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作为天字一班的斋长，每天早上都要把前一天的家庭作业按照科目分别收好，谁没交还要登记好交给对应科目的老师。

江淼和班上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不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主动上交家庭作业，每次催同学交前一天的作业都会花费她不少时间。

但她今天进入教室后不仅没人和她求情让她晚点再把作业交给夫子，她桌上还堆满了前天布置的作业，江淼粗粗一看就知道作业差不多都齐了。

她坐下来按照不同的科目把作业分门别类整理好。果然，除了曾清涵，班上其他四十八个人都主动交了作业。

她看向左手边的曾清涵：“曾清涵，你的作业呢？”

曾清涵翻书的手顿了顿，她斜眼偷偷看了江淼一眼，表情有些别扭，过了一会才把桌上的作业往江淼的方向推了推：“在这，你自己拿！”

江淼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直接伸手把作业拿了过来。

下课后学生们更是围着夫子问问题，江淼看着班上的同学弯了弯唇角。希望这样的学习氛围能持续得久一点，她们可都是斋长的后备役，她可不希望月考女生和男生的成绩差太多！

当天中午，路旁挖出来的坑里立上了一根根三米高的路灯，为了避嫌，施工时间都是她们上课的时候，所以女学里并没有看到那些路灯是怎么安装的。

“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路灯？”葛兰曦对面前的路灯非常好奇，甚至想翻过外面的围栏，上手摸一摸。

江淼看路灯下面水泥的颜色像是还没有干，生怕她把刚安装的路灯给弄倒了，赶紧拉住葛兰曦：“兰曦，这外面围了竹栏，可能是还没装好，你还是别进去了！”

“没事，我就摸一下，不会弄坏的！”葛兰曦并没有把她的劝告放在心上，不顾江淼的阻拦一只脚直接跨进了竹栏内。

“pia叽——”一声，葛兰曦的鞋子陷进了还没干透的水泥里，她没有在意，另一只脚也跨了过去，她拍了下路灯的金属杆子：“也不知道这杆子是用什么合金做的，用来铸剑效果如何？”

说着她还伸手晃了下路灯，地上的水泥并没有干透，路灯竟然真的被她晃得有些歪了，江淼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路灯还没投入使用就毁在她手里了：“兰曦，你快出来！冬萱和安彤还在等我们……”

“没事，我把它扶正了……这水泥怎么和我以往见过的不一样？软塌塌的！”她略有些嫌弃地从竹栏内跨了出来，被她踩过的水泥地面却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绣花鞋脚印。

葛兰曦看着地上的脚印有些心虚，用脚尖踢了些碎土覆盖在脚印上，试图遮掩过去：“淼淼，我们快走吧！我还有些课业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江淼回头看着那几个堆成小尖尖的土堆颇感好笑：“兰曦，我怎么觉得你跟个二哈似的？”

“淼淼，你竟然骂我是狗？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跟你绝交一个时辰！”

“我可没说错，你看你不仅会刨坑挖土还会拆家，可不是和二哈一模一样！”说着江淼就挣脱开她的手朝前跑去，葛兰曦赶紧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曾清涵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对一旁的同窗抱怨道：“江淼身为丞相府的嫡女竟然整日和武将之女厮混，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疯跑，简直粗鄙！外面竟还称赞她知书识礼、温婉贤淑，堪为京城贵女的表率，也不知道传这些话的人是不是眼瞎了……”

“我大哥还说她活得清醒，让我和她好好学学，大哥怕是和那些人一样患了眼疾！”

她身后的同窗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开口道：“斋长她平素待人确实温和有礼，咱们课业上遇到问题去问她她也会耐心解答，每日下学前还会提醒我们要完成哪些作业，前些天我小日子来了肚子疼得不行，她还把她的红糖姜茶分给我……咱们往日聚在一起在园子里扑蝶嬉戏不也如她们这般笑闹，怎么放到武将之女身上就成了粗鄙不堪？”

曾清涵被气得不行：“一杯红糖姜茶就把你收买了，你眼皮子未免也太浅了！”

被她这样瞪着，刚刚还理直气壮的人气势一下子没了，她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哼！”曾清涵瞪了她们一眼就气冲冲地甩袖离开了。

————

明崖堂内此时也不如往日那般平静，这里是国子监的办公场所，国子监所有的夫子都聚集在这里。进门后就能看到左右两旁面对面整齐摆放着的办公桌椅，虽然是同一套桌椅，但两边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左边是禹朝传统的原木色榆木椅，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各类书籍，古香古色。右边的桌椅上除了不同颜色的坐垫、桌垫和靠垫之外，笔筒里的笔也是五颜六色的，完全不像禹朝人那样一只只整齐地挂在笔架上，除了书本和教案之外办公桌上还放着用于办公的笔记本电脑，有些老师还在桌上放了些绿植和小摆件，浓浓的全是现代气息。

屋子正中间用白色的石灰粉画了一条笔直线，因为女学的事，以往禹朝人都待在自己的圈子里，就算对华国的知识十分感兴趣他们也从不越那条“三八线”半步，只私底下拿了书偷偷研究。有时候见面了还要互相阴阳怪气几句，出门的时候更是只走属于他们的那半边门槛。

但经过昨天那一遭，许多人都对他们有所改观，觉得他们真心为禹朝好、为那些学生好的！

一位夫子端着他的紫砂壶茶具小心翼翼地踩上了那条线，见华国人没有反应，他心中一喜，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跨过了那条“三八线”，依旧是无事发生。

他提着茶具在华国老师面前逛了一圈，并没有人出言嘲讽他，最后他停在曲昊面前，故作不经意的开口寒暄道：“曲夫子，批改作业呐？”

曲昊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嗯，王夫子有事吗？”

“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曲夫子你尝尝？”

“谢谢！”王夫子倒光了小茶壶里所有的茶才堪堪把曲昊的马克杯装了个半满。

“曲夫子觉得这茶味道怎么样？”

曲昊咂了咂嘴，半晌只憋出两个字“很香”。

“哈哈哈哈哈哈曲夫子真是个妙人！”

“……”

有了两人这个先例在，禹朝其余的夫子也纷纷效仿，找各种借口和华国的老师们搭话，那条存在了小半个月依旧洁白如新的“三八线”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被众人踩没了，两拨人之间连日来的隔阂似乎也随着那条线消失殆尽。

————

不知道是江淼的成绩让老师们足够放心，还是办事处的人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华国的老师们对江淼非常宽容，几乎不会管她在晚自习的时候做什么。

江淼也非常自觉，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游记，就算翻页也是轻手轻脚的，完全不会影响其他人，江淼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好几天杂书也没被人发现。

杏柳非常懂她，挑选的游记都是她喜欢的，除了描述各地的人文风情还会穿插作者在旅行途中遇到的许多趣事，江淼读着它们就好像跟着作者把他们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似的。

“江淼，这本经义有这么好看吗？你都看了一整天了！”晚自习的课间，曾清涵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身旁响起。

江淼怔了一下，不解地转头看她：“什么？”

“往日的晚自习你一本书最多看一个时辰就换了，但这本经义你拿在手上已经三天没换过了……这本书当真有这么好看？”她语气里全是困惑。

江淼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她，并没有接她的话：“曾清涵，我都不知道我有一本书一次只看一个时辰的习惯，没想到你比我还清楚，看来你平时挺关注我？”

“谁，谁关注你了？你少胡说！”她气呼呼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江淼。

江淼笑了一下，继续低头看手上的游记。不过经过这一遭，江淼也放了些注意力在她身上。江淼发现她每隔一会都会偷偷看自己一眼，观察自己在做什么，见她一直在看经义，她也拿出自己的课本忍着哈欠一点点看着。

江淼：“……”曾清涵难道是在学她？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江淼觉得自己还没看多久放学的时间就到了，她收拾东西准备和大家一起舍管，隔壁桌的曾清涵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显然对之前的问题十分好奇，但江淼完全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收拾完东西就走。

走出了勤学堂，她听到了一阵阵惊呼。

“这路灯总算是能用了！”

“这灯果然像夫子说的那样不会被风吹灭！”

“夫子说这灯是太阳能供电的，只要白天有阳光晚上就能亮，我希望以后每日都是大晴天！”

“若是以后日日都有这灯照明，晚上我也不用担心会落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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