着点头。

“你这样好的女儿,哪个儿郎见了不想娶,跟他年纪又登对……”

薛浣僵住了。

“阿翁,不是你想的那样。”薛浣哭笑不得,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想问问他的名字。”

看他不信,薛浣又补充道:“叶校尉那么好,哪里轮得着咱们?”

“这倒也是。”

谢翁叹了口气,这孩子失了家人,孤零零的,偏偏又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一个女儿家,生得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生在平头百姓家,很可能还是一件祸事。

找个有本事能护她一辈子的男人,着实再要紧不过了。

这么想着,谢翁头发又扑簌簌掉了几根。

薛浣对他这番担忧全然不觉,只用筷子蘸着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男子取字,常按兄弟行辈次第来取。伯仲叔季,“叔”字,大抵就是这个“叔”。

那么他在家,也是行三。

剩下一个字……

邑……

易……

益……

毅……

毅?

毅者,强而能决也。

决!

刹那间,明亮的华彩从薛浣的眼睛里绽放出来,仿佛夜空中盛开的烟花。

烟花不过瞬间一现,很快便消逝了。

薛浣四下看了看,又目光沉沉地望着桌上的字,一拂手将它们悉数抹去。

干净无痕,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

日落黄昏,收摊出城,薛浣与谢翁推着车,走在回家的小道上。

“城里好玩不?”

薛浣巧笑嫣然,“好玩得很。”

“我就说该让你出来散散的,你阿婆偏不应,整天闷在屋子里,好人也闷出病了。”谢老丈想起今日的事,问她,“你还能记得什么,五猪钱,六猪钱?”

薛浣顺着说:“是啊,或许,我家里是开柜房的?”

“明天还去不?我看呐,多进几次城,一准都想起来了。”

“要去,我去了您也松散些,再说,城里好玩的很。”

走着走着,薛浣忽觉内急,便道:“阿翁,我去解个手。”

“嗳,快去吧。”

薛浣停下车子,一路小跑着,寻了个隐秘的草窝窝,解决了人生之大事。

她刚系好衣带,就听远处的谢翁大叫一声。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揪住,血液抽离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