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1 / 1)

三春调 小山亭 1940 字 2022-11-12

夜里,安伯公归家时,自然也听说了白日一事。

小心在旁伺候的安王妃见他一直蹙眉不说话,有些不安地给他添了茶,试探道:“你说沈氏嫁入王府才不到一月就病了两次,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有时候不怕某些人脾气暴躁地打骂下人,就怕傻子突然懂得用脑。

“应该不会。”安伯公想到自家儿子,眉头紧蹙的放下手中茶盏,“你让悯之最近收敛点,他房里的通房下不为例。”

因为此事,害得他最近在朝堂上被沈家一党给参得如履薄冰。

“呵,你有本事让儿子收敛,怎么就不想着治一下沈氏,你看她才刚进门没多久就敢对悯之动手,假以时日还不得上天。”绞得绣帕抽丝的安王妃一想到,她平日里连说话声都不敢托大的宝贝儿子居然被打了一巴掌,连将沈橙尔抽筋剥皮的心都有了。

可她身后还有沈家撑腰,轻易动不得。

安伯公自然清楚这个理,但,最令他头疼的还是太子的态度。

他自认自己没有得罪过他,他怎么就把那么个麻烦精扔进安伯公府。

当日悯之婚礼上一事已经让那位颇有言辞,也侧面点出婚礼上的闹剧不是那位的手笔,若不是那位,又会是谁?

与此同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大喊道:“王爷,王妃,不好了!世子妃连夜派人套马车出城去了。”

“什么!”

另一边

白日里回到落簪院的顾轻月仍被沈橙尔浑身是血的模样骇得不轻,握着茶盏的手腕止不住发抖。

她很讨厌沈橙尔,讨厌得她恨不得早点去死是不假,但她要是真的在府里出了事,对顾家来说恐怕会是灭顶之灾。

谁让她那两个哥哥都不是吃素的。

思来想去,顾轻月只得将这把火烧到林月芙身上,怨怼道:“表姐,你当时怎么能那么冲动啊,就算你在讨厌沈橙尔,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动手,万一她真的有个好歹被沈家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表妹,难道现在连你都不相信我了吗!”一连喝了好几杯茶的林月芙仍是坐立不安的为自己辩解,声音尖锐拔高得像指甲划过玻璃。

“我真的没有推沈橙尔那个贱人!分明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她想嫁祸我,她想害我!她一定是在嫉妒表哥喜欢的是我。”辩解到一半的林月芙忽然奇怪的低下头,笑得狰狞阴冷的想到。

表哥在喜堂上当着众多来宾的面扔下沈橙尔,说明此人在表哥的心里没有半分位置。

只要沈橙尔死在外面,沈家就不会追究她的责任,表哥的正妻之位也会空出来。

对了,她怎么就忘记了想要沈橙尔死的人不只是她一人。

就在她想打瞌睡的时候,谁知道就那么巧的有人给她递了枕头,夜里就得知沈橙尔只带了几个护卫就跑出城。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她还是得要为自己增添筹码,比如........

林月芙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肚皮,比如怀上表哥的孩子,这样就算眼高于顶的姑妈在怎么反对,也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头孙流落在外。

趁着夜色,一辆离京的马车正行驶上官道。

因身体困顿睡着后的沈橙尔难得梦到了旧年往事,以至于不舒服地皱起眉头,两只手捏着褥被不放。

杳花疏影,暖阳半斜的午后。

比她大上三岁的敛冬将她从床底挖出来,眼睛红红的连拉带抱着她回床上上药。

动作粗鲁不见一丝温柔,反倒是眼泪跟着糊了她一身:“疼吗?要是疼的话小姐说一声,或者是哭出来也好。”

“夫人也真是的,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小姐撒气,她又不是不知道小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敛冬见她说了那么久,小姐仍是双目呆怔地盯着某一处。

她觅着目光望去,原是窗外有一朵新开的小雏菊,那么的纤细,又孱弱娇艳。

心口像压了块巨石难以喘息,嘴角轻扯出苦涩:“小姐是想要那朵花对不对,敛冬去给你摘来。”

因为梦到了小时候的事,翻了个身的沈橙尔忽然没了睡意的睁开眼,却对上铺满盈室的清浅月光。

真好,如今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沈橙尔掀开帘子,张开手想要往外抓住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看着他们从指缝间穿过。

好比她越努力想抓住些什么,却总抓不住。

前往青州的路途过于烦闷,以至于她总会掀开帘子往外看。

远处是青的山,绿的草,红的花,再远一些是露出地面的黑焦石,光秃秃黄岩地。

这天,蜀锦梅帘还未掀开半指,就被不赞同的敛冬拉下,并用棉花细细堵住会漏风进来的眼。

“夫人的身子还未大好,要是再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路上缺医少药的,可不比府里。”

抿了抿唇的沈橙尔也不勉强的躺回软枕,耳尖微动,忽听远处风涌马蹄声阵阵。

伴随着马车一个刹车,差点儿没把她给颠出去,紧接着是护卫拔刀出鞘声。

“有山匪,保护好夫人!”

沈橙尔前往青州的路上并未带多少护卫,只道先前不好的预感皆来源于此。

取下腰间软鞭的沈橙尔正准备出去,就被敛冬攥住手腕,并将她扔给熙春。

“夫人等下一路往西走,记住不要回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马车炸裂,四分五裂。

浓烟滚滚中,沈橙尔被熙春拉着头也不回就往前跑,身后是刀剑入骨,兵刃撞击的铮铮火花。

她知道敛冬功夫好,但武功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况且这群人的路子不像是普通山贼,更像是江湖集结的亡命之徒。

若为财还好,但他们一看,就是为财卖命,要的还是她沈橙尔的命!

途中跑掉一只鞋的沈橙尔回头看了眼为她争取逃生机会的熙春,咬紧发酸牙根,没有犹豫地提裙往密林深处跑。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呼啸的冷风吹过脸颊,像细密的锋利刀刃刮破薄脆肌肤,泛起红印。

明明没有跑多远,鼻翼大张难受得开始用嘴呼吸的沈橙尔肺叶抽疼,一阵阵眩晕袭来,两只脚像灌了铅般沉重。

密林中树枝横生,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脚踝传来一阵刺疼的沈橙尔即将撞上荆棘林时,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搂住她腰肢,一个用力扣住往怀里带。

密林间落叶簌簌,不知打哪儿刮来一阵风迷了眼。

脱下外衫给她披上的宋辞大掌托住她后脑勺,难掩担忧:“可有受伤?”

“我没事,你快点回去救敛冬他们。”手指攥紧他衣襟的沈橙尔回想起先前一幕,连灵魂都跟着颤栗,此刻也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们没事。”

听到他们没事时,胸腔中压抑的恐惧随着风散去的沈橙尔就像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无力地跌坐在地。

精神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下突然松弛,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少女睫毛轻颤间是泪珠滚落香腮。

她哭的模样娇秀且惹人怜惜,如一盒上好的玫瑰胭脂打翻在阳春雪绸。

明明是一张带着泪痕的脸,却用着居高临下的语气质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担心姐姐,要不是我不放心姐姐带人追上来,怕是都见不得姐姐最后一面。”宋辞瞧她哭得跟着小兔子似的,心里总会恶劣地想着将她弄哭得再狠一点才好。

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癖好,只知道瞧着她哭时极为好看。

又见她坐在地上像只滚了一圈的脏猫团儿还在嚣张地亮出小爪子,忍着笑意,取出蚕丝帕递给她:“姐姐可还能起来。”

“我脚崴了走不动,你背我。”抬手抢过手帕的沈橙尔命令道。

宋辞没有惯着她的臭脾气,转身往前走,嘴里不忘说瞎话。

“我听说这片林子里有黑瞎子,想来姐姐是想和黑瞎子做好朋友。”

“喂,谁允许你走的!沈辞!你给我站住!”沈橙尔见他真的要把自己留下,慌得就要追上去。

人才摇摇晃晃站起,身体先不稳的往地上栽。

好在前年树叶掉得多,积上厚厚一层天然毯,摔得倒不疼。

“知道脚上有伤还逞强,是不想要这条腿了吗。”本意只是吓唬她一下的宋辞见她如此不爱惜身体,反倒是自己气得不行。

走到她面前,没好气地蹲下:“上来。”

果然,他就不应该好心泛滥来救她。

沈橙尔也没有拿乔的伸出两个胳膊搂住他脖子,并为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地。

一团轻飘飘的棉花贴上,并与自己紧密不留一丝缝隙时,宋辞的身体出现过片刻僵硬,仿佛他背的不是人,而是以吸□□气为生的妖精。

女子和男子的身体结构是不同的,最明显的特征是软,香,像一团自带香气的棉花。

“你可得背好了,要是半路把我摔下来,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沈橙尔贴近他耳边,威胁的警告她。

“要是把姐姐颠下来,我自己都会内疚,姐姐可放心了。”

“哼,算你识相,你知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趴在宽厚背部的沈橙尔两只手圈住他脖子,呼吸的热气像蒲公英撩拨。

全身肌肉绷紧的宋辞竭力忽略掉她的存在感,鼻息粗重:“我知道。”

“那你还来救我,要是我知道你遇到了土匪,我肯定高兴得在家里放两大串鞭炮庆祝。”当然,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让他不要救自己。

“我也不想来找姐姐的,可是大哥和二哥临走前,曾叮嘱过我要照顾好姐姐,长兄如父,父亲的话怎能不听。”要是她真死了,他上哪儿去找乐子瞧。

沈橙尔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总觉得有哪儿奇怪。

马车坏了,好在附近有个寺庙能给人落脚。

等他们来到此间寺庙,竟发现今日的香客远比前些日加起来都多,客房也一下子变得紧俏起来。

夜幕笼罩下的兰若寺更是虫鸣沙山响,几只流萤舞林间。

点着一盏油灯的斋舍内,正有两道影子透过纸糊油窗投上一幅剪影。

“疼,你给我轻点。”玉足被人握在掌心的沈橙尔痒得难受,想要将脚抽离,却被禁锢得不能动弹。

她拿眼睛瞪他,他却眼瞎得看不见。

“姐姐知道疼,下次还敢不敢跑出去。”宋辞将她挑破水泡的脚置于掌心,仔细地洒上药粉,无视她疼得拿脚踹自己的动作,取出一截绷带为她缠好。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谁允许你对我指手画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疼得龇牙咧嘴的沈橙尔觉得他就是在存心报复!否则一个水泡为什么会扎错三次!

“最近三天不能碰水,知道了不。”

闻言,沈橙尔脸跟着黑了一半,刚收回的脚直接踩上他脸,唇角勾起一抹恶劣:“那我要洗澡怎么办,我的脚是妹妹包扎的,所以妹妹要给姐姐解决这个问题才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