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除夕(1 / 1)

喧闹的鞭炮声和人们的笑闹声不断传来。

应摇光被青鸢扶着在院子里散步,青鸢忽然停住脚步:“除夕了——”

“是啊。”应摇光笑道,“日子过得真快。”

青鸢看见从院门口走进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人影,笑着对应摇光说:“奴忽然想起今日熬的鸡汤还在锅里!姑娘您先自己散步,我去厨房看看!”

应摇光还没反应过来,青鸢就已经放开扶住她胳膊的手,一溜烟从她身边跑远了。

应摇光失笑,如今她对院子里的环境已经很熟悉了,青鸢也知道其实她在不在都没什么打紧,应摇光刚准备自己随便走走,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扶住。

熟悉的松木味传过来,应摇光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了,她不由笑道:“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段北驰心里一动,扶在应摇光胳膊上的手指不动声色摩挲了一下她的衣料,陪她散步,温声问她:“饿了吗?”

应摇光:“还好。”

她整天无事可做,青鸢动不动就给她塞各种吃的,应摇光感觉自己都被养胖了。

她有些惆怅的说:“青鸢的厨艺真是太好了。”

段北驰:“怎么?”

应摇光摸着脸,严肃说:“幸福的负担。”

她腹部的肉都变软了!

段北驰忽然上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认真道:“你不胖。”

他的动作分明很失礼,但他的语气却过分认真,应摇光一时愣了,憋出一个:“噢。”

她觉得跟一个男人讨论她胖不胖这件事很奇怪,转移话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停药啊?”

“再过几日。”

应摇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下半句:“就给你换一种方子。”

应摇光的脸瞬间变得跟药一样苦。

段北驰见她鲜有的孩子气模样,目光牢牢落在她脸上,放缓了声像哄人:“不会那么苦了,你外伤虽然差不多好了,但内伤未愈,我只是开一些调理内伤的药,蜜饯都备着呢。”

想到无法动用内力的痛苦,应摇光忍了忍,还是决定叮嘱道:“别太苦。”

论哪个大夫开的药苦,段北驰自称第二,没人可以排第一。

段北驰笑着应道:“好。”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青鸢安排好饭菜,出来唤二人用饭。

这顿饭是年夜饭。

段北驰这个主人性子十年如一日的冷,对过年过节什么的没有感觉,是以他自己从不主动过节,而芜园是他的私宅,下人们自然是随主人家的习惯,他们又多是些无父无母之人,想团圆也无法团圆,是以每年除夕整个芜园都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过节气氛。

但今年不同,今年的芜园多了一位气度姿容都十分不凡的女子。

段北驰只让下人们称她“应姑娘”,可下人们却觉得日后总归是要改口叫她夫人的。

这不,昨日才带人出了一趟门,回来时就买了一车的东西,芜园大门外也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灯笼,园子内外各位几乎每个下人或多或少都收到了多出以往一倍甚至更多的例银,还分到了五芳斋的糕点。

众人笑得牙花都出来了。更别说,他们还从管家口中得知,除夕夜不用他们当值,他们甚至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小聚热闹热闹。

众人更是欢喜,吉祥话说个不停,直叹男人还是成了家好,不断祈祷段北驰可以早日成家。

露星阁便只剩段北驰与应摇光二人。

让应摇光惊讶的是,席间谈起各地风俗,段北驰竟对北谅许多地方很是了解的样子。

应摇光问:“你不是南槎人?”

脱口而出后,应摇光才恍然,自己竟在这般场面之下,如此自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可以说足够搅翻眼下二人之间看似风平浪静的相处局面的话。

段北驰从她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被吓得眼皮都跳了一跳。

虽然二人对彼此的身份都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们从未这样摊到明面上来讲过。

大人的世界跟小孩子的不同,大人的世界里不是什么都能讲清楚的,有时候有些东西,你说白了,说清了,维系二人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那根绳子便会彻底断了。

见应摇光说完,脸上并无厌恶情绪,只是有些惊讶,段北驰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啊。”

段北驰轻轻起身,把凳子挪得离应摇光更近,重新坐下,视线落在应摇光脸上:“我少时曾在北谅住过多年。”

应摇光恍然:“如此。”

段北驰见她没什么别的反应,笑了笑,问她:“吃饱了吗?”

应摇光点头。

段北驰:“可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应摇光今日下午走了很久,已经不想走了,她摇摇头:“对了,你昨日说要将张屏风上的字拓下来,进度如何了?”

段北驰:“已经拓好了。”

应摇光吃惊:“这么快?”

“嗯。”段北驰说,“你什么时候方便的话帮我看看,不急。”

应摇光才不信他不急,不急能连夜把字都拓下来?

应摇光笑道:“带来了吗?吃饱了没事做,正好消消食。”

段北驰真的带来了。

他拿着一叠纸板递给应摇光的时候,应摇光也不说话,就抬头“看”着他。

段北驰破天荒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不是说要消食吗?看吧。”

应摇光放过他,低头摸索起纸板上的硏文。

段北驰在她身旁刚坐下,耳边就响起应摇光清泠的声音:“北驰——”

段北驰心尖一颤,从颈后开始发麻,颤栗的感觉一路随着背脊传下去。

“你……你说什么?”

段北驰的语气有些奇怪,应摇光忍不住把脸偏向他的方向:“你怎么了?”

“咳,”段北驰把她的头拨回去,“我没事,你继续。”

应摇光忽然“啊——”了一声,然后说:“你先前不是说想让我教你硏文吗?手给我。”

段北驰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应摇光握住段北驰修长的手指,拉过去覆到纸板上,她一边带着他感受一边念信的内容:“你母亲写的信,开头是北驰……”

段北驰坐在应摇光身边,他方才伸过去的是右手,应摇光拉他的也是右手,段北驰看了看二人此刻有些别扭的姿势,慢慢靠过去,把左手搭上应摇光背后的椅背,像环着她一般坐到她身旁。

段北驰看着两只大小不一却紧紧贴在一起的手,耳边是应摇光又清又柔的声音,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她的脸。

应摇光的五官生得无一不好,眉目如画上去一般,浓墨重彩几笔,叫人见了便难以移开视线。

可是这么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光彩尽失——

段北驰心里刺刺的,他想摸摸她的眼睛。

但这一定会吓到她,段北驰搭在应摇光椅背上的手紧握成拳。

……

芜园今年的除夕过得格外红火热闹,而北谅京城的除夕却又是另一种热闹红火。

霍越安奉命彻查那桩巨大的贪污造假案,迟迟未有动作,却在除夕一大早把记录了上百名涉事官员名字及所犯何事的折子递到了北谅帝跟前,极其详尽,北谅帝大怒,旨意一道又一道发下去。

这个日子,官员们都已经休沐在家了,有的人还在床上睡着,有的人正外出游船,骤然获罪,一时间整个京城闹得人心惶惶、人仰马翻。

他们注定过不好这个年。

景阳侯府。

圆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式菜色,长公主与景阳侯坐在一面,霍老夫人坐在另一面,霍越安垂着视线坐在中间,看着霍老夫人一道菜一道菜往他碗里夹。

“来尝尝这鸡肉,打早便叫他们熬着了,熬了一天,这会肉都烂透了,快尝尝!还有这鱼!特意叫人去买的沥湖的鱼,瞧瞧这鱼汤,又白又浓,也熬了许久呢!知道你不爱吃姜蒜,特意没放,快喝一口,看看喜不喜欢……”

每年除夕,他们一家人都这样坐着吃这顿团圆饭,祖母也一如既往的给他夹菜,关心他穿得够不够暖、会不会着凉,霍越安以往都是有问有答,妥帖话张口就来。

在他的印象里,祖母与母亲的关系虽然算不得亲近,可也是有节有礼的,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时,气氛也总是和乐温暖的。可是此刻他坐在他们中间,祖母越是在这边热火朝天地给他夹菜,便越显得饭桌另一边的沉默来。

以往他答着祖母的话,忙着回应祖母的关心和爱护,只觉得父母虽然平日里感情很好,可不好当着长辈的面亲近,每次一起用饭时他们只在一旁安静用餐,看霍老夫人和霍越安这边热热闹闹的。

霍越安今日破天荒的没答霍老夫人的话,整个饭桌上顿时便只有霍老夫人一人的声音。

屋子里烧了地龙,满屋都是暖意,霍越安却突然觉得浑身发起冷来。

是不是那些他不曾注意过的、被父母用美好语言遮盖住的过去里,掀开表面那层糖衣,都有着一如今日这样沉默的角落?!

这顿饭霍越安突然吃不下去了。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可是他没注意他的碗被霍老夫人夹的菜堆尖了,筷子放不下,直往下滚,霍越安下意识去接,却碰到了碗。

霍越安站起来往后退开,那只碗“砰”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霍老夫人夹菜的动作顿在半空,长公主和景阳侯齐刷刷看向对面。

这满室狼藉。

霍越安忽的笑了。他的笑像哭。

作者有话要说:那边在拉小手,这边在被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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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个……那几个点击……不会是审核吧……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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