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藏了个人(1 / 1)

【21】

陆行的语气不容置喙:“你进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景沅暗骂他真是有病,这个时候居然还问桃枝她有没有醒,想必是打定要去看她。

桃枝是陆行手下的人,也是个惯会装的。

景沅深吸一口气,在里间回答:“我在。”

门帘被挑开,陆行慢悠悠地从屏风外绕进来。景沅躺在床幔内,陆行隔着一层床幔,往床上扫了一眼。

阳光灿烂,窗外花香浓郁,在阳光下,能隐隐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景沅坐在床上,没穿外衣,只穿了中衣,不禁打了个喷嚏。

陆行踱到她床边,挑起床幔一角,玩弄在手心。他淡声说:“公主睡得可真久。”

景沅闷闷地“嗯”了一声,陆行闻声皱了皱眉。

他挑起床幔。

眼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少女,桃腮带面、玉雪含春,一双清澈的杏眼里漫上了水雾,可以看得出是刚刚哭过。她眼角还是泛红的,嫣红的唇紧紧抿着。那耳坠子在阳光下泛着光,贴在雪白的脖颈处。向下是漂亮的锁骨和玲珑有致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她似乎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见他来了,忙又松开蹙紧的眉,挤出一个娇媚的笑来:“掌印,你来啦?”

她本就生得纯粹,再怎么笑也笑不出媚意来,反倒添了几分笨拙的可爱。

陆行一怔,看向她脸颊边的泪痕。她在他梦中也是一样,脸颊边带着哭过的泪痕,含着哭腔唤他:“掌印,我不跳了,我不跳了……”

他凉声说:“你哭过了?”

景沅忙摇头:“没有。”

一想到方才梦中的场面,他便感到一阵烦闷,更是觉得荒唐无比。

不是想把她折磨在手心吗?又为什么在梦中要看她跳舞,做这般难以启齿的梦?

他眉头蹙得更深,坐在床边,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问:“公主殿下是在哭什么?”

景沅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只穿了一件中衣,忙用被子遮着自己,抱在胸前。她往后缩了缩,那肩头的衣料却不自主地滑了下来,陆行能看见她雪白的肩。

她一慌,忙将衣料拉上去:“掌印,平日里都是我去养心殿,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陆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天气暖和了些,闲来无事,来看公主在干什么。”他说。

景沅突然想起一些线索。

藏起来的帕子,砸掉的玉佩,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自己……他做了太多。她又想起那日谢玉的眼神,倏然间想到了一个结果——陆行,他、他难不成喜欢上自己了?

眼前的陆行坐在自己面前,目光从未从自己身上移开过。他昳丽的面容沐浴在阳光下,左臂没有抬起,手腕上带着一串小小的佛珠。

景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他:“掌印……”

陆行问:“什么事?”

“我觉得你府里缺个通房或者侍妾,”她轻轻说,“我想让桃枝过去伺候你。”

陆行的笑意霎时间消失,脸色变得阴郁可怕。

他冷笑一声:“公主说什么,咱家没听清。不如公主再说一遍?”

景沅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浑身打了个寒噤:“我不说了。”

一阵静寂。景沅殿中的墙上也有着西洋表,指针正不住地转着,殿内连西洋表转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主说得没错。”

他骤然这样说。

景沅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心中又泛上不安来,手指攥紧了被角。

他又靠她近了一分,景沅没有再往后退避。他修长的指节缓慢地将景沅的手指一点一点拨开,捻着她细软的指节:“咱家是需要一个侍妾。”

景沅摸不清他的意思,不敢开口。

他悠悠开口,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指腹:“公主殿下是想让宫里的宫婢死在咱家手下?咱家可会折腾人了。”

景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白他是不高兴。眼前的陆行脸色阴沉,捻着她指节的时候,她只想逃,逃得快些,永远地逃离陆行的身边。

为什么陆行不肯自己在他身边塞侍妾?为什么?难不成真看上她了?

但他是个太监啊,他在折磨自己啊。

疑惑不解之时,捻着她指节的手一点点加重,她疼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挣扎。

陆行松开她的手,笑了:“公主别紧张。咱家只是不喜欢有人在咱家身边塞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看着心烦,不如杀了痛快。”

景沅揉了揉自己的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我算莫名其妙的女人吗?”

她看见陆行一怔。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景沅似乎连钟表走动的声音都听不见。她下意识捂住了嘴。

她明白自己是说错了话,正想辩解,却听陆行淡声说:“你不算。”

这回怔住的是景沅。

她很想问,为什么,却又不敢问。

陆行也不知道为什么景沅不算。

或许是因为他看着她不心烦,或许是他现在还不想杀她,只想慢慢地折磨她。

逼她哭,逼她痛,逼她不舒服。

但是自己为什么又不痛快,不高兴,还频频梦到她?

越想心中越不悦,他捏住景沅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目光放在她嫣红的唇上。她今日没涂口脂,唇却那样红,那样柔软干净。

屋外传来福盛的一声“皇上驾到——”

景沅心里一跳,睁大了眼。陆行不悦地皱了皱眉,又听:“皇上万福金安。”

殿外跪了一片。景沅不解,今日父皇怎么来了?

皇帝的声音骤然传来:“公主在哪里?朕要去看看阿沅。”

听到这里,景沅瞳仁缩了缩,看向床上的陆行。

父皇怎么这个时候来?有个男人在自己床上啊!

陆行蹙了蹙眉,朝她摊手。

景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看了看床上的被褥,忙道:“掌印,你让让。”

陆行抱臂看着景沅,想知道景沅想做些什么,来藏住他。

景沅快速下床,光着脚踩着地板就将窗紧紧关上。殿内一下子暗下来,透过床幔一片黑黝黝,终于看不见里头的人。

门外的桃枝和翡翠吓得抖如筛糠,二人忙道:“陛下,公主在里头睡觉呢。”

皇帝皱了皱眉:“在睡觉?怎的这个时候还不起来?”

桃枝和翡翠急得面色通红,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若是说得太过,恐怕还会火上浇油!

……

景沅急得大汗淋漓,她压着声音道:“上来!莫脱靴子了,快上来!”

陆行上床,下一秒景沅便将他推到最里头,用被子盖住了他。陆行还穿着坐蟒袍,就这样被厚被子所盖住,却也一动不动。

她的声音低低的:“别说话!”

陆行缓缓地点了点头。

景沅很快上床,拉上床幔,躺在陆行身边。屋内很暗,透过床幔,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

景沅心跳如擂鼓,紧紧咬着唇,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若是父皇打开了窗,亦或是点了灯,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若是他发现自己床上藏着一个人……

身边的陆行倒也不慌,一动不动,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床被子。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再在屋里顿住,很显然,他已经进了屋。

皇帝问:“阿沅?阿沅,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怎的还赖在床上不起?”

景沅佯装刚睡醒的模样,打了个哈欠:“父皇,是什么事情呀?你都把我吵醒了。”

她听见凳子被拉出来的声音。皇帝素来与她关系好,有时候也会进她的闺房,但不会乱动房中的东西,也不会掀开床幔。

好在皇帝没有绕过屏风,就坐在凳子上,笑道:“阿沅,父皇叫你起床了。”

景沅顿了顿,小声道:“可是我只穿了中衣,不方便起。”

皇帝笑了笑,温声道:“那你不下来,朕也不绕过屏风。父皇想和你聊聊呢,就在这儿聊。翡翠桃枝都在外头守着,没人会听到。”

景沅出了一身冷汗。“没人”?陆行可在这儿呢。

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被陆行听着了……

她打了个寒噤。

她顿了顿,还是说:“父皇,有什么事儿呀?可以下回说吗?我今日有些累。”

皇帝啜了一口热茶。

“也没什么事情。父皇就是想告诉你,下回离陆行远些。你也是十六岁了,等和亲的风波一过,就该嫁人。总和太监混在一起,也不成个样子。”

景沅忍着局促与不安,失笑:“父皇,这话你给我讲过一回啦。”

前世的皇帝也不是没给景沅说过,让她离陆行远些,包括皇后也是。

景沅明白他是为自己好,但她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心上倏然间涌上难过,她的嗓音有些酸涩:“父皇,我明白。”

皇帝笑了笑:“阿沅明白就好。就算陆行是朕的左膀右臂,但朕也不能让你成天和太监混在一起,也不像个样子。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今后做事也应该谨慎些。唉,想到你母妃……”

他的声音低下来,叹了口气。

母妃在的时候,宠冠六宫。但如今的景沅明白,宠又有什么用呢?如今父皇也会宠幸别人君恩不过是浮萍。

她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好。他会想着母妃,又去宠幸皇后;他偏爱女色;他不上朝;他把一切都交给陆行。

她心里有些酸涩。但女子不能参政,她将这些说给父皇,又有什么用呢?

景沅苦涩地笑了笑。

倏然,身边的陆行动了动,似乎不太舒服。但不妙的是,床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响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戳戳身边的陆行,示意让他别动。

皇帝皱了皱眉:“阿沅,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