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杨靖不假思索，“不参加。”

“你是怕小四他们没人照顾？”刘奇库急道：“那你就更应该参加了，这是新朝第一次开科取士，为了彰显仁德，加上各地地方官死的死，跑的跑，朝廷要用人的地方多得去了，按你的水平，今科考中的机会更大一些。”

“你这是暗戳戳说我水平不行吧？”杨靖虽是这样说，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原身的水平大概跟杨老太爷差不多，杨老太爷考了半辈子也只是个秀才，若是原身在的话，今年确实是他的好机会，不然大概也得跟杨老太爷一样，考上七八次。

但可惜的是，原身没赶上。但要杨靖去考的话，说不定水平还不如只上了两年学的杨竘。

所以杨靖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其辱好了，杨家村还有几个读书人，都是杨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资助的，让他们去试试。

“杨靖！”刘奇库再次愤怒，而后想到自己说的话，便又泄了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

“我知道，你是想我好，但我现在真没有科考的想法。”杨靖放下空碗，“我等会儿还要去梁叔那儿看看，一起去吗？”

刘奇库摇摇头：“不了，我每隔一日，便会去老师那儿，昨日功课被批了，今日功课还没完成，我担心今日空着手去，老师会将我打出来。”

“那好吧。”杨靖从荷包里数出五十文铜钱，在刘奇库拒绝前，开口道：“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价，最近没涨价吧？”

刘奇库嘴动了动，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又不是哪家都像你杨三少爷，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五十文。”

杨靖没理刘奇库那张嘴吐不出象牙的嘴，对着小四道：“吃好了？”

“嗯！”小四点点头。

“那跟你小库哥道声再见。”杨靖习惯性说到。

小四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很给杨靖面子：“小库哥，再见。”

“说再见？”刘奇库好奇：“你啥时候学的新习惯？”

“往而不来者，年也；不可再见者，亲也。[1]”刘奇库笑道：“这是直接将‘再见’变为了期待吗？简单易懂，你从哪儿学来的？”

杨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回怼道：“你管呢！”

然后对着小四道：“走吧，咱们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呢。”

带着小四出了刘家馄饨店，杨靖直接拐向另一边。接下来得去梁谦，他梁叔家。

给村里的孩子请夫子这事儿，他也不是随便说说，总得用点儿心。

“掌柜的，来半斤酒。”路过一家酒垆时，杨靖进去买了一葫芦酒。

闻着酒垆里，带着酸酵味的酒香。杨靖心里对请到梁叔到杨家村任教有了九分的把握。

提上酒葫芦，杨靖敲响了梁家小院儿的门。

“梁叔，开开门。”杨靖一边敲一边朝里喊到：“梁叔，别睡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才有了响动，“哪个小兔崽子？刘奇库？不，他可不敢拍我门板。”

“那就是杨靖你个小崽子，大清早扰人清梦，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吱呀～～～”门开了，一个面色苍白，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路偏偏倒倒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然后指着杨靖就骂：“你个小兔崽子，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以前不是见着我就恭恭敬敬的吗？现在怎么了？受刺激了？都敢拍我门了！”

杨靖也没回嘴，就是把酒葫芦拎到梁谦眼前晃了晃。

下一秒，杨靖手上的酒葫芦就没了踪影。

“嗯～～～”梁谦拔开塞子，闻了闻，“陈家酒坊的酒，存放的不太好，不过能喝。”

说完就灌了一大口，然后一边晃着酒葫芦一边往里走，杨靖抱着小四跟在后边。

“啊～～～舒服。”梁谦喝了酒，才看向被他忽视的两人，“今天是来干嘛的？”

“我和小四到县里来买东西，顺路来看看您。”杨靖脸上笑眯眯，心里不住骂娘，这儿比上次可是更加邋遢了，还有梁谦身上的味儿，真是可以熏死个人，小四都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了。请他去教学生，真的能成吗？

杨靖晃了晃小四，示意他按刚才教的做。

小四有些不情愿，但杨靖坚持，他只好瘪瘪嘴：“梁爷爷好！”

“嗯。”面对小四，梁谦还是收敛一点，“你也好。”

然后小四便又缩回杨靖肩膀，杨靖无奈，明明在家那么大的胆子，怎么见了外人就怂了。

“是吗？”梁谦视线回到杨靖身上，翻了个白眼，“顺路看看我？我还以为我拒绝以晚辈名义去棒老爷子治丧，你就已经记恨上我了呢！”

杨靖心累，这两师徒是来克他的吧，“怎么会，您是我长辈，我不论如何都不会记恨您。”

是的，杨靖上次来拜见梁谦就是为了问问他，愿不愿意以晚辈名义去给杨老太爷办丧事。梁谦很果断地拒绝了，但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方面，梁谦对杨靖又很好，不光把他那点儿家底掏光了给他，还跟他分析了今年科考的事儿。

最开始梁谦拒绝时，杨靖还是有些愤怒的，只是当他在屋外听见梁谦的哭声、词不搭句的惭悔，以及回想起院子里堆满的酒坛之后，杨靖放下了砸窗户用的石块，大家都是可怜人。

况且，最后梁谦还是出现在了杨老太爷的葬礼上。杨靖没有理由再去怪他。

杨靖只是没想到，他现在最需要的居然是心理医生。

“那你们也看也看了，可以走了。”梁谦忙着喝酒，开始赶人。

“嗯……”杨靖尴尬，上次不是很看重他，对他多关心呢，怎么今天都不多问一句。

没法子，科举应该在春耕之后不久，就会举行。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他是有充足的时间来办这事儿，但今年的春耕他肯定会忙得不可开交，得早点儿把这件事办完才行。

杨靖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子这次确实是有些事儿要拜托梁叔。”

梁谦给了他一个眼色，杨靖从中看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看嘛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事儿找我！”

杨靖乖乖道：“确实是有事儿想请您帮忙。”

见梁谦没有拒绝，接着道：“是这样的，您上次跟我说，新朝朝廷不久将重开科举，我们村子里有几个读书人，听我说了之后，想去试试，但因着之前族学中的先生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杨家族人将其送了回去，所以眼下族学中并无先生。上次听闻梁叔你有意重开学堂，我就想请梁叔到我杨家族学讲上一段时间。”

“哦。”梁谦摇头晃脑地品了一阵酒，然后才道：“自从虞娘子的酒垆不卖酒之后，我喝什么都觉得差了点儿东西。”

杨靖听懂了，这是考他诚心呢，虞娘子可是林县一霸，这“霸”就霸在，她的酒，果酒淡雅，带着微甜，白酒虽浊，但醇厚，后劲儿足，这是梁谦的最爱，每次喝了都能倒头便睡。

他是找不到另一个虞娘子来酿酒，但他可以提纯呀！本来这就是杨靖打算用来吸引梁谦的压箱底，现在梁谦自己提出来，也正好如了杨靖的意。

“眼下天色不早了，小侄先带小四告辞。”杨靖胸有成竹，“五日后，小侄再来拜访梁叔。”

“你这突然如此有礼，我倒不自在了。”梁谦下意识搓了搓手臂，然后无所谓道：“你来不来都成，我又不期待你过来，快滚吧。”

杨靖抱着小四出了梁家的门，小四才从杨靖身上溜下来，“呼～～呼～～”

“你这可夸张了。”杨靖看着小四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忍不住调侃道。

小四知道杨靖是在笑他，撅嘴道：“三叔，我不喜欢梁爷爷，他脏脏的，不好闻。”

小四还皱着鼻子，用力扇了扇。

“哈，你个小机灵鬼。”杨靖笑道：“你放心，到时你们去学堂时，见到的，肯定是一个香香的梁先生。”

“去学堂？”小四呆住，“我也要去学堂？”

“对啊，不过小四还要过两年再去，等你六岁，我就送你去学堂。”杨家送他和杨竘上学堂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六岁，杨靖穿越前自己就是个学生，他对补补补、考考考的生活也一点都不喜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加上杨家本来也没有要在起跑线上“一决生死”的习惯，那他也不必要缩减孩子们本就不多的童年生活。

“六岁？”小四开始板着手指头数，他现在离六岁还有多少年。

接下来的时间，杨靖带着小四逛了好几个地方，将家里的盐醋等调味品补齐，又去了间布坊，只是这里，他们什么都没买到就灰溜溜地出来了，无他，只因为杨靖完全分辨不出明月说的各类绣线的区别，以及各种布料的配色杨靖也是两眼一抹黑。

杨靖还信守承诺，带着小四去了趟医馆，出来后，小四彻底苦了脸。杨靖倒是心情预约，这大夫不错，很上道。提溜着一包黄连，以及一包香料，杨靖又带着小四来到了一家铁匠作坊。

杨靖递出一张图纸：“老板，您看看，这个能做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孔子家语·致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