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决定不要这么草率好不好，多看看才行，合作伙伴怎么能挑的这么随便。你们不能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要她，要从各个方面......”
何小满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像在和赵平澜在争论着。
陈泽宇带着朱理理上楼。
她这回认真看了一下。那天一切都发生的太仓促，根本没机会仔细观察过这里。
走进去，先入眼的是一条不长的过道，两边的水泥墙上上面挂着几幅画，还有用喷漆画的充满童话色彩的涂鸦。
到了尽头往左，走上楼梯，二楼才是SAC。
这个时间还没有营业，台阶上的灯光有点暗。一上楼，朱理理就闻到空气中带着一种浓烈昏沉的酒香味。
吧台，整墙的酒，沙发，长桌，壁灯，油画，砖墙，水泥地。
最原始且简单的装饰风格。
朱理理不禁想起来一篇文章——《陋室铭》。
这种家徒四壁的颓废氛围倒是很有感觉，还不错。确实很有赵平澜的气质。
朱理理目光乱飘。
店里整洁干净，和她像样的不太一样。没有沉闷难闻的味道，也没有乌烟瘴气。
她扫了一眼，人不多。两个在吧台说话。另外几个都都松散地在做各自的事情。
角落摆着两张沙发，赵平澜靠在沙发上在和江见林聊天。何小满也坐在那。
“哦，来了。”
何小满回头看见朱理理，直接拉着她过去。
“哎，赵老板，你就看看我朋友，哪点比你们的漫漫差？她还会摄影哦，天赋型的那种。”
何小满一出来就走到朱理理身边搭上她的肩，微抬下巴看着赵平澜道， “怎么样，够不够漂亮。”
......
朱理理心中冷哼。
他们找人还要看脸？
什么破地方。
“漂亮啊。”
陈泽宇笑着回应何小满的话。
“她是谁呀。”
谁在说话。
朱理理侧头，才发现旁边一个性感甜妹坐在那正仰头看着她。
赵平澜说，“和你一样。”
“啊，那你们不要我啦？”甜妹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惊讶地问。
“谁说不要？”
打完游戏的段屿成摘下耳机，走过来坐到赵平澜身边，举起手说，“反正我要漫漫。”
原来这个就是漫漫。
“你说了又不算。”陈泽宇拿了瓶可乐，放上吸管，边喝边走到朱理理身边。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烦。段屿成看向他，“你刚才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不走。”
“你管我走不走。”
......
“我觉得，要不都留下吧。挺好。”何小满提议说。
“好什么啊，怎么是你？”
朱理理坦然地抬了抬眉。
段屿成终于反应过来，他脖子上挂着耳机，手上拿了半天的汽水也忘记打开喝。
他看向赵平澜，“哥，是她。朱丽叶你也要？”
两边莫名成了僵持的局面，何小满终于察觉气氛不太对，她茫然地来回看了看，“你们认识？”
朱理理没说话。
赵平澜笑了声。
他的笑是什么成分她就不追究了。
赵平澜抬眼，声音低沉冷静，平淡懒散， “朱丽叶公主谁不认识。”
段屿成没忍住，当场笑了一声出来。江见林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噤声。
何小满搞不清楚他们的状况，直接问，“那赵老板，怎么安排？”
赵平澜这会儿已经坐到沙发上，腿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
朱理理看着他。
单用感觉来说，这个专业还挺适合他的。毕竟那种计算机大神目中无人的姿态，他拿捏的很到位。
赵平澜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交给江明枫就行。”
“等一下。”段屿成喝了口汽水安抚自己， “我觉得要留漂亮的。”
“漫漫就很漂亮。”段屿成挑眉说，“比朱丽叶漂亮多了啊。”
漫漫安静地坐着观望。
“谁说的。”陈泽宇走到朱理理身边，“我觉得朱丽叶比较漂亮。”
朱理理：……
对第一次见面的弟弟，朱理理很想让自己笑的好看一点。但是她不擅长对赵平澜的朋友友好，于是只能用力弯了弯眼睛，“我叫朱理理。”
她朝善良的弟弟扬起甜美的笑容。
“啊，真可爱。”陈泽宇眼睛亮亮的，说什么话都显得特别真挚，“人和名字一样可爱。”
他是天使吗。
这么好的弟弟怎么可以和赵平澜混在一起。
朱理理可惜地想。
“陈泽宇你疯了是不是。”段屿成摘下脖子上的耳机朝他扔过去，“别被这坏女人的外表迷惑了好不好。她可爱个鬼啊！”
陈泽宇接着耳机不满道，“喂，你们干嘛这么对人家女孩子。”
朱理理看着身边的男孩，感觉他全身都在发光。
好感动，赵平澜身边居然还有这么善良明理的弟弟。
“反正有漫漫就行了。”段屿成用全身表达对朱丽叶公主的抗拒，转头问赵平澜，“是吧哥。”
“争什么。”赵平澜不知道是在写代码还是在做其他的事，他敲键盘的速度不快不慢，目光专注在电脑屏幕上，低着眼帘淡淡道，“都留下。”
赵平澜拿在手上的烟像是不打算抽了，淡淡道， “多一个倒也不多。”
段屿成不服气，“哥你忘了她以前——”
“我这里时间很自由，有空来就可以。”赵平澜抬头看着朱理理说话。
段屿成沉默着，没再说什么。冷眼旁观。
朱理理始终安静着，对上赵平澜的目光，眨了下眼睛。
他什么意思。
朱理理不自觉地腰板挺直。
她有说要留下吗。
这会儿，段屿成带着漫漫去吧台谈具体事宜，朱理理站在原地不动。何小满拎了瓶酒打开，坐到沙发上看戏。
江见林从头到尾都是独自冷艳，安静喝酒的状态。
冷清的灯光带给人微醺的感觉。
赵平澜敲了一阵键盘，合上电脑，抬眼。
朱理理和他对视。
她觉得对他的目光已经免疫了。
......
好吧，还差一点。
移开视线，朱理理听见一声轻笑。
赵平澜看着她，声音懒散地拖着，“来不来啊？高贵的朱丽叶公主——”
她还是没回应。
“请接受我十二分的请求。”他说着张开手臂，演起话剧，冷淡的声线念着没有情绪的台词，“抛弃了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江见林扬了扬唇。
何小满笑倒在沙发上。
朱理理：……
神经病。
对她念朱丽叶的台词干什么。
朱理理终于有反应，她轻哼了声，踩着高傲的步子，转身走去吧台。顺着他给的台阶坦坦荡荡地下。
–
生活平静地过了一阵。
SAC的正经营业时间是每晚七点到凌晨两点，不正经的营业时间，看赵老板心情。
朱理理在吧台做的事无非是结账，提供酒水饮品，和其他一些杂事。漫漫几乎每天都会去，朱理理一般是周末才去，然后在门禁之前回学校。
朱理理本来以为这的生意不怎么样，没想到开的还不错。
不过倒也不奇怪，这一片都是大学校区，随时是自由的狂欢。
一周的课结束。
寻常的周六夜晚，学校其他学院举办的迎新晚会还没结束。挺热闹，听说请了什么乐队。
不清楚。
朱理理没去看，出校去了酒吧。
除了赚钱时间她很少在SAC待着。
在决定留下之前，朱理理就做好了忍让和被孤立的准备。她可以向金钱低头。
所以遇见段屿成把她堵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她也心平气和。
“有事吗。”
段屿成穿着件粉色短袖，脖子上挂着条银色爱心项链。他黄色的银框墨镜松松地搭在鼻梁上，眼睛越过镜片看着她。
“朱丽叶，警告你。”他道，“和陈泽宇保持距离。”
朱理理不明所以。
“什么？”
“你装什么？别忘了你以前做过的事。”
段屿成说完冷酷地转身进了酒吧。
朱理理独自在风中凌乱。
她以前做什么——
天色暗下来，街边的路灯骤然亮起。像一道光划过朱理理的脑海，照清记忆。
朱理理胸口正要燃起来的火苗瞬间熄灭。
她低头找到掉在地上的树叶，上去踩了脚。
都过去的事了，提起来有什么意思。
朱理理抹去心底的那点心虚，用力推开酒吧的玻璃门，大步走进去。
上楼，朱理理才发现今晚没听见音乐声。楼上只有赵平澜他们几个在。
最左边靠墙的角落，那两张沙发是不公用的。是赵老板私有区域。
这会就何小满和江见林两个人在那。
朱理理四处看了看，走过去坐下。
“今天晚上不营业吗？”
江见林一如既往，当着一朵无声的高岭之花。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
何小满躺在对面看手机，“对啊，今晚赵老板请客。”
“请客干什么？”朱理理问。
赵平澜走过来听见她的话，平淡道，“当然是为了恭迎朱丽叶公主。”
“……”
何小满乐不可支。
朱理理站起来，“要是不营业，我就回学校了。”
何小满放下手机，侧身躺，撑着脑袋，“回学校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段屿成和陈泽宇几个也已经走过来。段屿成说，“哎，我们昨天的账不对啊，少了瓶科罗娜的酒钱。”
他打开一罐冰镇柠檬汽水，冰凉的声音沁人心脾。段屿成第一个就把火力对准朱理理，“一定是朱丽叶收错的。”
“不可能。”朱理理毫不犹豫。
她一晚的帐自己都会清点清楚，绝对没错。
朱理理看着躲在赵平澜身后的漫漫。
漫漫看眼色地小声说，“好像是我收错的。”
段屿成喝了口柠檬汽水，毫无歉意地哦了一声。
“没事。”赵平澜看了眼时间，转头对漫漫说，“记她账上。”
漫漫靠在赵老板肩上，嘟了嘟嘴。
朱理理：………
短短一个半星期不到的时间，漫漫已经晋升为赵老板的小女朋友了。反正她来这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第一天大家就都看出来了。
“对了，之前忘记告诉你。”赵平澜看着她，“工资看我心情给。”
“走了。”赵平澜带着挂在他身上的小女友离开，扔下一句，“跟上。”
段屿成紧随其后。
高岭之花也醒来，站起身下楼。
......
朱理理深吸一口气。
冷静。
忍字头上一把刀。
“啧啧。”何小满站在朱理理身边摇了摇头，咂咂嘴走了。
？
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江明枫路过，对朱理理说，“他开玩笑的，别放心上。”
除了陈泽宇之外，江明枫也是赵平澜身边的新朋友。他属于第一眼帅哥的长相，毕竟敢这么露额头的，颜值不可能不能打。那种风格是属于，唔，怎么说，狼系？
江见林也属于这一种，但他比江明枫更有某种压抑和锋利感，江明枫则比较疏离温和。
朱理理对没有过节的帅哥生不起气，她点点头，以示自己没有往心里去。
她只单纯记在心上。
今晚的聚会朱理理本来不打算去，现在是不去不行了。
钱都没了，哪怕是吃也得从赵平澜身上吃回本。
人都走了以后，陈泽宇走到她身边，温柔地说，“没事哦，差的钱记在你账上也没关系，我帮你垫。”
朱理理人都被融化了。
她冲他笑笑，“不用啦。”
陈泽宇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朱理理问，“你多大了？”
“十七。”
“啊，还没成年。”真的是天使弟弟。
陈泽宇：“很快啦。”
朱理理：“那你是高中生，怎么还有时间经常来这里？明年就要高考了，压力不大吗？”
陈泽宇：“我是保送生，就在你的学校哦。”
朱理理：“哇，这么厉害。”
陈泽宇：“是吧。”
夜晚漆黑美丽。
两个人走在最后，一言一语聊的热火朝天。
叫的车还没来，一行人站在马路边等着。
朱理理和陈泽宇聊的开心，一抬头，撞上赵平澜冷冷的目光。
她顿了一下，装没看见。
这么看着她干什么。
她可什么也没干。
朱理理心里轻哼，偏头冲陈泽宇笑的更甜。
–
要去的地方离二十五号路并不远，依旧是学校附近的位置，大概北边开外三条街。
到了地方，朱理理才知道来的是一家KTV。坐电梯到了商场六楼，一走出去就是地动山摇的音乐声。
穿过梦幻色彩灯光的走廊，左拐右拐，尽头的一间就是他们订的包间。这里的房间似乎全部爆满，朱理理被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歌声吼的头晕。
酒吧，KTV。
她讨厌的地方算是都去过了。
进了包间，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才终于被减弱一点。朱理理坐在角落，看他们嗨。漫漫和段屿成两个人霸占着麦克风越玩越开心，不过好在唱的挺好听。比外面听到的那些鬼吼对耳朵好多了。
江明枫和江见林在一旁玩骰子。
他们酒已经喝了一箱，空酒瓶东倒西歪。朱理理不喝酒，她捧着冰红茶喝的很伤心。
平白无故被扣了钱，谁知道赵平澜就来这破地方。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陈泽宇本来想去陪朱理理，但他一直被段屿成拦着。
另一边的沙发上，何小满喝着酒，和赵平澜坐在一起。她已经有些醉了。
何小满的酒量一直都不怎么样，她看着赵平澜，说话慢慢的，“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给句话行不行。”
赵平澜没反应。
何小满皱起眉，十分不满，她一拍桌子，声音老大，“赵平澜，你痛快点！我跟你说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去定了。要是拿了名次，你就得重新考虑那件事。”
这里太过吵闹，何小满的声音轻易就被盖过。她也不知道赵平澜听见没。
何小满扔下酒瓶，拽着他的袖子凑过去，紧紧盯着他，“赵平澜，你别装，我不相信你没有想法。你是谁啊，就算是别人的梦都死光了你都死不了。你绝不可能放弃。”
华丽的彩灯明亮艳俗，赵平澜垂着眼，胸膛微动，很轻地笑了声。
何小满安静下来，低声道，“赵老板，算我求你了。行吗。”
她几分恳求，推推他，“至少给我们一次机会，你至少想一想……”
赵平澜仰颈平静地喝了半瓶酒，过了很久，才声音低沉地问， “什么比赛。”
何小满愣了半天。
他声音很轻，但她听见了。
但是何小满醉了，她望着赵平澜迟钝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又一拍桌子，一下子站起来。
站的太猛，又跌了回去。
何小满踉跄着过去抢走了段屿成的话筒，拍了两下，大声喊，“安静——！”
音箱发出刺耳的声音。
朱理理捂住耳朵。
漫漫正好也唱累了，娇滴滴地贴回赵平澜身边。
何小满抱着麦克风傻乐了两声，独自欢呼道，“我们要参加YMF全国校园乐队大赛啦，耶——！”
段屿成捂着一只耳朵，“什么？！”
Young Music–Forever，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校园乐队大赛中，含金量和权威性最高的比赛。
时下那些大热的乐队，一半都是从这个比赛走出去的。
乐队的生命是很年轻的。
在青春里绽放是最好的时候。
走出YMF，一个乐队未来的路就是广阔无垠的。会有更大的舞台等着去闯，更多的鲜花和欢呼等着去看。
房间里静下来，只有屏幕上的mv在播放，还有隔壁撕心裂肺的歌喉。
“喂喂喂！”何小满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着他们一个个冷静的样子，指指点点，“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怎么，不参加？”
何小满生气地喊，“说话——咳咳咳！”
朱理理一脸茫然。
什么乐队大赛？
不知道了。
安静了一阵，江明枫最先开口道，“我参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我就知道！”何小满哈哈了两声，醉醺醺地傻笑，说不出别的，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段屿成终于清醒过来，他回头看了眼笼在灯光暗影里的赵平澜，笑了笑说，“我也参加。”
江见林依旧在专注地玩牌。他仿佛与世隔绝，周遭的狂欢和死寂都和他无关。
接着何小满的声音从音箱里清晰地传出来， “陈泽宇，你呢。”
沙发最边上，华丽的灯光下，少年低头把玩着骰子，欲言又止，“我……”
他抬头看向赵平澜。
对面，朱理理也好奇地看过去。
片刻后，赵平澜开口，声音给人安心的冷静，“怎么想就怎么决定。”
陈泽宇垂眸想了半天后，抬眼，手肘抵在膝上，撑着下巴直勾勾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朱理理。
“小理，你想让我参加吗？”
陈泽宇这个称呼因为是今天晚上来的路上，他突然问她：我能叫你小理吗？
当时朱理理对上他明亮地像小动物一样的眼睛，无法拒绝。
眼下，陈泽宇又用那样的眼神，望着她认真说，“你想让我参加，我就参加。”
嗯？
朱理理正拿着手机在查YMF乐队大赛，闻言抬头，愣住。
什么东西？什么事？
问她干什么。
他们参不参加比赛，和她有什么关系。
朱理理没想到安静待着看热闹也能看到自己头上，她早已经被这里的环境吵的脑袋空白，处于半懵半呆的状态。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投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瞅了眼赵平澜。
赵老板神色漠然，泛着冷光的眼神定定地在她身上。
这个情节好像有点熟悉。
朱理理不自觉地挺直背脊，如坐针毡。气氛静了好几秒，她才斟酌一番，张了张嘴，“啊，我觉得，我觉得——”
她还没觉得出什么。
眼前就被挡下一片阴影，下一刻，一个高高的身影晃过，走到了她身边。
朱理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着胳膊扯了起来。随后就感到后衣领一紧，赵平澜单手扣着她的脖子将人拎了出去。