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温度越低。
在外面站久了手脚都开始发凉，苏瑾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心想陆晏白就算再聪明，还能猜出她不是苏锦不成？
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点古怪罢了。
思及此，苏瑾萱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我不是说了吗，我最终目的就是想让你搬出去，不想伤害你。”
“我住这让你很困扰？”陆晏白拇指弹开打火机盖又合上，动作跟声音一样漫不经心。
“你想啊，我妈妈工资不高，养我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苏瑾萱打算对他进行道德绑架，“要再加一个你，我怕她负担不起。”
“如果我没记错，这房子是我妈出的首付。”陆晏白轻描淡写道。
“……”苏瑾萱无言以对。
楼上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苏瑾萱觉得丢脸想往墙角躲。
陆晏白若无其事地推门打算进屋。
“喂。”苏瑾萱小声叫住他。
陆晏白回头，无声询问。
少女眼巴巴望着他，同样不语。
楼道灯光昏暗，但足以照亮她眼里的期待。
陆晏白头稍稍侧了下，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说不上是愉悦还是单纯的逗弄。
捕捉到这一细微变化的苏瑾萱只感觉脸颊阵阵发烫。
陆晏白把手中的打火机放回口袋，转身往里走。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瑾萱希望落空，沮丧地挪到墙角。
与此同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少年清朗的嗓音：“宛姨，我让苏锦帮我输一下WIFI密码。”
紧接着是邱宛似乎松了口气的回答：“诶，好。“
“苏锦，你进来吧。”后面这句生硬许多。
苏瑾萱如获大赦，风一样闪进了屋内。
她匆匆瞄了眼正在阳台晾衣服的邱宛，跟在陆晏白身后来到他房间。
“谢谢啊。”大佬还算有点良心。
“这就是你所说的‘欺负？’”陆晏白坐在书桌前，对着已经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继续刚刚未完的工作。
他把“欺负”两个字咬的尤为清晰，语气很淡，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苏瑾萱却听出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一时间理屈词穷。
“对了。”陆晏白连人带椅转过来，“wifi密码？”
“……”她哪里知道啊！
“你会编程，一个wifi秘密都破解不了吗？”苏瑾萱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发现书桌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汤，闻到姜味那一刹那，她鼻子随之一酸。
邱宛到底是心软。
这晚过后，苏瑾萱不再提寄宿的事情，并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乱花钱。
这几天邱宛除非有必要不跟她多说一句话，也拒绝跟她有眼神上的交流。
显然气还没消。
周六晚上，陆晏白没回家吃饭，母女俩安安静静用完晚餐，苏瑾萱打算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紧张的关系，怎知秋宛要出去加班。
这件事只能暂时搁一边，她跟往常一样回房写作业。
为了在这次月考中尽量缩短跟苏锦的差距，苏瑾萱每天挑灯夜读。
她有一个算不上很好的优点，一但沉浸在学习中就会忘记时间流逝。
窗外月上枝头，慢慢悬于屋顶。
房门被扣响到第二遍，苏瑾萱才从习题中抬头，墙上的时钟显示十点一刻。
就过去3个小时了？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苏苏？”
苏瑾萱立马放下笔起身走过来打开门，“妈妈你回来了？”
邱宛往里瞄了一眼，示意她去餐厅：“我做了点吃的，吃完早点睡觉。”
“好的，谢谢妈妈。”苏瑾萱杏眼微弯，佯装捂住肚子，“正好饿了。”
邱宛怎么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扮乖，脸上表情松动几分，随即转身往餐厅走：“晚上吃那么少怎么不饿？学习重要归重要，人的身体最重要。你不能连续几个小时坐在房间不出门，你们上课还45分钟休息一下呢，在家也要适当出来走走……”
苏瑾萱来到餐厅坐下，餐桌前摆了可乐鸡翅、稀饭和板栗饼。
普通的小吃加上秋宛的唠叨，好似给餐厅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滤镜。
这或许就是家的氛围。
是苏瑾萱不曾感受过的人间烟火气。
她搅着碗里的稀饭，低声说：“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道歉，两人心照不宣。
邱宛正帮她把可乐鸡翅摆近一点，闻言手一顿。
“你不用跟我道歉，”她在对面坐下来，“妈妈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你选择隐瞒，也有你的原因。但是你现在还小，有时候可能会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来帮你辨别是非对错。我希望你遇到任何问题都能跟妈妈分享，说不定妈妈可以帮到你。”
苏瑾萱突然有点羡慕苏锦。
近几天邱宛生气，对她不冷不热，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局面。
她跟她父母的关系永远不会闹到这一步，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回家陪她的时间很少。
她日常生活被安排得很好，衣食无忧，要啥有啥。
偶尔她也会因为不想上钢琴课或不想上舞蹈课给爸妈打电话撒娇抱怨。
往往这通电话还没讲到正题就会因为各种因素被挂断。
等他们忙完再回拨过来问她打电话的目的时，她已经没了倾诉欲。
她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叛逆的事情，单方面生气是她跟爸爸妈妈之间唯一的感情矛盾。
但凡意识到她生气，爸爸妈妈会立马给她道歉，之后还会给她转钱或买礼物哄她开心。
道完歉，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有所改变，该忙忙，该放鸽子放鸽子。
苏瑾萱以前对爸妈总有种说不出的不满，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她不怀疑爸妈对她的爱，他们就她一个女儿，无论什么总想给她最好的。
现在她终于懂了那种不满是什么——不被尊重。
邱宛很重视苏锦的情绪和看法，绝不敷衍对待。
小孩也需要被尊重，尤其是来自父母的尊重。
“你慢慢吃，吃完把碗放那，我明天早上起来洗。”邱宛见她半天不做声，猜到她不愿意聊，于是起身准备回房。
“妈妈。”苏瑾萱抬头叫住她，“我……我是因为一些事情对陆晏白有误会，所以才反感他。”
她刚在想，要是苏锦遇到事情能跟这么爱她的妈妈聊聊，稍微被开导一下，不至于走进死胡同里。
只是少女心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拿出来剖析。
苏瑾萱不能替她做决定，只能避重就轻，含糊地给个理由。
怕邱宛问具体的事情，她笑着添上一句：“不过现在误会解开了，没事了。”
邱宛知道女儿性子，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能说出这些，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识趣地没有多问，“那就好。”
苏瑾萱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过了吧？
邱宛回了一趟房间，没一会又走回餐厅往她手里塞了两百块钱：“下个星期的零花钱。”
苏瑾萱茫然过后抽出一百还回去：“一百就够了。”
邱宛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钱和少女染上浅浅笑意的眉眼，之前的气一下就消了，“早点睡，别熬夜。”
转身之际，她身形忽地晃了下。
苏瑾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邱宛单手撑在餐桌上，甩甩头：“没事，刚刚有点晕。”
苏瑾萱将她扶到客厅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你先喝点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邱宛端起水杯喝了口：“没有，现在好了。”
苏瑾萱猛地记起书中她的死因，心里一紧：“要不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刚打开门进屋的陆晏白听到这话，径直走过来：“宛姨怎么了？”
“没事。”邱宛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我就是这几天没睡好，有点头晕。”
苏瑾萱知道邱宛没睡好跟她有很大程度的关系。
现在最关键的是想办法让她去做个体检。
怎知有人先一步道出她心中所想：“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苏瑾萱抬眼看过去，对上少年淡漠的视线。
“啊，对。”她点头附和，“做个体检放心一些。”
邱宛一开始说什么也不答应，后来拗不过苏瑾萱的再三劝导，终于松口：“行，我改天去，明天不行，明天有工作。”
苏瑾萱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妥协，让她明天请假去医院几乎不可能。
如果没有她陪同，医院的体检不可能开肠镜项目。
想了想，她拉着秋宛的手很认真地嘱咐：“那你到时候去医院要做全面一点的检查哦，比如胃镜啊，肠镜啊，这些也都做一遍。”
邱宛笑她大惊小怪：“谁体检做这些啊？”
“要做的，特别是肠镜，你看你平时工作吃饭一点也不准时，肠胃出问题很难养的，早发现早改善。”苏瑾萱抓着她手不放。
打算回房的陆晏白倏地扭头看过来。
他的目光过于凌厉直白，苏瑾萱一脸不解：“看我干嘛？”
对视几秒，陆晏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没什么，我觉得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